又到了梅花花开的时节,半年的光阴就这样弹指而过。
然而半年前的赌局表面上是灵馨胜,实际却是她输了。
因为战天齐的后位留给了他的发妻,罪臣之女,华蝶月,而并非是华蝶衣。
一时之间,关于“华蝶衣变华蝶月”的种种传闻,甚嚣尘上,就连如今身在北漠的我也毅然能有所耳闻。
我不知道战天齐是怎么做到的,但我却要感谢他,他恢复了我华蝶月的身份,在华蝶月荣登后位的那一日,我便不再是华蝶衣,也不再是童馥华,我终于能做自己,终于能堂堂正正的在世人面前留下华蝶月的痕迹。
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傲恒只是静静看着我说道:“他虽然没有挽留你,但他却做到了,让你重回华蝶月的身份,还让你以华蝶月的身份成为了他的皇后,他依然在等你。”
“你不用与我说这些,这次不管你怎么说,赶我也好,劝我也好,我是不会再离开你了。”
回到半年前的那一日,我从战国皇宫之中走出,便遇到从北漠而来的漠古。
漠古告诉我,傲恒身子突染重病,一病不起,媚儿诊断,说傲恒过不了今冬。
在那一刻,我的心如坠冰窖。
得知消息后,我便将海棠留在了战国京城。
因为灵馨手中还有娘亲这颗棋子,在我没有回来之前,我一定要确保娘亲是否安全。
而后我便随漠古一路赶往北漠。
这是我回到北漠的三个月后。
然而我也得知了傲恒的真正的病因,并非是病,而是毒,然而这毒正是因我而起。
当年我深受掌毒,是他以血做药引,不只解了我体内的掌毒,还设法保住了我腹中两个孩子。
可因此,他也落下了病根。
媚儿说,掌毒随他当年度给我的真气反嗜倒流入他的体内,毒素在他的体内发生了变更。
这些年,他一直强忍着那些毒素,也尝试过多种方式解毒,可终没有寻到解毒的方法,直到此时毒素己进入了他的五脏六腑。
在听完我这一句话后,傲恒躺在床榻之上突然淡淡一笑。
“生死有命……你的留下只不过是在尝还当年你所欠我的……咳咳……其实你不需要觉得欠我,若再给我一次选择的机会……我还是会那么做……因为至少你给我留下了谌儿与念儿……我知足了,咳咳……”
他连着声声重咳,连捂在唇边锦帕上都有了血迹。
我含泪摇头,“不要说这些了,好好休息,你是北漠的王,我答应过你会助你一统天下,我带回了琉璃珠,麒麟血就在我的体内,等你身子好了,我们就一起去开启宝藏……”
他闻我此言,竟莫名的看着我笑了起来。
我不解他的笑意,“你笑什么?这次我不会再食言了,绝不会……”
他轻拍了三下我的手,“傻丫头……都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了……竟还说这么傻的话……我傲恒虽然很想一统天下,可那都是为了你,为了我们的谌儿,只有一统天下……这天下就不会再有战争……谌儿就可以无后顾之忧的做这全天下的主……到时,到时谌儿就不用再像我,更不用再像他父皇那般的累……咳……咳……”
他努力的使自己又缓和了一些气力后,又接着说道:“还有一件事情,也是时候让你知道了,其实整个北漠国的经济主脉早在一个月前就被风流斋的人所控制了,如今你所看到的北漠国只不过是一个虚壳,过不了多久,北漠就要改朝换代了。”
我闻知此言,心中大骇,“怎么会这样?他怎么能……”
傲恒笑着摇头,“我心甘情愿的,谌儿还小,而我自己的身子,我自己清楚,活不过今冬,幼王登基难免朝中会有人不服,那些早己虎视眈眈的人就等着我一死,我死不要紧,可谌儿还有念儿,他们还小,谌儿是我唯一的儿子,也是我北漠王位继承人,我与他的父皇来个里应外合,这都是我心甘情愿的,因为只有这样,只有让他父皇掌控着整个北漠的经济主脉,而我趁着还有些时间,便替谌儿清理朝中内忧,现在内忧外患都己除,也是时候将北漠国交到谌儿的手上了。”
我没有想过事情竟然会是这样,错乱来得太快,似乎一瞬间又激发了内心的某些己淡的情绪。
随着手上的力度,傲恒的声音又再一次响在我的耳边,“你难道还明白么?你们之间的问题早就己经不存在了,他助谌儿继承北漠的王位,这就证明,他的心里己经同意让谌儿跟我姓傲,还有,你的那个赌约,你根本就没有输,他没有前来挽留你,是因为他想让你陪我走过这最后一程。”
