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索是帕莱斯特里纳的知交,也是的帕莱斯特里纳爱慕者。他们经常一起讨论如何把那不勒斯民歌加入到乐队伴奏中。塔索被称为文艺复兴时期最坎坷的诗人不是没有原因的:首先,他因为性情耿直,常常顶撞主人,还好可以找到一些临时性的工作以贴补家用;其次,他流浪过一段时间,被强制关进疯人院长达七年。出院后他倒是去过几次佛罗伦萨。尽管如此,总的来说,他的一生还算是衣食无忧吧。
类似的,一批来自佛罗伦萨,对音乐怀有满腔热情的青年,誓要在音乐这块庄园中有所建树。佛罗伦萨位于阿尔诺河畔,那里的人们一直过着自由悠闲的生活。他们的音乐丝毫没有受到荷兰音乐的影响,这在世界上是绝无仅有的现象,可能在他们看来荷兰音乐过于呆板了吧。本地的业余音乐家很多为贵族,他们常聚集在韦尔尼奥伯爵乔渥尼·巴尔第家进行他们乐哉优哉的音乐讨论。这位伯爵是一个古老而富有的银行家族的后代,他是当时众多文艺复兴时期新思潮的追求者之一,这在那个时代,在有钱公子哥之间是十分盛行的。他最喜欢为研究所最新出土的古希腊石雕和脏兮兮的古罗马手写经文。他对这些东西的喜爱之情,不亚于华尔街银行家的儿子对他的马球队。
巴尔第后来为了研究早已经不被重视的古希腊悲剧,把手头的活全都放下了,也许是因为他听到了几个穷文人给他讲的关于古希腊悲剧的故事。他那时的梦想竟然已经变成了试图使所有的音乐都恢复到传统的样子。在奥里比特斯和索福格里斯时期,连说话或咏诗都是有器乐伴奏的,由此可知,古希腊悲剧合唱部分一定也是有器乐伴奏的。然而,具体的情况却没有人能给出肯定的答案。虽然很多音乐人依旧在努力地探索,但却没有什么结果。实际情况是,我们不用对这些内容深究,这些青年人也就是一时的热情。他们会十分兴奋地想到他们自己大厅上的音乐聚会会引来社会上流人物的关注。另外,他们惊讶不已的是,古典音乐最终再一次成为音乐风格的主流。
业余交响乐团经常会有这种情况:迫于几乎没有会演奏低音提琴的人,业余的成员虽然可以玩转法国号、双簧管,但是还是得请专业人士完成低音提琴的部分。同样的情况也发生在16世纪90年代的佛罗伦萨。在举行音乐会时,银行家为了弥补他们那些热情有余专业不足的音乐朋友的缺点,会专门请来一些专业的音乐演奏者。这样的组合带来的结果是使每周一次的聚会迅速分成两派:一派是专业人士墨守成规的演奏,坚持和声艺术以及对位法创造出来的音乐,一点变化都没有;另一派则是极具创新精神的业余,他们总在感受新的曲调,更为自由的音乐。意料之中的是,意大利人十分热衷爱好者们新鲜的曲调,反而对北方人中规中矩的对位法丝毫提不起兴趣。
不可否认的是,业余爱好者中也有几位优秀的人才,比如文森卓·葛里莱,他就是大名鼎鼎的伽利略·葛里莱的父亲。他的专业是数学,同时也算得上是一位著名的作曲家。他的代表作是独具风味的独唱版但丁的《神曲》,伴奏的乐器是中提琴。这里有必要介绍一下中提琴:它比小提琴大,又比大提琴小,演奏时将它固定在两腿之间即可。不得不说,业余的音乐爱好者们都是有钱人,他们甚至可以自行决定表演什么风格的曲子,在剧场中占据颇为重要的地位。他们希望掀起新的音乐风潮。依照他们的设想,一场真正的希腊悲剧即将上演,最终目的是为了取代那些复杂的、所谓的复调式音乐。
其实,他们所推崇的不过是用单声部的音乐结构来演唱主旋律,与我们今天的“宣叙调”差不多,凡是接触过清唱剧的读者都应该不会陌生。这并不是一种巧合。一般情况下,只有用宣叙调这种音乐形式,才能够表现出清唱剧所期待的艺术效果。雅各布·佩里,佛罗伦萨著名的作曲家,曾应邀在很短的时间内,以主旋律的形式创作出了全新的内容。他融合了意大利歌剧中最重要,也是最广为人知的独唱方式——咏叹调,以及宣叙调,同时为了使观众明白咏叹调没有讲清楚的剧情,而穿插了一些道白式的独唱。这其实可以追溯至古希腊时代——那时戏剧的剧情是通过合唱来说明的。
沃塔维奥·雷诺切尼也是这种新型歌剧的知名剧作家。他的代表作是讲述美丽的希腊女孩达芙妮的悲剧故事——《达芙妮》。歌剧的内容大概是讲,阿波罗不懈地追逐达芙妮的时候,她却变成了一棵桂树。这部剧第一次走上舞台是在1597年,地点在佛罗伦萨的科尔西宫。无疑,它是成功的。观众们一直在不停地回味剧中的内容,尤其令他们难以置信的是,他们竟然重新欣赏到纯正的古希腊悲剧。但是,令他们更加想象不到的是,他们实际上看的是第一部歌剧,这是多么有意义的历史时刻啊!
