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小丽担心崔钧毅,她知道要是真的武琼斯和他干起仗了,恐怕小毅不是对手,武琼斯是老奸巨猾的。在武琼斯和小毅之间,她并不知道自己要站在哪一边,她只是希望他们都不要伤害对方,两个人都是优秀的人,这样的人在她身边打起来,什么都会变得危险。
更何况现在崔钧毅还没有一个地方可以坐稳他的位置,哪里有什么力量和武琼斯斗?
她为崔钧毅特地去找了黄浦区委的蒋书记。
蒋书记说来和她的渊源是很深的了,她95年来上海,第一个见的人就是蒋书记,那个时候,她还什么都不是,只是想起开浙江,换个环境,离婚了,女人就不能在原来的环境中生活了。
再说,她那个老公,老是像仇人一样盯着她,她跑哪儿都觉得有只眼睛瞪着在她后背上,怎么过得下那种日子呢?只能一走了之。
来上海。
做什么呢?考研?也许是条出路,但是,以是暂时的吧。她在复旦边上租了房子,一边复习,一边找同学、朋友,探路子,看有没有什么事儿可以做起来的。
后来,就有人介绍她认识了蒋书记。
那天是一个老乡的饭局,大概是因为凑不到合适的人吧,老乡突然想起她,喊她去,她正好没什么事儿,就去了,去了就遇见了蒋书记。
蒋书记这个人文雅,有书生气,是她喜欢的那种类型。见了她,蒋书记也是喜欢得不得了,酒也喝得多了,最后,差不多是要倒在她身上了。
她倒是不反感这样的人的,那些成天绷着脸,一本正经的人,她最讨厌。
蒋书记是书法家,她的老乡说。
她就求蒋书记给她一幅字。蒋书记想也没想就答应了。她呢?也没有怎么认真。人家是区委书记,哪里真会记得她这个酒桌上邂逅的“朋友”呢?
没想到,过了几天,蒋书记的秘书来电话了,说蒋书记写好了一幅字,让她去取。
她告诉她的老乡,说蒋书记写了字,要给她呢!她老乡也大吃一惊,慌忙买了礼物,让她带着送给蒋书记做润笔。
蒋书记哪里会要她的润笔费呢?蒋书记说,你还是学生,要读书的,哪里有钱?怎么说也不要。
她就邀请蒋书记一起吃饭,蒋书记竟然答应了。后来,他们是在复旦食堂吃的饭,记得那天,她做了蒋书记的车,蒋书记问她在哪里请饭,老实说,她来上海才几个月,菜馆?没去过什么地方?她憋了好一会儿说,她们学校饭堂的古姥肉很好的,她想请他去复旦饭堂吃饭,蒋书记就吩咐司机往复旦开,进了复旦南园饭堂,他们到了三楼,却发现那是毕业季节,根本没有包厢,他们只好在外面的学生卡座里吃饭,那天她真是紧张死了,蒋书记是经常上电视的人,很多人都认得他呢?要是在这饭堂里,被认出来,该怎么办?没想到,蒋书记倒是坦然,还主动要了一瓶啤酒,两个人吃了两个钟头。
她住的房子就在南园外边,她拿不定主意要不要请蒋书记去她那里看看,吃了饭,他们下楼,蒋书记问她住哪儿,让司机先送她,她想也许可以请书记坐坐的吧,但是,到了她住的地方,蒋书记却不下车,而是摇摇手就走了。
后来呢?
还是那个老乡,建议她开一个文化广告公司,不如自己做事儿,读书读出来,还不是要做事儿?她好像突然开了窍,公司开起来之后,蒋书记果然给她介绍了很多生意。
现在,她想对蒋书记说,崔钧毅是个非常有潜力的人,蒋书记支持他一定不会错的。
她知道武琼斯如果在位,恐怕就没有小毅的日子了。
那就让小毅做吧。她对蒋书记说。
黄浦证券资金链迅速断裂。
有些客户来公司提款,黄浦公司出现了当日拿不出钱,要预约第二天,有的时候甚至要预约第三天拿,客户们一传十十传百,营业部门口出现排队取钱的人,记者赶来曝光,一时间社会上议论纷纷。
梅捷风风火火地来找崔钧毅,说公司出事儿了,武琼斯要崔钧毅立即回去。
崔钧毅跟着梅捷一起来到公司,大门口,看见有警车停着,武琼斯和两个警察从里面走出来,到了跟前,崔钧毅才发现,武琼斯后面还跟着吴单,他们都戴着手铐。武琼斯握了一下崔钧毅的手,他的大手没有往日那么有力了。
刘长生书记从里面追出来,看见崔钧毅站在那里:“你来得正好,吴单和武总都出事儿了。”
崔钧毅和刘长生一起来到办公室,才发现区政府的主要领导都在这里,蒋书记开门见山地问:
“你就是崔钧毅,大家,包括武总都说,你能带黄浦起死回生?”
想到武总,崔钧毅心里一阵难过,不管怎么样,武总总是对自己有知遇之恩,崔钧毅想了想,慢慢地说:“可以。但是,要有条件!”
无论如何,武总不在的时候,他应该把事情支撑下去,人有时候是不能理解自己的,就在这一分钟里,他对武总的感情起了变化,他深深地同情起武总来。武总走了,但是,黄浦不能倒。
蒋书记说:“黄浦虽然是一家证券公司,但是,它的存亡却关系到我区社会稳定、民众的安康福祉,你看看门外那些排队取钱的老人就知道我们的态度了,有什么要求你可以提!那些老人不能拿不到钱。”
崔钧毅:“政府担保所有在这里存钱的客户都可以取到钱!并且立即垫资5000万,用于备付。这5000万,我们一分钱都不会动,也不经手,由政府直接派人在这里,只要有人来支取存款,就支付给他们。这样可以稳定民心,防止民众情绪化,如果兑现风潮进一步扩大,我们真的要出社会问题了。”
蒋书记没有说话,主管经济工作的王区长道:“可以。这也是我们想好要做的。现在我们要知道黄浦的窟窿到底有多大?能不能救!”
