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间谍先生系列(全集)
5750100000226

第226章

当时,美国海军“科尔号”伯克级驱逐舰停泊在位于阿拉伯半岛最南端的亚丁港内。那里原是英国的煤炭码头,曾经也是美国警备区。也门是本·拉登父亲的出生地。美国人在那里的存在肯定是激怒了他。

两名恐怖分子驾驶一艘装载着TNT炸药的充气筏,从供应船队中间呼啸着穿行过去,插入到驱逐舰与码头之间爆炸了。由于船壳和混凝土之间的压力,船舷上炸出了一个大窟窿。军舰内,有十七个水兵身亡,另有三十九个受伤。

德弗罗研究过恐怖行动的产生和造成的伤害。他知道,无论实施者是国家还是非政府组织,恐怖行动总是可以分为五个层次。

最高层是阴谋者、策划者、授权者和鼓动者;其次是组织者和协调者,他们负责招募、培训和提供装备,没有他们,计划就不能得到执行;第三层是实施者,这是些丧失了正常道德标准的人,他们去施放毒气、安置炸弹,扣动枪机;第四个层面是积极的配合者,引导杀手,造谣中伤邻居,透露隐藏地点,出卖旧时的同窗好友。最底层的是广大的人民群众,迟钝、麻木,向暴君致敬,给杀人犯戴上花环。

在针对西方,尤其是针对美国的恐怖活动中,本·拉登起到了前面两个层面的作用。拉登本人、二号人物埃及人艾曼·扎瓦赫里、行动部头子穆罕默德·阿蒂夫,以及拉登的国际使者阿布·朱拜伊德,都不需要亲自去安放炸弹或驾驶卡车。

宗教学校能提供源源不断的年轻的狂热分子,被灌输了对非原教旨主义的整个世界的满腔仇恨,加上对《古兰经》的断章取义的曲解。再给他们配上几个成熟的改变信仰者,唆使他们认为,大规模杀戮能保证他们登上《古兰经》里所描述的天堂。

本·拉登只是制订计划、招募人员、培训操练、供应设备、指导行动、提供资金和监督管理。

在与联邦调查局副局长柯林·弗莱明激烈争吵过后,德弗罗在坐车返回的途中,又一次检验了一下他正在做的这件事情的道德正义性。是的,那个残暴的塞尔维亚人杀了一个美国人。但在另一个地方,有人已经杀了五十个美国人,而且以后还会杀更多。

他回忆起多米尼奇·泽维尔神父曾经就一个道德上的问题逼问过他。

“一个人向你逼近,想杀死你。他有一把刀,外伸距是一米。你有权进行自卫。你没有盾牌,但你有一支矛,外伸距是三米。你刺过去,还是等着他先杀过来?”

神父让学生们结成对子,互相辩论。德弗罗毫不犹豫。行大善而容小恶。是那个持矛的人挑起这场战斗的吗?不。但他有权用矛去刺。不是反击,反击的前提是第一个回合之后依然活着。应该先发制人地攻击。在对待本·拉登的问题上,他问心无愧。为保卫祖国,德弗罗将会杀人;而且他与之合作的盟友不管多么罪大恶极都无所谓。弗莱明错了。德弗罗需要季利奇。

对保罗·德弗罗来说,世人对他祖国的感情,一直是一个持久的谜团,他相信他已经解开了这个谜团。

大约从一九四五年,也就是他快要降生的时候起,历经此后的朝鲜战争,冷战开始的十年,美国不单单是世界上最富裕的国家,而且还是最强大的国家;同时也是最受爱戴、最受羡慕和最受崇敬的国家。

五十年之后,前两个地位仍然保持着。美国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强大,更加富裕,是唯一余留下来的超级大国,显然是能够俯视这个世界的霸主。

但纵观全球,黑非洲、伊斯兰和欧洲的左翼全都仇视美国。到底怎么回事?这是困扰着国会山和新闻媒体的一个难题。

德弗罗知道,他的国家远没有达到完美的程度;它会犯错误,经常犯很多错误。但它的本意与任何其他国家一样良好,有时候比大多数国家更好。作为一个全世界到处旅行的人,他已经在近距离见过许多“大多数”,现实大都很丑陋。

大部分美国人并不明白一九五一年至二〇〇一年之间的变化,所以他们假定这些变化没有发生过,把第三世界友善的假面具视作其内心真实的感觉。

难道山姆大叔没有尽力宣讲反对暴政的民主吗?难道美国没有提供至少一万亿美元的外援吗?难道美国没在五十年中每年拨出一千亿美元用于增强西欧的防务吗?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人们举行反美游行示威,打出反美标语口号,围攻美国使馆,焚烧美国国旗?