这部戏被大家传颂着,但是大多数人没有亲眼见过它,只是知道有了这种全新的音乐形式而已。当时人们的心态大概可以用下面的例子来说明:某家大小姐为了庆祝她正式走上社会,会举办十分隆重的招待会,即便是那些在贫民窟的穷人们可能也或多或少听说过。听一次歌剧的花费是相当可观的,只有那些特别有钱的人才负担得起。歌剧门票贵,是因为它不仅仅需要支付器乐制作方面的开支,它也是专业乐师的工资来源,同样照明和服装的开销也要从这里面划拨。这样算下来,它可的确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啊。
毋庸置疑,那个时代的音乐和戏剧专属于富人。歌剧,在一定程度上,甚至成了身份的象征:法国国王路易十四甚至可以在自家宫廷中,与上文提到的吕里,共同来一段芭蕾舞。这种现象产生的很重要的原因在于,当时歌剧是富人们一手打造出来的,他们亲自承担了大部分歌唱、舞蹈的表演。
那时的贵族过的日子可真是自由自在,他们可以不受任何阻碍地参演歌剧,成就还都不可小视。也许你会问,贵族们垄断了这新生音乐,而普通老百姓根本没有接近的机会,这样做是不是很不公平呢?他们的回答是:老百姓会更加喜欢他们自己的音乐和舞蹈——这不是借口,而是事实。老百姓自己最明白,他们是完全听不懂爵爷府里的高尚艺术的;再加上他们的确有自己的音乐和舞蹈,就使得他们可以安心地唱自己的歌,听自己的曲,双方互不干扰。一句话,他们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吧。也就是说,歌剧仅流行于上流社会之中。这种现象一直持续到19世纪。
那些年轻人特别喜欢歌剧,他们整个身心都沉浸在因为做着自己喜欢的事情所感受到的幸福之中。雷诺切尼的下一部作品是由这些年轻人中的两个来完成乐曲部分,可想而知,整个脚本充满了各式各样的“传奇”。
中世纪的“传奇”被认为开启了“娱乐文学”的大门。它内容生动有趣,即使在精神文明更加发达的今天来看,也是妙趣横生。虽然一年前沃尔特·司哥特的作品广受好评,大家对他的那部《佩思的漂亮小妞》交口称赞,可是现在谁还会去看他的《拉马姆尔的新娘》呢?《少年维特之烦恼》一度也是同样的炙手可热,年轻人为摆脱相思之苦,竟然纷纷自杀——这正是维特在小说中的行为;然而现如今估计很少会有人在这本书上花时间了吧。类似的,尽管《欧律狄克》略显平庸,但是在17世纪的佛罗伦萨人看来,可谓意义重大。它重要到可以作为王公贵族结婚的献礼:当一位法国国王迎娶托斯卡纳大公的侄女玛丽亚·德尔·莫蒂奇时,佛罗伦萨人特意在碧堤宫的大厅里上演了这部戏,来表达对这对新人最美好的祝福。
这部《欧律狄克》可以说是继《达芙妮》之后,第二部最为著名的歌剧。凡是稍微懂点音乐的佛罗伦萨有钱的年轻人几乎都参与了演出。这部戏的乐队也许是有史以来最滑稽的弦乐乐团,它由三只长笛、三把吉他、一把双首琴和一台大键琴组成!不过,这的确也是一种创新,对于现代那些寻找舞蹈音乐创作的人可能更加有借鉴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