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是最佳兴奋剂。周六早晨的2202房间,唯有邱莹莹精神抖擞地起床,洗漱描画,准备与白主管一起去听课。樊胜美听见动静,本想捂住耳朵再睡,可忽然想到昨晚与安迪在一起凭空涨了身份之后,那些男性朋友们对她态度的改变,她心中蠢蠢欲动躺不住了。三十岁,似乎也并不是世界尽头。
邱莹莹见到挂着黑眼圈的樊胜美,止不住地给一个灿烂的笑脸。樊胜美想了一想,才领悟过来是怎么回事。她欲言又止,进去洗手间。等她出来,首先一件大事乃是喝一杯温开水,据说如此最能排毒养颜。邱莹莹一看,也赶紧倒一杯水来喝,她如今对美丽有最迫切的需求。
“樊姐今天去哪儿玩?”
“等会儿陪一个女孩子打胎。前几天走了一个工程师,昨天那女孩子要死要活要跳楼,一问才知是不小心怀了那工程师的孩子,现在人家工程师得手后不认账,跑了。女孩子住宿舍,不敢跟家里说,也不敢找朋友,只有公司出人乘休息天陪她打胎。好好一个女孩子,婚前不注意,只能遇人不淑。”
“可奉子成婚的也多着呢。”
樊胜美斜睨邱莹莹,“你可以试试在租来的房子里结婚生没户口的孩子,请不起保姆,每天要么丈母娘与老公对骂,要么你与婆婆开战,生活鸡飞狗跳,结婚一年飞快变成黄脸婆。告诉你,即便是燕子,生蛋前也得先给自己搭个燕窝呢,何况人。”
邱莹莹灿烂了一晚上一早上的脸终于变色。“可我也不能挑三拣四蹉跎到三十岁啊,我挑人家,人家还挑我呢,我算什么。”
樊胜美脸色一紧,随即呵呵一笑而过,“也是,有情饮水饱呢。别忘了还有注会考试,两人一起学习到底是动力足啊。”
“是啊是啊。”邱莹莹立刻多云转晴阳光灿烂了。“我们都在想,如果考出了,就跳槽。”
“应该的。”樊胜美不再多事,“问个问题,你们公司上回办什么酒会,就是让你们穿上旗袍当礼仪小姐的那次,究竟来些什么人,不熟悉的人怎么寒暄的?”
“不知道啊,忙都忙不过来,只知道他们端着酒说话,谁知道都是些谁呢。樊姐有酒会要参加?”
“没有,哪有,我们最多全区劳动人事协会搞培训聚个工作餐,连啤酒都喝不上。”樊胜美看着邱莹莹一脸愉悦地出门去,手里紧紧拎着给白主管准备的早餐。等邱莹莹走进电梯,樊胜美才转回眼睛。她今早其实没事,只是为了提醒邱莹莹而临时编了个女孩流产故事,可她想不到邱莹莹根本就不当回事,而且还差点捎带上她。
她喝下最后一口水,刚准备关门烧水冲方便面,忽见曲筱绡蹦蹦跳跳地从电梯出来。“咦,你今天倒是早。”
“晚啦,朋友们约了吃大闸蟹,我快来不及了。樊姐回头聊。啊,你这件衣服哪儿买的,我妈早上穿的也是这件。”
樊胜美无言以对,看着昨晚还楚楚可怜求她们帮忙的曲筱绡的背影钻入2203。“靠!”樊胜美不禁爆出粗口。怎么所有人都拿她的三十岁说事,仿佛她已残花败柳。
偏偏今天事多,樊胜美再一次准备关门烧水冲方便面,见安迪一身工作打扮匆匆冲向电梯。“安迪,早,今天还上班?”