六十年代末,当越战局势变得越来越糟,骚乱开始爆发的时候,一位年老的英国间谍头子在伦敦的一个俱乐部里向他解释过这个问题。

“年轻人,如果你软弱,你就不会被人憎恨。如果你贫穷,你也不会被人憎恨。你没有那万亿美元是不会被人憎恨的;你之所以被人憎恨,就是因为那万亿美元。”

那位年老的英国官员朝格罗斯文纳广场指了一下,在那里,左翼政治家们和留着胡须的学生们聚集在一起,朝美国使馆扔石块。

“对你们国家的憎恨,并不是因为你们在攻击他们的国家,而是因为你们保护着他们国家的安全。千万不要去寻求普遍欢迎。你们可以拥有至高地位,或者你们可以被人所爱,但决不会两者兼得。世人对你们的感受是百分之十的真正反对和百分之九十的妒忌。”

“千万不要忘记两件事。没人会去感谢他的保护者;再没有比发泄到恩人身上的仇恨更强烈的仇恨了。”

这个老间谍早就过世了,但德弗罗已经在五十多个国家见证了他愤世嫉俗言辞的正确性。不管愿意与否,美国是当今世界上最强大的国家。很久以前,罗马人有过这种殊荣,他们曾对别人的仇恨报之以残酷的武力镇压。一百年前,英帝国曾称雄世界,他们对他人的仇恨的反应是:蔑视,不予理睬。现在,美国人结了仇,他们扪心自问到底在什么地方做错了什么事?这位耶稣会会士、秘密特工早就下定了决心。为了保卫自己的祖国,他要去做他相信必须去做的事,并在某一天去见上帝时要求宽恕。到那时候,那些痛恨美国的人早就完蛋了。

当他回到办公室里时,他的助手凯文·麦克布莱德正等着他,脸色阴沉严肃。

“我们的朋友来联系过了,”麦克布莱德说,“很恼怒很惊慌。他认为有人在跟踪他。”

德弗罗沉思了一会儿,不是想着提抗议的那个朋友,而是想着联邦调查局的柯林·弗莱明。

“该死的家伙,”他说,“该死的下地狱的家伙。我还以为他不会那么做,至少没有那么快。”

第二十二节 半岛

圣马丁共和国海岸上那个戒备森严的半岛,通过一条安全的电脑通信线路与麦克布莱德的办公室联络。与华盛顿·李一样,这条线路使用的也是那种私密性很好的PGP系统,其通信联络不会被他人拦截到。不同之处在于,这是经过合法授权的。

德弗罗研究着来自南方的这份报告。报告由半岛的保安队长、南非人范伦斯堡撰写。句子过分正式,一看就是外国人使用的文体。

但意思很清楚。报告描述了头天上午的一架夏延风笛飞机;飞机两次经过,先是朝东飞向法属圭亚那,接着在二十分钟之后折回来。报告提到,飞机右边舷窗有一只照相机镜头在阳光下闪烁。报告中甚至还有飞机的登记号码,在飞机低空掠过陡坡边的那个山口时被看到,记下来了。

“凯文,去追查那架飞机。我需要知道谁拥有它,谁在经营它,昨天又是谁在驾驶它,以及乘客是什么人。这事要抓紧去办。”

在纽约布鲁克林区的那套匿名的公寓里,加尔文·德克斯特已经洗印出他所拍摄的七十二张照片,并把它们尽可能放大了。他还把底片做成了幻灯片,这样他能用投影仪在墙上投影,做近距离的审视。

他把这些照片贴满了客厅的整整一面墙壁,从天花板到地板。他坐下来,接连花几个钟头的时间审视着墙面,偶尔去幻灯片里核查几个细节。单张幻灯片能提供更好更清楚的细节情况,但整面墙更能显示目标的全貌。这个项目不管是谁负责修建的,肯定投资了几百万,让这个昔日荒凉的半岛成了一座精心设置的可怕的堡垒。

大自然起到了鬼斧神工的作用。这个舌头状的半岛与圣马丁共和国丛林密布的腹地截然不同。它像一个三角形的匕首刀锋,从主海岸突出来,其陆地一侧是亿万年前地壳运动时所形成的连绵的山丘。

丘陵从一侧海岸延伸到另一侧海岸,两头入海处是呈垂直状落入大海的悬崖峭壁。没人能绕过任何一头的海岸从内陆的丛林走上这个半岛。

在陆地一侧,山丘从平原缓慢地上升到三百米的高度,山坡上覆盖着浓密的植被。越过山脊,半岛在海岸一侧形成令人头晕目眩的陡坡,坡上寸草不长,不知是天然如此还是人工清除的。从半岛上,只要用一副望远镜去仰视那道陡坡,任何企图降落到禁区一侧来的人都会暴露无遗。

连绵的丘陵上有一个单一的山口,一条狭窄的土路从内陆腹地延伸上来,然后蜿蜒盘旋降下陡坡,一直通到下面的半岛上。山口处有一个栏杆卡口和一座警卫屋,当时飞机飞过,警卫屋窗户的反光一闪,德克斯特这才看到它。

德克斯特开始列出他所需要装备的清单。进入那里是不成问题的。关键是如何出来,带着那个目标,还要对付严密防守的卫兵,这几乎是个不可能的任务。

“那架飞机属于圭亚那首都乔治敦的一家只有一架飞机和一个人的包机公司。”当天晚上凯文·麦克布莱德汇报说,“劳伦斯航空服务公司,由一位圭亚那公民乔治·劳伦斯拥有和经营。似乎是完全合法的,外国人租用飞机飞向内陆……或者在本案中是沿着海岸飞行。”

“这位劳伦斯先生有电话号码吗?”德弗罗问道。

“当然有。喏,这里。”

“你与他联系过了吗?”

