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绝爱后宫:我知帝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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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7章

我歪过头去看说话的人,前国舅石睿尧,从二品副将,公然站出来反对的那个。

很快笑笑,我道,“看石副将说的,这么严重,干政也要是政务才行,这立后之事本就与后宫脱不了干系,也问不得么?”

众人谁也没想到我能把立后两个字轻松说出口,倒是全都一愣。

此时梓逸再开口,声音已经不同,“淑妃——”

毫无波澜的两个字,昭示着他的不悦,也是沉怒的前兆,尽管我站的很远,依然看见了他握着一份奏折的手背上,筋络逐渐分明。

已经不能再装糊涂,梓逸的反应也终于让我按捺不下,早就酝酿了许多遍的问题此时出口,“皇上,这件事,只要你说不行,臣妾绝对没有半个字,但为何是这样一个罪名,她走了已经六年,你依旧——”

梓逸手里的奏折啪的一声丢到了桌上,让我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明显的压了压火气,沉声道,“朕叫你出去听不懂么!”

这话刺痛了我,我咬唇看着他愣了一会,终于低下头,俯身跪安下去。

“身为淑妃,当为表率,怎能如此言行无状,”他的声音缓和了一些,说出的话却毫不留情,“传旨,以后未经宣召,任何妃嫔不得擅入勤政殿。”

这规矩其实以前就有,现在再说出来,不过是专给我一人听的。

眼泪掉下来,我一声都没再出,也没有抬头看梓逸或是那几个官员,安静的退出来,转身离开。

消息迅速传遍前朝后宫,前朝获知的是皇上因着立后的事动了怒,俨然立淑妃为后的事尚未成定局,一切都还有变数,后宫看到的则是淑妃被轰出了勤政殿,所谓荣宠不衰的神话终是有可能一朝破灭。

第二日太后把我叫去训斥了一顿,只是训斥,并没有责罚。

当着所有人的面,我跪在太后面前,没有认错,也没有辩解。

接下来的日子我过的很正常,没有自怨自艾的关起门不见人,也没有咬牙切齿的筹谋翻盘,话是少了一些,也没有少到沉默的份上,依然维持着一个淑妃应有的贵雅风范。

至于后宫里头,面对这种变故,幸灾乐祸的是一定有的,议论纷纷也免不得,好在我已经高位多年,又有一个宋碧宁杵在那,趁火打劫或落井下石的事暂时倒是没人敢干。

实际上,从我听到的动静来说,她们对于我的所为大多是能理解的,甚至带一点同情,明明唾手可得的后位横生枝节,一时失态又把事态弄的更糟,怎能不令人扼腕。

众人都断定我的懊恼,只是在兀自强撑,但大家也都心里明白,我的根基尚在,这件事并不足以让我地位不保,所以总的说来,后宫的反应并不如前朝激烈。

前朝大概是激烈的吧,一连半月,我没有往乾元宫去,梓逸也没有到翊仁宫来。

宋碧宁也没有再来,大概是知道我不会说,也不知道该跟我说什么。

于是我的日子突然变得清闲又清静,甚至无所事事起来。

颂昕还在襁褓,自是瞧不见这些,素来吵闹的致晟这阵子比梓逸病的时候还要老实,每日宫塾下学就乖乖回来,凑在我身边东拉西扯,虽然也会吵得我心烦,但比之以前不到就寝瞧不见人影,到处惹事生非要强百倍了。

致暄则什么都不多问,言行如常。说起来,这个孩子实在是值得我骄傲的,与致晟的慧黠相比,致暄自小就聪颖透彻,有巧智有谋略,却又难得的沉稳,不过七岁,竟连大了几岁的致恒和致铭也甘愿听他统御,视他为主心骨,有什么状况都是推他出来说话,开口引经据典不说,往往还懂得携理制衡,时而犀利,时而狡诈,直要让人花心思应对才行。

连自小身子不好,不怎么出门玩闹的致祯也喜欢与这个三哥待在一起。

每每致晟闯了祸,消息还没传到我这,致暄就已经去给他善了后,再想办法帮他掩饰,梓逸心里喜欢,就算看出端倪也屡屡让他过关,也就是在我这里没有那般容易罢了。

渐渐的我也发现,致暄并不是管不了致晟,只是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由得他闹,这件事让我和梓逸颇为惊讶了一阵。

