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绝爱后宫:我知帝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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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梓逸说着就要拉我离开,甚至没有容我回头看一眼,我知道若如梓逸所说,我将再也看不到这些人,离门口只有几步远,几步就是天涯,那是跟了我七年陪着我长大的环佩。

梓逸拉着我离开的举动,让身后的她们一定明白我这个昭仪娘娘救不了她们了,放弃了,我以为她们会哭闹喊叫,趁着我们还能听到的时候竭力讨一条命,但是直到跨过门的那一刻,依旧是寂静一片,如此的弃卒保帅,让我的心揪着痛,泪如雨下。

那几乎让我窒息的情感终究战胜了理智,我停下了脚步,并试图从梓逸的手臂中挣脱出来,不想梓逸早就有了防备,紧紧的挟着我,我挣了几下挣不开,眼看着那几个内监又要进屋去,情急之下我终于还是使出了大哥教我的逃脱之招,两个利落的肘掌结合,成功的挣脱了梓逸的手臂。

梓逸又是来抓我,我一面退着,一面抵挡,竟然不自觉地与梓逸过了三四招,回到了屋内,梓逸收了手,怒道,“你这是做什么!这是什么地方,你与朕动手?当真不要命了!”

我坚定着,“我不能丢下她们。”

“你!”梓逸也顾不得放低声音,怒喝,“朕处心积虑的把你们从漩涡里拉出来,煞费苦心的叫荣妃她们拖住太后,好过来把你带走,而你如今竟然为了几个下人,置这一切于不顾,没完没了与朕作对,就算你没有心,也该明白如今的局面不是朕能完全控制的!”

我摇头,心里也是又急又悔,口不择言,“如今的局面,为什么会发生这一切,如果不是皇上不顾局势,执意而为,芫儿会站在这里吗?潇玥会躺在那里吗?皇上会为难至此吗?如今却要这些无辜的人来送命,凭什么?芫儿若是此刻放弃了,如何能安心!”

“安心?”梓逸显然被我的话刺痛了,眼睛里现了愤恨和挫败,指着一地的奴才宫女,“那么你现在安心了,你在他们面前与朕动手,与朕争执,他们还能有命出去么?弃卒保帅到最后同归于尽,这就是你安心的方式?”

梓逸的话字字都对,我知道自己今日已经接连闯了祸,但是我实在是没有别的选择,绝望的我扑通跪倒在地,“这卒不能弃,既如此,芫儿认了,请皇上依律处置。”

梓逸粗重的喘气声昭示着他的愤怒,后头的桃文突然开口,“娘娘,你走罢,无论多大的罪,奴婢认!娘娘今天能来救咱们,就算是当即就死了,奴婢甘愿!”其他人也七嘴八舌的应声,“娘娘走罢!奴婢们甘愿一死!”

“谁下了毒,站出来!否则,都闭嘴!”我喝道。

这时门口的内监小心翼翼的进来,“皇上,荣妃娘娘遣了人来报信,说太后马上就到了。”梓逸一皱眉,歪头看我,恨声道:“你这是在找死懂不懂!”

“是。”我的异常坚定让梓逸气得转过头去,对那个管事内监说,“昭仪和朕是一起进来的,听明白了没有?”那内监忙不迭的点头称是。

同样是从仁寿宫过来,太后迟了这么久自然是有原因的,究竟是真的被荣妃阻了,还是太后故意配合梓逸,不得而知。太后进来的时候,看到我跪在地上,还有满地的奴才,显得十分意外,“你怎么在这?”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总觉得太后是在问,“你怎么还在这?”我想这应该是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因为在荣妃静妃脸上同样有错愕的表情。

我没有回答,我能怎么说呢,难道说闯进来救人么?只得咬了唇沉默。太后又看向梓逸,梓逸阴沉着脸,闷声道,“昭仪自愿为这起子奴才们领罪,母后不如成全了她!”

太后的惊讶和恼怒并没有掩饰的很好,她盯着梓逸,看了一会,见梓逸丝毫不改所言,这才微微侧过头,问荣妃,沉声道:“目无主上、抗旨不遵,该怎么罚?”

荣妃看看我,低声道:“思过、降位、杖责、赐死。”

唇齿相碰,荣妃说的是宫内人人皆知的规矩,根据情形不同的几种责罚。我面不改色,既然我能跪在这领,便早就想过所有可能的结局。

太后沉吟了一下,“瑜昭仪,景和宫里头出了这么大的事,即便你不在场,也难免要担管看不周的罪责,哀家和皇上都未追究,已是大赦了,你却不知感恩,还来吵闹干涉,你可知罪?之后又在哀家跟皇上面前言行无状,抗旨不遵,你可知罪?”