“没有。这条线路是公用的。估计他不会在电话上与一个完全陌生的人谈论一位客户。而且他也许会把消息泄露给那位客户呢。”

“说得对。你得去走一趟了。坐商业航班去,让卡桑德拉为你在最早的飞机上订座。去追查这个劳伦斯先生,如有必要,可以付钱给他。查明我们那位带着照相机的好奇的朋友是什么人,他为什么会在那里。我们在乔治敦有情报站吗?”

“没有。旁边的加拉加斯有一个。”

“你可以把加拉加斯情报站作为安全通讯基地。我会与那里的情报站长说明的。”

审视着整面墙壁上的照片拼接,加尔文·德克斯特的目光从那道陡坡移到简称为埃尔彭托的那个半岛。沿着陡坡坡面基部的是一条跑道,占去了整个可利用长度——一千四百米的三分之二。在跑道的一侧是一道铁丝网,里面是整个机场、机库、车间、油库和发电机房等。

先用罗盘推算出那座机库的长度为三十米,德克斯特就可以开始计算和标示各点之间的距离了。由此测得耕地的面积在三千英亩左右。显然,经过几个世纪的风吹尘落和鸟粪堆积,这里造就了一片肥沃的土地,因为他能够看到放牧人和各种茂盛的庄稼。埃尔彭托的主人完全能够在大海和陡坡的壁垒之间过上自给自足的生活。

从山脚边流淌过来一条溪流,经过这片土地,形成一条大河汇入海洋。这解决了灌溉的问题。水源推测只能是出自内陆的高原上,并经由地下水道流过防护墙。德克斯特用铅笔注上了“泅水进去?”这几个字。很快他就把它们划去了。没有经过演练就试图去穿越一条不知底细的地下水道,绝对是自杀行为。他回忆起当初在越南古芝地道里穿过灌水陷阱的那种恐惧,它们不过只有几米长。这条地下水道可能有十几公里之长,而且他甚至不知道它是从哪里开始的。

在跑道的底部,越过铁丝网,他可以看见一丛白色小房子,大约有五百座,显然是某种住宅。这些房子中间有尘土飞扬的街道,几栋较大的建筑物可能是做食堂用的,还有一座小教堂。这像是一个村子,但奇怪的是,可能这时间男人们都在田野上和谷仓里劳作,但街上没有妇女和儿童。没有花园,没有家畜,更像是一个劳改农场。也许,这里干活的人们没有多大的选择余地。

他把注意力转到了这座农场的主体上来。包括所有的耕地、羊群、谷仓,和另一群低矮的白色建筑物。一个穿制服的人站在外面,表明这里可能是卫兵、保安人员和监督人员的营房。根据房舍的外观、数量和规模,以及可能的入住率,他估算光是卫兵就有大约一百人。还有五栋很大的别墅,带花园,显然是供高层人员和机组人员用的。

这些照片和幻灯片已经完成了它们的任务,但他还需要进一步知道两个情况。一是这地方的三维概念;另一个是,这里每天的流程、规矩、程序。对第一个,他得按比例造一个半岛的模型;而第二个,他需要几天的静静观察。

第二天上午,中情局资深特工凯文·麦克布莱德搭乘BWIA航班从华盛顿杜勒斯机场直接飞往圭亚那首都乔治敦,并于下午两点钟降落。机场的手续很简便,而且因为他只带着一只准备过一夜的手提包,他很快就坐上了一辆出租车。

劳伦斯航空服务公司很容易找到。它小小的办公室坐落在滑铁卢街旁边的一条巷子里。这位美国人在门上敲了几下,但里面没有应答。闷热的空气已经开始使他全身出汗了。他透过沾满尘土的窗户去窥视里面,并再次重重地敲了几下门。

“里面没人,先生。”一个声音在他身后说。说话者是一位老人,坐在相隔几个门面的一个阴凉处,摇着一把芭蕉扇。

“我要找乔治·劳伦斯先生。”美国人说。

“你是英国人?”

“哦,不是。美国人。”

这位老人似乎认为包机飞行员劳伦斯在与不在,与访客的国籍有关。

“他是你的朋友?”

“不。我在想能否租用他的飞机,如果我能找到他。”

“昨天开始就没在这里了,”老头说,“他们把他带走了。”

“谁把他带走了,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