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泪总往下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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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郎还神庙(1)

一、怪庙怪神

铜陵市外三十里,有个地方名叫马槐坡。铜陵地处黔西,是个偏僻的穷市,马槐坡更是一个兔子都不拉屎的地方。可是市里的一只勘探队,却在马槐坡下发现了一座品位在百分之二以上的巨大铜矿。由于铜矿上面的土层只有一二十米,完全可以实行露天开采。马槐坡一下子成了人们关注的焦点。

其实铜陵市早在三百年前,就因为产铜,便已经闻名遐迩了,可是铜矿开采殆尽后,铜陵市就成了被吸光了水的椰子壳……现在发现了马槐坡铜矿,铜陵市的经济真的又能上一个新的台阶了。

马槐坡铜矿的探测已经结束,铜矿已经进入了实质性的开采阶段。市矿务局探矿队的副队长秦淮领人打头阵,最先到了马槐坡,他们的任务是选好破土开挖的最佳位置。

秦淮去了没三天,市探矿队的队长柳六平就接到了一个电话,原来秦淮竟被当地的土寨人打伤了。

柳六平今年已经四十八岁,人到中年,也有些发福了。他听说探矿队的秦副队长受伤,宽大的脑门上也急出了一头的冷汗。柳六平急忙找到探矿所的保卫科刘科长。刘科长打电话叫来了两名手下,四个人上了越野吉普车,直奔铜陵市的东城外开去。吉普车一路颠簸,在中午十二点左右,他们就来到了马槐坡下。

柳六平刚来到了马槐坡下,就听见土坡上一阵大嚷,只见一伙群情激愤的土寨人手拿木棍和柴刀,他们在一个彪悍的青年人带领下,推着三个血流满面的中年人从坡上走了下来。这三个中年人柳六平认得,他们就是铜陵市有名的三个盗墓贼——穿山甲,小蚂蚁和红蚯蚓。

这个三个猥琐的家伙前不久刚从监狱里放出来,他们不思悔改,今天盗窃土寨寨庙的时候,被土寨的人发现了,那个带头的年轻人就是蒙卓。蒙卓就是土寨寨主达贡老爹的儿子,他领人将这三个盗墓贼抓住了,蒙卓这是要把他们扭送到山下的派出所去。

蒙卓生得和黑金刚一个模样,一见柳六平的吉普车停在了坡下,就好像看见了红布的野牛似的冲到了吉普车旁边,挥舞着醋钵似的拳头,对着车里的柳六平鬼叫道:“听着,谁敢动土寨的寨庙,我就锤扁他的脑壳!”

打伤秦淮的就是这个野人似的蒙卓。秦淮现在头缠纱布,正倒在马槐坡下临时搭建的帐篷里。当地的土寨人为了驱赶他们,竟用鸡血在他们的帐篷外面写满了最恶毒的符咒。

秦淮就是想拆掉那座破旧的土寨寨庙才被打伤的。想要开采马槐坡铜矿,必须用推土机推开坡上厚厚的土皮,可是土寨的寨庙就修在马槐坡的坡顶,一座东倒西歪的旧庙,就成了两方面产生矛盾的导火索。

柳六平和刘科长来到了荒凉的马槐坡,这座荒坡上生长着成片的紫云英,野蜂在花蕊上飞来飞去,空气中都是熏人的花香。在坡顶的一片空地上,果然建有一座青砖垒砌的寨庙。寨庙的庙门就像老太婆的一张丑脸七扭八歪,庙顶更是坍塌多处,不时有莫名的野鸟在瓦空中飞进飞出。

要知道历史悠久,有文物价值的古庙是不允许搬迁和破坏的。柳六平一掌推开虚掩着的庙门,地上七八只受惊的灰毛山鼠“吱”的一声尖叫,四散逃进了墙角的黑窟窿里。庙中间倒是有一尊塑像,只不过这尊塑像的脑袋被风剥雨蚀,早已经看不出原来的真貌了,瞧那大致轮廓,好像是人身兽首的模样。就在缺了一条腿的供桌旁,竖放着一块木匾,那上面写着“郎还庙”三个拙劣的红漆字。

如此古怪的庙名,柳六平还是第一次见到。从名字上看,这好像是某个女人给自己亡夫修的庙,取其漂泊的灵魂尽快归家的意思。柳六平端详着庙匾,正要和刘科长说话,就听庙外忽然响起了“嘟嘟”的一阵牛角号声。

几名放哨的土寨人发现了柳六平和刘科长,马上吹响了牛角号报警,达贡老爹领着一百多名土寨的寨民手拿柴刀棍棒冲上山来。

达贡老爹生得又黑又瘦,可是一双眼睛里射出的都是愤怒的光芒。寨民们连喊带叫,将郎还庙团团围住。刘科长是退伍军人,曾经参加过越战,他从腰带的枪套中抽出了六四式手枪,对着天空“啪啪”地开了两枪。

达贡老爹对震耳的枪声竟然置若罔闻,还没等他指挥寨民杀进庙内,柳六平从庙门口一步跨了出来。达贡老爹一见柳六平紧走几步,一把抓住了柳六平的手,惊喜地叫道:“恩人,我可找到您了!”

