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间谍先生系列(全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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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4章

大门内的一扇小门打开了,一个穿着宽松裤子和海岛棉布衬衣的粗壮的男人走了出来。衬衫的下摆飘荡在腰带的外面,这是有理由的,里面藏着一支格洛克九毫米手枪。麦克布莱德认出了他:库拉奇,卷宗里说是那个塞尔维亚人离开贝尔格莱德时带出的唯一个人,是他的终身保镖。

库拉奇走到汽车的客座车门边,打了一个招呼。在背井离乡两年之后,除了塞—克语他依然一句外国话也不会说。

“谢谢你,再见。”麦克布莱德对驾车的警察说。那人点点头,急忙返回首都去了。

两扇电动大门是用铁路枕木般粗大的木料制成的。在大门里面,有一张桌子。麦克布莱德被熟练地搜了身,以期发现暗藏着的武器,他的手提包也在桌子上被搜查了一番。一位身穿白色制服的男管家从上面的一个露台走了下来,等待着这些准备工作的完成。

库拉奇哼了一声,表示他已经满意了。由那位男管家提着旅行包在前面引路,一行三人踏上了台阶。麦克布莱德第一次真正看到了这座宅院。

别墅有三层楼,坐落在精心修剪的草坪中间。远处可以看见两个身穿白色衣衫的工人在料理园艺。这房子与地中海沿岸的法国、意大利、克罗地亚的海滨豪宅并没有多大的区别,楼上的每个房间都附有一个阳台,但铁皮百叶窗紧闭着以阻隔炎热。

他们站立着的这个庭院,也许比他们进入的大门地平要高出好几英尺,但仍处在那道防护墙的墙头之下。从这里可以掠过墙头看见麦克布莱德刚才经过的那道山岭,但贴近地面的狙击手不可能让子弹越过墙头击中露台上的人。

庭院里有一座碧波荡漾的游泳池,池边一张很大的白色大理石桌子上已经备妥了午饭,银制餐具闪闪发光。

一边有几把休闲椅子围着一张桌子,桌上摆放着一只盛有一瓶香槟酒的冰桶。男管家做手势要麦克布莱德坐下来。那个保镖仍直挺挺地站着,保持着警惕。从别墅的阴影深处,走出来一个穿着白色宽松裤和奶油色丝绸衬衣的男人。

麦克布莱德差一点没认出来这个人就是佐兰·季利奇,贝尔格莱德市泽姆恩区的地痞恶棍,德国和瑞典十几个黑社会非法营生的头目,波黑内战的杀手,从贝尔格莱德输出妓女、毒品和军火的组织者,南斯拉夫国有资产的贪污者,最终为逃避法律制裁而亡命天涯。

这张面孔与中情局档案里的那一张大不一样。那年春天,瑞士的外科医生进行了一次成功的整形手术。苍白的肤色被一种热带地区的黝黑所替代,只有那道疤痕的白色细条没有变为深色。

但麦克布莱德曾经听说过,与指纹一样,耳朵也是因人而异,除非经过外科手术,否则是永远不变的。季利奇的耳朵与原先一样,当然还有他的指纹,而且在握手时麦克布莱德注意到了那双雾灰色的野兽般的眼睛。

季利奇坐到大理石桌边,朝着唯一的另一个空位子点了点头。麦克布莱德坐下了。季利奇与保镖用塞—克语快速交谈了几句,那个肌肉发达的歹徒慢慢地走向别处去吃饭了。

一个穿着蓝色侍女制服的年轻漂亮的圣马丁姑娘为他们倒了两杯香槟。季利奇提议干杯,他审视着琥珀色的液体,然后毫不犹豫地一饮而尽。

“这个人,”他用流利的、几乎算是十分完美的英语说,“他是谁?”

“我们还不是十分知晓。他是一个私人承包人,很神秘,我们只知道他的代号。”

“什么代号?”

“复仇者。”

塞尔维亚人掂量着这个词语,然后耸了耸肩。又有两个姑娘来为他们的午餐提供服务。菜肴有鹌鹑蛋小馅饼和抹黄油的芦笋。

“所有这些都是这个农庄出产的?”麦克布莱德问道。

季利奇点点头。

“面包、沙律、鸡蛋、牛奶、葡萄、橄榄油……我们坐车经过时全都看到了。”

又一次点头。

“为什么他要来追我?”塞尔维亚人问。

麦克布莱德思考着。如果他说出真正的理由,这个塞尔维亚人会认为再与美国当局合作下去就没有意义了,因为项目结束后美国人无论如何都不会原谅他的。麦克布莱德从德弗罗那里得到的命令是,一定设法让这个令人讨厌的家伙继续留在游隼小组之内。

“我们不知道。”他说,“有人与他订立了承包合同,也许是南斯拉夫的一个宿敌。”

季利奇想了想,然后摇摇头。

“为什么你们这么晚才透露这事,麦克布莱德先生?”