崔钧毅说:“能救!以黄浦手头拥有的国债、股票市值计算,目前黄浦的帐面亏损并不大,大概只有3000万左右,黄浦的问题坐庄失败,资金链断裂,只要资金链重新缝合起来,调整操作策略,重新站起来,并不是没有可能的!”
蒋书记拍板说:“黄浦证券的生死关系到我区社会安定,是大事。你要什么帮助呢?你尽管提!”
“5000万短期贷款!”崔钧毅拉了刘长生书记,“刘书记,我感觉,只要政府5000万垫资到位,如果我们手头再有5000万流动资金,我们是有希望的!”
蒋书记和王区长交流了意见,最后说:“崔钧毅,你的要求我都答应你,但是,我要你立下军令状,如果你不成,失败,我就把你投进监狱!”
崔钧毅点点头!
有了政府担保和垫付,门口排队提款的那些人终于散了。大家松了口气。
申江拉了崔钧毅到辉煌马场,他要和崔钧毅好好谈谈。他问崔钧毅:“是不是你出卖了武总?”
崔钧毅摇摇头。
申江疑惑地问:“那会是谁呢?”
崔钧毅焦躁地说:“这恐怕不是最重要的事情。这个节骨眼上,你约我来这里,就是为了算这个帐?如果是这样,我倒是要问问你,我们和华钦水泥合资华钦投资股份有限公司的事儿,我们以贷充股的事儿,又是谁报告了武总的呢?”
申江推心置腹地说:“是我。我觉得你当时走得太远,完全撇开武总是不对的。但是,我没想到,武总会让你下台,更没有想到武总会让我接替你。当时,我想与其让别人替了你,不如我先顶着,等武总的气消了,我再把这个职位让给你,我不如你,我心里清楚,我对你怎么样,你也应该清楚。”
崔钧毅一把抓住申江的衣领:“他妈的!你坏我大事儿。要不是你,我们早就拥有千万资产,可以实现我们投行的梦想了!武总根本就不是做金融家的料,他还是拿那套官场上的东西来搞,迟早要失败,今天,这个结局,我也料到了。早料到了。”
申江道:“小毅,你不要是也是其中之一,你出卖了武总?武总对我们有恩啊!”
崔钧毅冷冷地说:“现在还不是算帐的时候,现在的关键是把钱弄来,眼前的危机怎么度过。我要你帮我,帮我度过这个难关,只有上黄浦证券生存下来,我们才能真正不辜负武总。”
申江:“要是哪天,我们两个不合,你会不会这样对待我?”
崔钧毅不理他。
他来到马厩,探望武琼斯的霍士丹马。
崔钧毅跟马场经理交代,由他包养武琼斯的霍士丹马,不许任何人骑它,包括他自己:“如果我哪个月没来看它,如果那天我发疯了要骑它,你就抽我!”
回到公司,崔钧毅问申江:“这个世界上什么最重要?”
申江毫不犹豫地说:“当然是哥们儿义气!男人立命,最重要的是一个字:‘义’。”
崔钧毅点点头,让申江取下办公室墙上巴菲特照片,让申江把他、张梅、卢平、黄平等一起的一张合影放大挂上:“它能提醒我什么是义气!在中国,做事情,最重要的不是巴菲特,而是义气!法律环境不完善的时候,做事儿,最重要的就是义气了。”
他要申江代他去看武琼斯夫人。武琼斯太太告诉申江:“武总知道崔钧毅不敢来,一定是你来,武总叫你带句话给崔钧毅,要他好好做,希望他能把公司扶起来,做大做强。”
申江吃了一惊:“崔经理本来要自己来的……”
“叫他不要羞愧,他做得也没有错!如果他能带领大家走出困境,就算对得起武总了!也算武总最后做对了一件事。”
送到门口,老太太突然垂泪:“黄浦证券是武总的孩子,现在,这个孩子倒是杀了武总。但愿,崔钧毅能管好!”
申江认为武琼斯的失败是不懂得股票技术面,不会技术分析的失败,是盲目坐庄的失败。
但是,崔钧毅认为这是没有进行价值投资的失败。
崔钧毅:“如果我挑选一家公司,我会把自己置于想象之中,想象我刚刚继承了那家公司,并且它将是我们家庭永远拥有的唯一财产。我将如何处置它?我该考虑哪些东西?我该担心什么?谁是我的竞争对手?谁是我的顾客?我将走出去与顾客谈话。从谈话中我会发现,与其他企业相比,我这一特定的公司的优势和劣势所在。只有我这么做了,我投资这家公司才会感到放心。”
“但是,技术面也很重要啊?价格和公司的价值并不完全一致,只有技术面才会反映价格的变动。”申江不服气。
崔钧毅:“我不会过度关心价格。相反我认为价格的波动,特别是短期价格的波动不应该是一个长期投资者所关心的。”
不过,为了让公司度过眼前的危机,他还是决定铤而走险。他要重新组建华钦投资公司,通过华钦水泥融资。只要王大贵同意组建华钦投资,只要他立即就可以带进来2、3千万,有这笔钱周转,就可以盘活黄浦证券现有的股票资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