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墨客剑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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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荆无涯自入迷局(6)

正当秦军以为胜算在握之时,赵国此时也正为新弈原大捷大摆庆功之宴,此番司马尚联合墨家弟子解了赵王赵迁的心头大患,自然深得赵迁赏识,并且也解了邯郸城百姓的困扰,又得百姓所爱戴,顷刻之间便出尽了风头。然而,这番风头却让另外一个人失去了本属于自己的风头,那个人便是宦者令郭开。自从司马尚他们回城之后,赵迁每每上朝总要对其夸赞一番,见了墨家弟子便如获至宝,喜笑颜开,然则再也不提及郭开一党,此事让郭开一直怨艾难消,心中甚为不爽。

这日,赵迁又大摆筵席,准备共邀司马尚、天乾他们一同享用,那阵势,自然是山珍海味、饕餮盛宴,光是传菜的侍者便排了一条长龙,从殿内一直延续到大殿门口,而跳舞的舞姬更是来自四面八方,光是她们身上穿的锦帛缎子便就装了整整几马车。

“王上,如今战事吃紧,断不可如此铺张浪费啊。”司马尚见状,便想到之前郭开宴客的阵势,自然很是不习惯。

“诶,将军多虑了,这只不过是小小一顿筵席,况且将军战场辛劳,还需多多益补啊。”赵王习惯了郭开的铺张摆阔,自然不以为然。

“王上,司马将军所言甚是,如今只是暂时退敌,敌军必来日再犯,且必会一次比一次凶猛,此刻断不是歌舞升平之时,况且我墨家子弟,皆以尚俭修身,恕难以在此糜烂奢华。”天乾本是墨家大弟子,自有师训在先,见到如此阔场,自然愿避而远之。

“义士这是何意?这怎么能算糜烂奢华呢?”赵迁听闻天乾如此不领情,甚为不悦。

“王上息怒,天乾义士自然不是这个意思,只是…”

“报……,前方探子来报,秦军三十万雄兵已越过武安,正向邯郸进发,不日便到邯郸。”司马尚还想替天乾解释点什么,但是却被一记急切的军报给打断了。

“何人领兵?距此还有多少里?”赵迁一听此言,差点没急岔了气。

“领军乃秦国大将王翦,距此大约只有五十里了。”

“这,这可如何是好?”赵迁再听到如此奏报,更是火上浇油了,忽然一眼瞥见了在旁的司马尚、天乾他们,立刻转了话锋,“之前寡人不辨是非,错怪了诸位将军,如今寡人向诸位谢罪了。”

“大王不可纡尊降贵,迎敌之事,臣愿领军前往。”司马尚自知赵迁这是迫于形势的客套话,但是作为赵国的将军,他也不得不给赵迁一个台阶下。

“好,赵国有司马将军,真乃赵国之万幸呐。”

“然则,为避免类似情况再次发生,还请大王传令,自即日起,所有王公大夫,但凡衣食住行皆不得奢华铺张,所节用之资,皆充为军饷,与众将士共拒秦贼,有违令者,皆依法从事!”

“这是自然,自然,一切尽如司马将军所言。”赵迁唯唯诺诺,此时自然变得很是乖巧。

赵迁这禁令一出,四下里便褪去奢华之色,达官贵人出入消遣之地便多了几分清净,可这事情反倒是以讹传讹,本是禁止奢华铺张,可如今达官显贵得知赵王对司马尚言听计从,又深知司马尚为人清廉,为了防止司马尚此时翻旧账,故而最后就变得连酒宴都不敢随意碰了。这倒好,别人不喝酒不要紧,倒是憋坏了嗜酒如命的荆无涯。如果说要是断了他的酒,对他来说,等于取了他项上人头无异。可倒毕竟是军中禁令,不得随意违背,这无奈之下,不得不出城偷偷酒醉一番,如此既无人打扰,又可解解酒瘾,一举两得。

话说邯郸城以北倒是有一偏僻之处,此处因临近北方寒地,故而人烟稀少,倒是有一破落酒肆,专供过路之人作息。不过,由于近日里邯郸城屡遭危机,故而出入之人甚少,本就人迹罕至的地方就变得更加荒凉了。

“有没有人呐?”荆无涯本想来解解酒瘾的,怎想到了此处之后,才发现这里的桌椅已经积满了厚厚的尘土,显然是多日无人打扫了。

既然来此,便不能扫兴而归,于是荆无涯便四下里寻找些吃喝。怎么说这小子运气倒是确实不错,想不到虽然此处人去房空,倒是有些酒水剩余。见有酒水,荆无涯像是得了宝贝,迫不及待地拔了酒封,酒封一开,一股酒香便扑鼻而来,他哪里还禁得住如此诱惑,不由分说便往自己喉咙里灌去。

直待灌下半坛,荆无涯才让喉咙稍作休憩,可这正是意犹未尽之时,怎能让剩余的半坛子酒有所逗留?于是乎,他便又操起酒坛,准备一口气解决掉剩下的。

可是那酒水刚到坛口,忽然门外一阵响动使得他立刻警觉了起来。虽说荆无涯嗜酒如命,但是却丝毫不影响他对于外界事物变化的敏锐性。听这声响,莫非是这酒肆的主人回来了?

他急忙探步而出,寻思着刚才声响的方向,屏住呼吸细细地再次倾听。可是过了半晌,却依旧无半点声响,这使得他好生纳闷,莫非刚才只是一阵秋风扫过?