“我们原先对这个人一无所知,直至你们抱怨那架飞机从你们头顶上飞过,还拍了照片。你们记下了飞机的登记号码,这很好,然后你派出了人员去圭亚那干预。德弗罗先生原以为我们能够找到这个入侵者,辨明他的身份并阻止他。我们布下了天罗地网,可是他漏网了。”

沾着蛋黄酱的对虾凉爽可口,正餐后端上了马斯喀特葡萄和桃子,以及浓烈的黑咖啡。塞尔维亚人似乎陷入了沉思。

三个漂亮的侍女靠着别墅的墙边站成了一排。季利奇在椅子里转过身来,指向其中一个姑娘,啪的一声打了一个响指。那姑娘脸色变白了,但她转身进入屋里,去为她主人的到来做准备。“每天这个时候我要睡一个午觉。这是当地的习惯,一个很好的习惯。在我离开之前,让我告诉你几句话。我与范伦斯堡少校一起设计了这个堡垒,稍后你会见到他的。我认为这个堡垒很可能是地球上最安全的地方。”

“我不相信这个雇佣兵能进入这里。如果他进来了,那么他将永远不能活着出去。这里的保安系统是经过考验的。这个人也许已经蒙混了你们,可他蒙混不了我们的保安系统,他靠近不了我。在我休息期间,范伦斯堡会带你去参观一下。然后你就可以打电话给德弗罗先生,这次危机已经结束了。”

他起身离开了桌子。麦克布莱德留了下来。在露台下面,主大门内的那扇小门打开了,一个人走上了通往地坪石的台阶。麦克布莱德从卷宗里知道他,但装作不知道。

阿德里安·范伦斯堡也是一个有来历的人。在国大党当政、南非实行种族隔离政策期间,他曾经为国家安全局——也就是令人毛骨悚然的BOSS——效劳。他卖力地执行该机构的极端路线从而得到一路提升。

在纳尔逊·曼德拉上台之后,他加入了由欧仁·特雷—布兰克领导的极右翼的AWB党,即“白人抵抗运动”。该党派垮台后,他认为该是他远离这个国家的时候了。为欧洲的一些新法西斯组织担当了几年的安全专家后,他引起了佐兰·季利奇的注意,获得了策划、设计、建造和保卫在埃尔彭托的这个庄园堡垒的美缺。

与莫伦诺上校不同,这位南非人的身材不肥胖,却壮实,只是垂到皮带外面的肚皮显露出他喜好啤酒,而且很贪杯。

麦克布莱德注意到他为自己设计了一副行头:作战靴、丛林迷彩服、豹皮环饰的丛林帽,上面的帽徽使他平添几分英武。

“麦克布莱德先生?美国客人?”

“是我,朋友。”

“我是范伦斯堡少校,这里的卫队长。我接到指示带你参观这个庄园。明天上午可以吗?八点半?”

在度假胜地巴希亚的停车场里,一名警察发现了那辆福特轿车。牌照是当地的,但是是伪造的。车内杂物盒里的小册子是荷兰语的,也就是苏里南人使用的语言。

后来有人回忆起见到过一个背背包的人,肩负着一只用迷彩布做成的大背囊,徒步离开这个度假胜地。他是朝东走的。莫伦诺上校把他的全体警力和部队召回到了兵营里。第二天早上,他布置任务说,他们将从陆侧开始搜山,从路边一直到山顶。

第二十九节 游历

这是德克斯特在山顶的潜伏阵地里所经历的第二个也是最后一个日落和天黑。

他依然一动不动地注视着身下半岛上最后一批灯火从窗户里熄灭,然后准备动身。山下的那些人早睡早起,对他来说,还有一些时间可以小睡片刻。

他吃完了他最后剩余的野战口粮,包上了能维持两天的维生素片、钙片、纤维素片和糖。他喝完最后的一点水,让体内储上足够二十四小时消耗的水量。那只硕大的背包、睡网和雨披可以抛弃。他所需要的物品,要么他随身带来了,要么已在头天夜里偷来了。它们都被装进一只小背包里。只有挂在他肩上的那卷绳子体积很庞大,必须藏到别人找不到的地方去。

他把剩余的野营用品尽可能放到不易察觉的地方,并动身离去,这时候时间已经过了午夜。

他一边用一条树枝刷去他自己留下的足迹,一边慢慢地朝右边走过去,直至他到了工人村子的上方,而不是机场的上方。他走了将近一公里路程,花了一个小时的时间。但他把时间算得很准,弯弯的月亮升起来了。汗水再次湿透了他的衣服。

他小心地、缓慢地爬下陡坡,攀着一个个树桩,踩着一段段树根,直到他需要用那条绳索的位置。这一次他不得不采用双股的方法,把绳环套上一个光滑的树桩,这样当他在下面拉扯时绳子不会被挂住。

他拉住绳子慢慢下滑,避免剧烈跳跃,因为那样也许会碰落石块。他后退着下降,一步一步地,直至他落到了悬崖与教堂后面之间的那个凹进处。他希望教堂的牧师睡得很熟,因为他现在距牧师的住处只有几米距离。