“臣妾知罪。”我当然是知罪的,除了这些,还有更多死罪,若是有人提出来,我也都会认,这个皇宫本就是没有活路的地方。

太后叹了口气,“皇上明里暗里的护着你们,哀家知道,也不干涉,这会子给了你阳关道你不走,偏要往死路上挤,真是糟蹋了旁人的心意。得了,正月里头,已经殁了一个,也别再多人命,杖责四十,以示惩戒。”

杖责之事,我朝律法,前朝臣子受刑称廷杖,后宫里宫妃犯错为宫杖,廷杖大多是臀杖,根据罪责分为留衣和去衣,后宫里多为女眷,除非特别罪大恶极,一般的也就免了去衣之事了。

臀杖、脊杖、股杖在后宫均有所用,其中属脊杖最是致命,手重的往往三五杖下去就会毙命,但也最快,若是下了旨杖毙的,皆愿脊杖求个痛快;臀杖一般并无性命之忧,但皮开肉绽鲜血淋漓总是免不了的,往往惨不忍睹,所以大多用于犯错的宫女内监。

至于妃嫔,由于其身体发肤皆是皇上的,生死都得顾及皇家脸面,无论是小惩大戒还是杀一儆百,毁了身子都是不妥的,所以大多为股杖,杖痕分散在腿上,伤得相对总是轻些,况且杖责妃嫔都是太后皇上亲自下旨,采用股杖既能惩戒,又不致血污了圣目。

杖责四十,饶得太后留了情,这依然是一个难以想象的重责,我在心里掂量着自己是不是抗得下来,但无论多重,我都要领,因为这是一个希望,代表着梓逸的妥协,太后的松口,环佩她们的生机。

“太后!皇上!”身后的环佩向前挪了一下,不住地磕头,“昭仪娘娘也是一时情急,奴婢愿代娘娘受罚,还请太后开恩!”一边的桃文也跟着附和。

“放肆!”梓逸低沉的嗓音表达着他压抑情绪,也成功的让众人噤了声,太后冷哼一声,也不说话,还是荣妃一语道破,“若是你们能代,也不至如此了。”

被按倒下来的时候,我告诉自己,要坚强,这一切对于我的意义绝不仅仅是救得几条性命。彻骨的痛让我愈发的懂得,无论多么难,也要自己走下去,没有人可以不顾立场的一直站在我身后,这条路是自己选的,怨不得任何人。

我紧紧地咬着自己的帕子,试着用二哥教过的吐纳之法撑住一口气,这对于受刑实在起不得什么作用,痛还是一样的痛,只是强迫自己一声不吭,也不挣扎——既然不能减轻自己的苦,何必喊出来让外头的人难过。

我的倔强让周围显得异常安静,只有宫杖的声声落下,敲打着我的身体和意志,我相信也落在许多人的心上。我数不清楚过了多少,还有多少,身子并没有想象的坚强,脑中开始嗡嗡作响,努力保持的清醒渐渐的动摇了,身体从双手开始一点点的麻痹,当头已经沉重到脖颈无法再支撑的时候,我轻轻的把头搭在了团在身前的手臂上。

痛开始有点远离,我感觉自己没有力气了,也睁不开眼睛,听不到声音,很想长长的舒一口气睡过去,无数的疲惫告诉我,只要这一口气我放弃了,任它散去,就可以这样舒服的睡下,再也不用醒来。

残存的理智告诉我这个时候失去意识是极危险的,但是蔓延上来的麻痹让我无从低档,就在我几乎被淹没的那一刹那,如有感应一般的,我忽然听到了环佩的声音:“小姐!你怎么不出声?你要醒着,不可以睡过去!”

由于行刑是在单独的一个厅堂,我看不到她,但那尖锐的声音一下子惊醒了我,如冬日里触到寒冰一般让我一个激灵,紧接着一切忽的清晰了,那排山倒海般的痛复又袭来,我终于挨不过去了,低低的哼了一声。

环佩和桃文她们的哭声一下子传来,我颤抖着唇不断的吸着气,却感觉完全无法呼吸,卷土重来的一切比方才更加难捱,让我痛不欲生,就在我以为自己真的撑不下去的时候,那宫杖却终于没有再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