正当他犹豫之时,忽然丛林之中又一阵窸窣之声,他定睛望去,只见熙熙攘攘的树叶之中露出了些斑驳花纹。那花纹黄棕交错,又夹杂着些米白色,这,这不是凶残无比的恶虎吗?荆无涯见此,也吓出一身冷汗来。慌乱之余,倒是手中的剑提醒了他,于是他的剑便如同脱了弦的利箭,嗖一声飞向了树丛之中。

“啊呀……”随着利剑没入那树丛之中,惨叫的并非恶虎声,分明却是个人的声音。

坏了,坏了,难不成自己误伤了人命?荆无涯听得此叫声,心里一阵叫苦。

正寻思着,但见树丛之中一个人影慢慢走了出来,刚露出头来,便大喊道:“何人把这么好的剑乱扔啊?”

荆无涯细细打量了此人一番,花白的胡须已有三寸,凌乱不堪如同他的头发一样。陷进去的眼珠子倒是有些光彩,瘪了的嘴唇衬着朝天的下颚,说话似乎并不是很流畅。不过他背上背着张虎皮,也正是因为如此,才使得荆无涯刚才把他误当做恶虎了,此刻瞧着样式,当是山野猎户无疑。

“老人家,在下刚才误以为是头恶虎,如此失礼了。”荆无涯见对方并无大碍,只是虚惊一场,倒是宽心了许多。

“恶虎?看你年纪轻轻,眼睛怎么这么不好使啊。这么大一个大活人,你说是恶虎?我看你如此草菅人命,倒是像只恶虎。”

荆无涯见自己好声道歉,对方却不领情,还如此的刁难自己,不由得有了些不爽,于是便道:“我说老人家,你没事披个虎皮躲在那树丛之中干啥?也难怪别人不小心伤了你。”

“近日赵国战事频频,来往客商已几乎绝迹,老奴这不是几日没生意,出来打打猎,寻口饭吃,不想却差点葬送于你手。”

听得此言,荆无涯似乎猜的此人必是这家破落酒肆的主人,也难怪自己刚才进去大醉之时,并无人阻挠。想到这里,他又有些不安了,毕竟,自己刚才未给任何酒钱,便强取他人之物啊。于是不由得伸手摸了摸口袋,忽然内心大喊一声,坏了,这出门走的急,忘了带钱了。

“如此,这般,老人家,我见刚才这酒肆四下无人,自己口干舌燥,便喝了点你那酒,今日出门走的急,此刻囊中羞涩…”荆无涯说着说着,便有些吱唔了。

“什么?你偷喝我的酒?还不带钱?”老人家闻得此言,又惊又恼。

“我不是说了么,出门走的急…”

“如此,也罢,正好拿的此剑抵上酒钱,”老人家忽然倒是不恼了,只是抬手仔细打量了一番手中的那柄剑,连连叫好,“真是把好剑呐。”

“老人家,这剑只可抵作一时,他日我便要来此赎回。”

“我且问你,此剑你从何而来?”老人家丝毫不理会荆无涯的话语,只是一个劲地问道。

“此剑乃一与我萍水相逢的好友遗赠,他虽年长我许多,但是我二人颇为投缘,便结为忘年之交,不过后来他留下此剑后便不告而别,来日如若再遇,我便要归还此剑,故而此剑只可抵作一时,明日必定赎回。”

“哦,难怪了,我料想你那好友必是一位奇人,此剑乃七星龙渊,为欧冶子和干将两位大师联手所铸,两位大师为铸此剑,凿开茨山,放出山中溪水,引至铸剑炉旁成北斗七星环列的七个池中,是名“七星”。剑成之后,俯视剑身,如同登高山而下望深渊,飘渺而深邃,仿佛有巨龙盘卧,是名“龙渊”。”

“哦?此剑居然有如此来历?”荆无涯也甚是惊讶,想不到这个普普通通的乡野猎户,却深知此剑的来历,不过对于他的讲述,荆无涯自己也是将信将疑。

“呵呵,道听途说,道听途说而已。不过不管怎样,既然已经抵作一时,那此宝剑便可于我杀恶虎一用。”

“哦?呵呵,老人家,不是我小瞧于你,你已年过花甲,发须皆白,若要舞动此剑,便也十分吃力,何况是用此剑杀恶虎呢?”荆无涯只当是老头说笑了,心里思量着对方恐怕想着打自己的宝剑的主意。

“哈哈哈,年轻人,这世上能做成事情的有两种人,一种人只懂得用蛮力取胜,另一种人则以智谋取胜。猎杀恶虎,在很多人看来犹如登天,而在另外一些人看来,却是如若探囊取物一般。”

“老人家,不是我不尊重你,但是你这番听上去好像很是在理的话语,可有啥根据?”荆无涯对老者的夸夸其谈很是不以为然。

“小子,这回你遇到我,算你运气好,我就勉为其难跟你好好讲讲这根据。恶虎之所以可怕,皆在于其迅捷、凶猛,在捕食猎物之时往往能出其不意。而其克敌的利器,也恰恰是其自身最大的弱点,其迅捷,必然难以制动;其凶猛,必然少于防备。故而但凡猎户之于猎杀恶虎,必然以静制动,待其发动全力一击之时,便顺势手举利刃相向,待其自毙于剑下。”

老者津津乐道,说道倒是不亦乐乎。

“哈哈哈,老人家,我看你当猎户是当糊涂了,这恶虎再傻也不至于如此自寻死路吧,”荆无涯只是哈哈大笑,完全倒没把老者的话当回事,“行了,你也别想着法蒙我了,这剑就借你玩两天好了,明日我便来赎回。”

老者听完,倒也不恼,只是独自笑了笑,说道:“也好,那明日便还于你,此刻小老儿便要猎的那恶虎去咯。”说完,便朝着树丛走去。

荆无涯刚还看的真真的,不想一晃神,便再也不见这老者踪影了,突然,他暗呼不好,心想怕是着了这老头的道,可眼下四下里却是杳无踪迹,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且待明日再来此地以见分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