“有个论坛,我回国第一次参加论坛,不打算迟到。”由于电梯迟迟不上来,安迪又补充一句,“昨晚帮小曲一直忙到清晨才睡,不知不觉睡过头了。”
“啊,小曲比你起得更早,她准备立刻出发跟她朋友们吃大闸蟹去呢。呀,小曲这么快就换好装了。”
曲筱绡使眼色阻止樊胜美已经来不及,再看安迪,只是淡淡看她一眼,又转向电梯。她相信安迪肯定心里上火了。曲筱绡不理樊胜美,快步走到安迪身边,笑道:“我们今早没睡,把报告赶出来了。”说到这儿,电梯开了,曲筱绡退后一步,让安迪先入。但她进电梯前,不忘斜了樊胜美一眼。她即使一夜没睡也心里清楚,不经意说樊胜美穿跟她妈妈一样的衣服,是开罪那个老姑娘了。电梯门一关,她就继续汇报,“然后跟小关吃个早餐,我立刻将报告送去给爸爸看,获得极大好评。毫无疑问,这是我这辈子拿出来的最好的报告。真不知怎么感谢你和小关。现在要去参加一个大闸蟹聚会,其中一位,可能将是GI产品的第一个客户。呃,不知道我吃大闸蟹的时候会不会睡着。可在国内发展生意朋友只能这样,多交朋友,朋友介绍朋友,朋友帮助朋友,没办法,像我爸妈都只能清早去抓他们,到了晚上就不知道分别在哪家饭店包厢钻着了,从小这样,我是保姆看大的。安迪你喜欢大闸蟹吗?我给你带几个回来。”
“哪都一样。路上小心,我今天开车也有点悬。”安迪想了想又补充一句,“你爸喜欢就好,接下去的工作需要你自己真抓实干了。”
曲筱绡几乎是巧妙地挡住安迪走出电梯后奔向车子的路,“你晚上有安排吗?我很想请你和小关吃个饭表示谢意。”
“你不用补睡?不必拿我当客户伺候,我们是邻居。”
曲筱绡稍稍松口气,这才放安迪去开车。
曲筱绡好不容易睁着眼睛赶到集合地点,领头的朋友把大伙儿排列组合一下,将女的都塞进男司机开的车里以保证速度,一队名车拉风出发。但曲筱绡倒头便睡,她是真的撑不住了。睡前她想到一件事,她提前一半时间交出报告,分公司注册登记则有这队车子里的其中一位朋友帮忙,加快到周一就可以领出所有工商与税务登记。即使每一件事她都完成得投机取巧,可她全都提前完成了。完成,便是一切。
安迪是邱莹莹之外,第一个见到白主管的人。她驱车出门停在红绿灯前,见邱莹莹与一个年轻男子几乎是粘贴在一起,也是等绿灯。两人态度太过亲密,旁边行人纷纷侧目。安迪看看那个年轻男子,长得白白净净,斯文儒雅。看两人的姿势,倒显邱莹莹更加主动大胆。安迪等到绿灯亮,就驱车离开,并未打个招呼。她不喜欢邱莹莹。
到了论坛会场,登记签到,有人送上鲜花扎的胸花。安迪签完字起身,双眼正好正对胸花,不禁失色,连退三步。但她随即稳住,微笑道:“对不起,我严重花粉过敏。谢谢你们的胸花。”她像绕过地雷阵似的躲开胸花进入会场。会场内当然也是到处的鲜花,安迪只能视而不见。这是个行业性的论坛,安迪即使才回国,可因这个行业不少高管是与安迪差不多的海归,彼此多少有点儿熟悉。先抓一个最熟悉的,而后就像曲筱绡说的,朋友介绍朋友,朋友帮助朋友。谭宗明是块招牌,安迪自己又何尝不是,扛着招牌的人是很容易打入社交圈子的。就像京剧舞台上的将军,背后旗帜插得越多越高,亮相便俨然舞台的中心。
一会儿主持上台,大家归座,安迪便掏出电脑搁腿上。她听这种会议一向一心两用。等连上网络,她问旁边朋友,怎么开通QQ。朋友有MSN而无QQ,但记得QQ来自腾讯。安迪顺藤摸瓜,下载安装开通阅读使用办法。最后,挖出记忆中的那串数字,启动查找,添加好友。然后她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虽然开着QQ,可屏幕上并无其他变化。显然,可能奇点并不在线。
中午,新老朋友合一个包厢吃饭,因时势风云跌宕,大家趁机交换意见。一顿午饭整整吃了三个小时,比论坛时间长出一倍。安迪吃完回到车上,不急着上路,忍不住先打开电脑查阅异动。依然,QQ无动于衷。安迪不禁急躁,挥拳揍了旁边车椅一拳。却又偏偏不肯拿出手机,给奇点哪怕发一条短信。
樊胜美无聊,打电话呼叫朋友,可她这年纪的朋友大多已有家有口,周末没人陪她,她只能背上包一个人出门扫街。
22楼唯有关雎尔呼呼大睡。睡到中午,关雎尔被窗户透进的亮光吓醒,以为是上班耽误,等跳起身冲到厨房,才想到今天是周末,于是捂着胸口感受了好一会儿擂鼓般的心跳,回到床上继续睡觉。
曲筱绡就没这么好命,她下车被迫清醒,强打精神与朋友们一起吃大闸蟹,结识陌生人。她都吃不出大闸蟹是什么味道,却没忘记付钱买了一竹箩大只的,回去送给安迪与关雎尔以示感谢。自然,这些事儿不需要她动手,她只须娇滴滴地坐着动动口,姚滨会帮她将一切办妥。姚滨是她回国后玩得最好的男朋友。
一帮人一直在湖边玩到太阳西下,才蜂拥回城,又聚众搓了一顿晚饭,才各自分头夜生活。曲筱绡让姚滨送她回欢乐颂,她是说什么都撑不下去了,即使夜色才刚展开魅惑的身影。
周末下午街道拥挤,安迪应约,开了半天车,才来到谭宗明的家门口。即使有谭宗明亲迎至门口,亲手打开大门,她依然不依不饶,“有谁,嗯,住得这么偏远,将大好生命光阴虚掷在四只车轮子上?”