我听着傲恒的一字一句,回想半年前,战天齐还给我两颗琉璃珠。
我本以为只是战天齐想要物归原主,从此一切都回到原点。
原来不是这样,战天齐给我这两颗琉璃珠的用意竟然是……是战天齐得知了傲恒的病情,所以战天齐选择了让我离开,他让我带着这两颗琉璃珠陪傲恒走过这最后一程,这也许就是他心中对傲恒感激,这也许就是他对傲恒恩情报答的一种方式。
在我走出傲恒的宫中之时,媚儿一袭白衣看着我,容颜亦是苍白。
她看着我,眸中有泪光闪过,“你们的话我都听到了,他不过就三个月的时间了,我求你,不要走,留在他的身边,哪怕就这最后的三个月。”
我与傲恒的那些过往,在因媚儿的一句话如流星般的在我眼前闪过。
我无力的闭眼,“我会留下,一直倍他到最后。”
我把谌儿与念儿全全托管给了媚儿,还有漠古,便依傲恒之意,带着他一同去了我们初识的地方。
那里是战国的边疆,在那里我们想起了当时初见时的一幕幕。
记忆是那般的清淅,面前的人也是这般的清淅。
一阵风过,寒风带着朵朵梅花而落。
“起风了,怕是要下雪了,我们进屋吧。”我提了提他胸口的毛毡子说道。
他突然握住了我的手,“你不是最爱雪中腊梅么?今晚我们就在此赏观雪中腊梅如何?”
“可你的身子……”我的话还未完,他抬眸看着我,眸中带着一丝恳求,“就依我这次吧,我想要记住今晚。”
我点了头,“好,我去取暖炉。”
转身的那一刻,他又唤了我,“再取些酒来,这么好的夜晚,怎能没酒?”
我唇边一笑,朝他点了头,“好。”
取来了暖炉,还有酒,烧了两个小菜,在亭院间闻着梅花的淡香,听着耳边淌过的笛声,我觉得这样的夜晚真的很美好。
笛声落,掌声起,“啪啪……”
我从他手上欲要接过笛子,他却不让,紧握在了手中带着一丝笑意的道:“此曲是我父王所教,自从父王走后,我便再也没有吹过此曲,现在吹起来,都有些生疏了。”
我轻摇了头,“不会啊,我觉得很好听。”
他一笑,松了手,将手中的玉笛给了我,我握在手心看了看,轻轻的将玉笛收了起来。
突然耳边闻他一声,“月牙儿,我想到了,想到了一种你能补尝我的方式。”
我面容微微一怔,一时间却不知说什么?
他展颜一笑,抬起手边的酒轻轻的抿一口,仍是笑着道:“瞧你紧张的,我傲恒都快是要死的人了,总不会再说出为难你的事情吧。”
我抿唇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都到这个时候,还有什么事情是你能够为难到我的,就算你要我去死,我也会愿意的。”
他突然笑意全无,低咳了几声,面色变得有些沉重,“不许说这样的胡话,你要活着,安然的活着,这就是我要你尝还的方式。”
我心底骤痛,藏在衣袖之下的手指死死握紧的手心。
“答应我……咳咳……”他突然伸手来握住我的手,紧紧的,还伴着不停的声声重咳,接着他另一只手又覆盖了过来,紧了紧,“快答应我……”
我感受着他手下的颤抖,感受着他体内重咳给他带来的痛苦,含泪点头,“好,我答应你,答应你……”
这一声答应,比他平日里喝的汤药还要管用,他便止了咳,面上带着浅浅的笑意,从我手上松开,手心朝上向我展开,“给我……”
我心头微微一怔,不解他这是何意?便出声问道:“什么?”
“琉璃珠。”他那浅笑之中的溢出这三个字,紧接着唇边开始咬紧,齿印咬得越来越深,像是在忍着胸口的急促感与疼痛感。
我不解他之意,莫然的看着他。
他强忍着体内的难受便接着道:“没有了琉璃珠……你体内的麒麟之血就永远都起不到作用……从此那开启宝藏一事就与你……没有半点的关系……只有这样……你才能安然的,好好儿的活着……”
原来他是这个意思,都到了这个时候,他还一心只为我着想,我不知自己还能说什么。
我的眼睛灼热的疼,我不想让他看到,于是不动声色的垂眸暗自做了几个深呼吸,这才从袖中拿出了那两颗琉璃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