这一回也是一样,因着梓逸的有意栽培,致暄的课业比致晟重了不少,并没有太多时间陪我,短时间也不太搞得清楚状况,于是他聪明的什么都不问,而是把致晟拴在了我身边作伴。

这一日傍晚,在屋里就听见致晟在外头大声喊我,匆忙走到殿门口看,竟见这孩子正连拉带拽的拖着梓逸进了院子。

我见状停下脚步没有迎出去,他们到院子中央的时候,致暄突然从一边跑过去一把给拦住,虽是恭敬一礼,却没有让开的意思,抗拒之意明显。

致暄仰起头不知道跟梓逸说着什么,梓逸愣一下,抬头看看我,神色有些古怪,低头笑言几句,致暄依旧坚定,致晟也跟着插嘴,父子三人直耽搁好一会,致暄才拉着致晟不情不愿的走开了。

我斜斜靠在门边,等梓逸走近到我面前,抬眼问他,“致暄跟你说什么?”

梓逸低头看我,唇边一抹无奈,“叫我有话好好跟你说,不许欺负你。”

我怔一怔,轻轻弯了嘴角。

“致晟在园子里头把我截住,不容分说就把我往你这拉,”梓逸似在解释,又似在沉吟,“致暄怎么知道我有话跟你说?还不许欺负你——”

顿一顿,他皱眉,“俨然我现在成了坏人了。”

“做做坏人又如何?”我笑笑,示意他看空无一人的院子,“你怎么就没想过,是致暄指使致晟去拉你的。”

他一挑眉,随即哑然道,“这孩子当真了得。”

我抿一下嘴,没说什么。

梓逸也不再说话,一把拉了我的手就朝屋里走,一直进了内室才停下,跟着就把我紧紧搂进怀里,我也抱住他,一如那日在勤政殿,把脸埋进他怀里,眼睛有点湿,闷声哽咽,“一个月还没到,怎么拉你你就来——”

“本就是要来看你的,太久了,我等不下去,”他抚着我的背,停一下道,“左右所有人都瞧见是致晟拉我来的,倒也无妨。”

说着他双手扶住我的肩膀,仔细端详我的脸,“还好,没有瘦。”

“一点都不好,”我面含哀怨,“借子邀宠,又多一条罪名。”

“现在嫌罪名多了?”他淡看我一眼,“那天怎么做的那么急?”

我垂下眼睛,“这几年你把我和慕家护的太稳当了,一般人轻易晃不动,近两年石家的份量已不如前,石睿尧一人撑不了多久,宋浩然又不好太早出头,我再不去惹个事端,礼部就真要拟旨了。”

他皱眉,“那也还是冒险,当着朝臣的面见君不拜,叫人深究起来也是一桩事情。”

“总要给他们找个切入口,给你找个生气的理由,”我抱了他的腰,低声道,“逸哥哥,这赌注太大,机会只有一次,轻了怕不够,只好干脆重一点。”

他睨我一眼,“重一点,你想过你自己么?若是母后真处置你什么,可怎么办——”

见我不出声,少顷他无奈摇头,“的确,现在能晃动你的,也只有你自己了。”

先帝在位二十八年,至末年时,虽朝政稳固,沉疴已现,陈倪之争甚嚣尘上,梓逸豪无筹划的接位,尽管很快开始大量启用新人冲击旧固,奈何根基太浅,始终无力扭转,如今十二年过去,前朝重臣或罪黜,或垂老,已然所剩无几,新老交替在所难免。

倪丞相高位二十年,脉络深远,陈家覆灭之后,李兆松为人谨慎,为避陈氏之祸并不与其正面交锋,自弘元四年之后,朝政表面上十分安宁。

殊不知相争是祸,不争更是祸,双方各自舒展脉络,避锋芒,度陈仓,随着时间的推移,一片安和之下暗流四散愈演愈烈,现在眼看双方均年事已高即将告老,对权力的留恋使他们对上极致从顺,叫人挑不出错处,对下则疯狂培植安插,文武不落,在这一点上他们手段异常统一,意图在继任者未上任之前就把权力彻底架空。

而继任官员的人选,文官梓逸意属宋浩然,武将则是石睿尧和二哥。不愁无人,但毕竟能挑梁入主顶层的只有三人,也只剩三人,如果说石之江两年前病逝,礼部旁落还无关大局,刑部冯家的退出政坛和兵部乔家的没落也尚有应对,那么眼看我爹年届六十,一旦吏部失守,朝政勉强维持的一片安和就要变成一片模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