谭宗明但笑不语,指挥安迪将车停到车库,然后才发出反击:“你确定你走的远路当中没包括一大段冤枉路?”
“除非开空车在前面领路的出租车司机骗我。咦,你已经到手Panamera?换给我,现在这辆小白太高调。”
“妹妹,看看尾巴上的turbo好不好,我的车哪辆不是高调的?存心想拐我新车,好歹编个好点儿的理由。”
“我新认识四个小朋友,GT2装不下,非借这辆Panamera不可。不然下一秒钟翻脸。”
“真是升米恩,斗米仇啊。自己找钥匙,恨死,这车运来我自己也才开了两回。我们后院等你。”
安迪哈哈一笑,钻进车里拔钥匙。但钥匙到手,却是坐在椅子上深呼吸了好几口,才起身钻出。沿青石路转到后院,见漂着两只白鹅的池子边已有另一个中年男人就坐。谭宗明介绍这就是他的老友,帮安迪打听弟弟消息的严吕明。严吕明与安迪握手,第一句话却是:“我料到你应该是美女,果然是。”
安迪笑对谭宗明道:“老谭,你没详细向严先生介绍你我关系。”
“我认为老严这么想也没过错,除了未婚妻,你说谁敢在我车库如入无人之境。”
安迪冲严吕明笑道:“我刚问老谭借了辆最新到货的车,目前此车痴与我有仇。有统计数据表明,老谭喜欢的美女类型不是我这种。尤其是对老谭这种中年男,统计数据往往比嘴巴更可靠。”
严吕明道:“统计数据也表明,贸然插入男女之间对话往往会怎么死都不知道。我们言归正传。我这一个月亲自去安迪小姐老家实地调查,发现那边年轻男子出门打工居多,近几年即使户籍留在原地,但人口早已遍布沿海各地。我抽样作了几个调查,发现找人成本天价不说,而且许多人除非犯事上通缉网,否则一辈子都不可能找到,也不可能回归老家。因此我觉得寻找你弟弟的任务我完成不了,非常惭愧,特地向你当面道歉。”
安迪愣住,第一反应是看向谭宗明。谭宗明摊开手,“老严刚才详细跟我说了他这一个月做的事,即使成本可以忽视,很多实际问题也无法解决。除非老天给运气。不过老严这回亲自去不是无功而返,他搞清楚你的身世,而且还有你很遗憾一直不知道的生日,我让老严自己跟你说,需不需要我回避一下?”
安迪再次愣住,好一会儿才道:“我掩耳盗铃了,严先生这么兴师动众地帮我找弟弟,其实我早应该清楚你能发掘出我的身世。老谭别回避,你以前总说我古怪,你今天听了就会明白。”
“如果你不希望过去的事被翻出来,我可以保证这件事到老严嘴边为止,不会再外传。我也不会问。有些事情未必非弄清楚不可。”
安迪又是想了好一会儿,才道:“我也想弄明白,我心里很多疑问待解。老谭,你说的,脑袋太好用,记住太多婴儿时期的事情,反而受累。请严先生知无不言。”
谭宗明听了,就指挥保姆拿大瓶水来,直接放安迪面前。安迪果然不客气先喝一大杯定神。严吕明看着这一切,奇道:“你们为什么不是情侣?”
“我曾在工作中吃尽安迪苦头,记忆犹新。脑筋太好的女同行很可怕,只可友,不可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