他轻缓地拉动绳索的一头,另一头滑过上方的那个树桩,最后摔落在他的身旁。他把绳子盘上肩膀,离开了教堂的阴影。

卫生设施是公用的,也是单一性别的。劳改营里没有妇女。他在山上时已经观察过男人们如厕。厕所的底部是一条长沟,上面覆盖着木板以阻止臭气外泄。木板上开了一些圆孔,盖着圆形的盖子。德克斯特屏住呼吸,揭开其中一只圆盖,把那捆绳子丢进了黑咕隆咚的粪坑里。要是运气好,它将永远消失,即使去搜寻也发现不了,况且这种搜寻可能性很小。

工人们居住和睡觉的棚屋呈小小的方形,比警察局的囚室只大了一点点,但每个工人都独用一间。它们每五十间建成一排,每两排相对,中间隔着一条小街。每一百间作为一个单元,跟其他的单元再隔一条大路。这就是住宅区。

那条大路通向广场,两边是盥洗室、厨房和一座用茅草盖顶的食堂。德克斯特避开广场上的月光,在建筑物的阴影之中行走,回到了那座教堂。大门上的锁具只花了几分钟时间就被他开启了。

里面没什么特别,跟大多数教堂没什么两样,但对于这座劳改营的管理者来说,在这个天主教国家里这么一个残暴的地方能提供一个安全阀,确实是明智的举措。德克斯特不知道住持的牧师是如何把他的工作与他的信仰相统一的。

他在教堂后部找到了他要找的地方——祭坛背面的法衣室。他让大门虚掩着,走回到工人们正在打鼾睡觉的那个棚屋住宅区里。

在山上时,他已经记住了他需要的那间小屋的位置,从广场出来的大路上第三条街左边第五间小屋。他见过那人出来吃早饭。

门上没有锁,只有一只简单的木闩。德克斯特走进去,一动不动地站着,让他的眼睛适应屋里几近完全的黑暗。

床上那个佝偻着的身躯继续打鼾呼呼大睡。三分钟后,德克斯特已经完全恢复了黑暗中的视觉,他可以看见一条粗制的毯子下面低低隆起的身影。他弯腰从背包里取出一件物品,然后走向了床边。氯仿的甜味从他手里的那块浸透了的布片飘了出来。

那个工人咕哝了一声,想侧过身来,然后陷入了沉沉的睡眠之中。德克斯特继续按住布片,保证那人能长时间失去知觉。准备妥当之后,他把这个沉睡的人抱起来搭在自己的肩上,就像消防队员背人那样,静静地疾步沿原路返回,抵达教堂。

在这座珊瑚石建筑物的门口,他再次停下来,倾听了一下他是否惊醒了任何人,但村子里一片寂静。当他再次找到法衣室后,他用强力胶带纸缚住那个工人的双腕和脚踝,并封住了他的嘴巴,只留下鼻子让他呼吸。

他重新锁上教堂的大门,高兴地看到旁边黑板上有一条通知。这是一个幸运的额外砝码。

回到空棚屋后,他冒险开亮手电去检查那个工人的物品。东西不多。一面墙上有一幅圣母马利亚的像,还有放在镜框里的一张已经褪了色的照片,是一位微笑着的年轻女士。未婚妻?妹妹?女儿?在高倍望远镜的观察下,那人看上去与德克斯特同样年纪,但也许实际上更年轻一些。被莫伦诺上校抓来送到埃尔彭托的人老得很快。不过他肯定是同样身高和同样身材,所以德克斯特选中了他。

墙上没有其他饰物了;只有几个钩子,挂着两套同样的工作服,都是粗制棉布裤子和同样质地的衬衣。地上有一双绳底凉鞋,污渍斑斑的,而且磨旧了,但很牢固很可靠。此外,还有一顶宽边草帽与他的工作服配套。再就是一只用一根带子抽紧的帆布包,去农场里劳动时用来盛放饭盒的。德克斯特熄灭手电,看了一眼手表,四点零五分。

他把衣物脱得只剩下一条短裤,挑选了他要随身携带的几样东西,用他那件散发着汗臭的T恤衫包起来,裹成一团后塞进了那只盛饭盒的帆布包里。其余的他必须放弃。多余的东西装进了背包里,在第二次上厕所时被处理掉了。然后他等待着铁轨的敲击声。

敲击声与往常一样在六点半时传过来了。天还没有亮,但东方已经露出了一抹鱼肚白。铁轨是铁丝网大门边的一位值班卫兵敲响的。德克斯特周围的村子开始苏醒了。

他避开了上厕所和使用盥洗室的高峰时段,期望没人注意到他。二十分钟后,他从门缝里看到他面前的巷子里又空荡了下来。他低头用草帽掩着脸,匆匆走向厕所,混入到了上千个足蹬凉鞋、身穿长裤和衬衣的劳动者之中。

他蹲在大便池上方,其他人已经在吃早饭了,他一直等到铁轨第三次敲响,召唤工人们去大门边排队时,才加入到了队伍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