柳六平一见达贡老爹认识他,也觉得有点不可思议。达贡老爹大声解释道:“去年我的胃出血,不是坐您的汽车去医院,我这条老命早就交代了!”

达贡老爹一说,柳六平才想起来,他去年带领探矿队到马槐坡,路上遇到一个得病的老汉,原来就是达贡老爹呀。

达贡老爹今天巧遇恩人,非得拉柳六平到土寨里喝几杯去不可。

刘科长不放心柳六平的安全,一定要跟着去保护。没想到达贡老爹把眼睛一瞪说道:“我们土寨不欢迎你这样的客人!”

达贡老爹住的是竹楼,餐桌上佐酒的都是爽口的野味和山珍。两个人推杯换盏一直喝到了晚上九点钟。柳六平一看达贡老爹喝得差不多了,先把开采铜矿的好处讲了一遍,然后说道:“我们可以帮助土寨另辟新址,再修一座郎还庙的!”

没想到达贡老爹却连连摆手道:“开采铜矿的好处我知道,可是郎还庙却是动不得的啊!”

柳六平追问道:“为什么动不得?”

达贡老爹的两只眼睛里全是惊惧的神色,他用一种瘆人的口气说道:“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吧!”那还是在一百五十多年前,也就是咸丰七年,那一年执年的生肖是蛇。

铜陵县地处山高皇帝远的偏僻之地,当时的铜陵县令就是牛景园。人都道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清朝的时候,各级官员贪污成风,唯有这个牛景园还算清廉。就在马槐坡后的铜陵山上,出现了一股恶匪,恶匪的头目名叫独角龙。

独角龙时常下山血腥抢劫,已经成为铜陵县的大害。牛景园为了除匪安民,曾三次到州府借兵,只可惜铜陵山山高林密,易守难攻,最后独角龙没有剿灭,官兵却死伤无数,吃了大亏。

柳六平听故事入迷,他忙问道:“后来怎么样?”

达贡老爹眯着眼睛喝了一口酒,接着说道:“牛景园被逼无奈,只得张榜招贤,这天衙门口来了一个高个儿的老道,他说自己就有除掉铜陵寨恶匪的办法……”

达贡老爹刚讲到这里,就听外面“轰隆”的一声响,随着这滚滚的雷声,黄豆大的雨点“刷刷”地落了下来。

柳六平也被达贡老爹讲的故事吸引住了,一个普通的老道,难道他会撒豆成兵?还是会御气飞剑?否则他怎么能消灭那群恶匪呢?

铜陵山地区本是多雨之地。达贡老爹站起身来,关上了竹楼的楼窗,还没等他继续往下讲,就听房门“砰”的一声被推开,成了落汤鸡的蒙卓闯了进来,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爹,不好了,那三个盗墓贼半路上逃跑了……这个准备扒掉咱们寨庙的坏人怎么会在这里,叫他滚!”

这时郎还庙的方向已经燃起了熊熊的大火!

二、铜坛之谜

第二天一大早,土寨里的寨民和探矿队的队员齐聚马槐坡。郎还庙昨夜被天雷击中起火。雷火已经将破庙烧成了一片废墟。秦淮的脸上都是喜色,郎还庙被毁,他们终于可以安心地挖矿了。柳六平刚要走近庙址废墟看个清楚,没想到他的胳膊却被达贡老爹一把抓住了。

达贡老爹也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一抱柳条,每个土寨人手里都拿了一根,众人拿着柳条将郎还庙的废墟围住,几个寨民抓来了五只毛色鲜艳的大公鸡,然后在每只大公鸡的身上都划了一刀,受伤的公鸡惨啼着被丢进了郎还庙的废墟中。

大公鸡被土寨人手中乱舞的柳条吓得打翅乱飞,一时间人声乱吼,鸡血飞溅,好不热闹。柳六平知道这是土寨人正在用鸡血收邪,可是青天白日,哪有什么鬼啊。

五只公鸡因为失血过多,最后都萎靡地倒地。达贡老爹对儿子一挥手道:“将鸡尸焚烧深埋,这座郎还庙就交给柳队长处理吧!”

柳六平一听郎还庙的问题圆满解决,急忙对达贡老爹表示感谢。秦淮怕土寨人反悔,急忙对十几个探矿队的队员一挥手,探矿的队员们手拿工具,开始清除郎还庙的残垣断壁。

蒙卓先将五只恹恹待毙的公鸡打死,然后用木棍挑着,丢到了旁边的一个挖好的土坑中,倒上煤油,放火焚烧。达贡老爹还是不忍心看着郎还庙被毁,本想对开始扒庙的刘科长叮嘱几句,可是话到嘴边,却又忍住。他刚要转身回寨,就听身后“轰”的一声响,那半截神像就被推倒了。

泥塑的半截神像被摔得七零八落,在神像的肚子里竟“当啷”的一声,滚出了一只人头大小的黄铜罐子来。

黄铜罐子上面有盖子。原本盖子和罐子口都是被焊锡封住的,现在黄铜罐子摔到了地上,锡封的铜罐盖子已经被摔落到了一旁。

达贡老爹猛回头,他的眼睛盯着那个铜罐子,脸上都是惊惧的神色。蒙卓兴奋地叫道:“爹,这个黄铜罐子可是我们土寨的东西!”

刘科长几步走到铜罐子前面,刚要弯身捡起铜罐,没想到达贡老爹叫道:“不要动,危险!”

刘科长对土寨人装神弄鬼的这一套原本就看不上眼,他伸手在铜罐子里拿出了一根发黄的骨头,说道:“这只是一只骨灰罐子!”

蒙卓要过来接那铜罐子,没想到叫达贡老爹一把拉住,达贡老爹忙叫刘科长将铜罐子丢掉。他拿过汽油桶,将汽油倒在那只铜罐子上,最后放火把铜罐子点燃了。

探矿队只用了不到半天的时间,就把郎还庙的废墟清理干净了。除了那只铜罐子,刘科长并没有发现有什么异常的情况。蒙卓领着几个亲信一直在庙址旁边监视着,最后见并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也都垂头丧气地回家了!

柳六平晚上在帐篷里睡了一觉,第二天一大早,秦淮就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对柳六平道:“队长,不好了,刘科长的胳膊肿起来了!”

柳六平听完,只觉得脑袋“轰”的一声响。他跟在秦淮身后,来到了刘科长住的帐篷。刘科长在铜罐子里拿骨头的那条胳膊肿成了饭碗粗细,青兮兮的颜色好不瘆人。

刘科长一脸痛苦的神色,可是神志却很清醒。他一见柳六平要过来,忙挥手道:“你们不要过来,只怕我患的不是什么好病!”

铜陵市医院的传染病科接到柳六平的电话,两个小时后,医院的救护车就开到了马槐坡,柳六平不放心刘科长的病情,他和刘科长一起坐车直奔铜陵市医院。

刘科长住进病房后,铜陵市医院急忙召开了专家会议,一份详细的救治计划被拟定了出来。可是专家们经过对刘科长血液的检查,竟然没有发现任何致病的细菌,检查胳膊外面的皮肤,也没有发现什么毒虫咬伤的痕迹。刘科长现在已经神志不清了,他患的这是什么病呢?医院的主治大夫最后也没有办法了,他找到柳六平,无奈地说道:“咱们医院的医疗水平有限,刘科长现在已经有心力衰竭的征兆,我看还是尽快把他转送到省城的大医院吧!”

铜陵市距离省城一千多里路,这一路不仅要换乘火车,还需要坐船。能否把深度昏迷的刘科长安全地运送到省城,谁也不敢打这个保票。

主治大夫见柳六平急得直搓手,他想了想说道:“要说现在科学发达,我作为一个医生真的不应该讲这样的话。刘科长是不是撞邪了?如果是撞邪的话,土寨是不是有驱邪治病的法子呢?”

柳六平听完一拍脑门说道:“我这就去把土寨的老寨主达贡老爹请来!”

柳六平正要打电话到马槐坡,就听重症监护室的门被护士“吱”的一声推开了,蒙卓一手扶着达贡老爹,另一只手里拎着个黑乎乎的兽皮包裹走了进来。达贡老爹听说刘科长病重,领着儿子赶到医院救急来了。这种怪病以前在土寨曾经发生过,达贡老爹还真的知道治病的土法子。

达贡老爹对柳六平说道:“管用与否,我就权当一试了!”

达贡老爹从怀里先摸出了一个黑乎乎的玻璃瓶子,将里面怪味刺鼻的药膏抹到了自己的手臂上,然后他从儿子的手里接过包袱,一直走到刘科长的病床前。

达贡老爹治病的土方关乎土寨的秘密,蒙卓门神似的站在了重症病房的门外,柳六平和医生们都被请了出去。半个小时后,手上尽是血点的达贡老爹拎着那个兽皮包裹从门里走了出来,他对着柳六平点了点头,然后将包裹递给儿子蒙卓道:“赶快放火烧掉包里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