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东篱夜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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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二郎神大战灌江口

乾坤流日夜,潮汐去复还。话说苏北境内有一条大河,古时称灌江,河身呈“S”形,如蛟龙奔腾入海。出海口呈“L”形,如龙头吞云吐雾。这灌江口天高水阔,烟波浩渺,云蒸霞蔚,景色壮丽。那天边日出,海上明月,高天飞禽,滩涂走兽,更是令人心旷神怡。老太爷的老太爷说,这是二郎神的家乡。

二郎神何人?玉皇大帝外甥,显圣二郎真君杨戬也!人称小圣二郎神。当年玉帝妹子思凡,下界灌江口,婚配凡人生下一子,相貌清奇,英武神勇。少时担山赶海,上天入地,无所不能。舅母王母娘娘对他疼爱有加,阐教元始天尊玉鼎真人收他为弟子,天界神仙除了哪咤和二郎神算比较年轻,不是太老就是相貌奇特,而哪吒又是个小孩,故仙姑们对他情有独钟。舅舅玉帝封其为清源妙道真君,但他与玉帝不和,不愿住在天界,便率结义兄弟梅山七怪和麾下一千二百草头神,下界灌江口,守人间香火,与玉帝立约“听调不听宣”。

但见他先天神目三只眼,粉面无须,顶盔戴甲,背弓挟弹,身穿淡黄仙袍,座骑神兽哮天犬,手执三尖两刃刀,乃女娲补天的五彩石炼成,重二万五千二百斤。他会七十三般变化,九转玄功,撒豆成兵,法天象地,视天界兵将如无物。早年曾劈桃山救母,并助武王伐纣,一路过关斩将,是攻入朝歌的先锋大将。

再说离灌江口百里之遥有一个绝好的去处,那就是名闻遐迩的花果山,乃大名鼎鼎的齐天大圣孙悟空的老家。当年那美猴王被玉帝派太白金星两次招安,造齐天大圣府,让悟空做了徒有虚名的官儿弼马温。悟空心中不满,吃尽王母娘娘蟠桃园中大桃和太上老君葫芦内的金丹,又喝光瑶池仙酒,逃回花果山。那猴王会七十二般变化及筋斗云,有重一万三千五百斤的如意金箍棒,号称齐天大圣。玉帝令托塔天王率十万天兵去捉拿悟空,未曾得胜,观音又荐二郎神赴花果山助力剿除。

这灌河口与花果山近在咫尺,真君立马唤梅山六兄弟,收了鹰犬,来到水帘洞外,那猴王率马流四将,掣金箍棒,整黄金甲,登步云履,按一按紫金冠,腾出营门。一个心高欺敌美猴王,铁棒赛飞龙,一个面生压伏真梁栋,神锋如舞凤。两个钢刀有见机,前迎后映。一来一往无丝缝,左挡右攻。这阵上马流四将传军令,那阵上梅山六弟助威风。摇旗擂鼓各齐心,呐喊筛锣都助兴。

真君与大圣斗经三百余合,不知胜负。那真君抖擞神威,摇身一变,变得身高万丈,两只手,举着三尖两刃神锋,好便似华山顶上之峰,青脸獠牙,朱红头发,恶狠狠,望大圣着头就砍,这大圣也使神通,变得与二郎身躯一样,嘴脸一般,举一条如意金箍棒,却就如昆仑顶上的擎天之柱,抵住二郎神。草头神乘机向水帘洞外,纵着鹰犬,搭弩张弓,一齐掩杀。可怜那些猴们抛戈弃甲,撇剑丢枪,尽皆散去。

大圣忽见本营中妖猴惊散,自觉心慌,收了法象,掣棒抽身就走。真君见他败走,大步赶上道:“那里走?趁早归降,饶你性命!”大圣不恋战,跑近洞口,正撞着康、张、姚、李四太尉、郭申、直健二将军,一齐帅众挡住道:“泼猴,那里走!”大圣慌了手脚,就把金箍棒捏做绣花针,藏在耳内,摇身一变,变作个麻雀儿,飞在树梢头钉住。那六兄弟,慌慌张张,前后寻觅不见,一齐吆喝道:“走了这猴精也,走了这猴精也!”正嚷处,真君到了问:“兄弟们,赶到那厢不见了?”众神道:“才在这里围住,就不见了。”二郎圆睁凤目观看,见大圣变了麻雀儿,钉在树上,就收了法象,撇了神锋,卸下弹弓,摇身一变,变作个饿鹰儿,抖开翅,飞将去扑打。大圣见了,嗖的一翅飞起去,变作一只大鹚老,冲天而去。二郎见了,急抖翎毛,摇身一变,变作一只大海鹤,钻上云霄来旺。大圣又将身按下,入涧中,变作一个鱼儿,淬入水内。二郎赶至涧边,不见踪迹,心中暗想道:“这猢狲必然下水去也,定变作鱼虾之类。等我再变变拿他。”果一变变作个鱼鹰儿,飘荡在下溜头波面上。等待片时,那大圣变鱼儿,顺水正游,忽见一只飞禽,似青鹞,毛片不青;似鹭鸶,顶上无缨;似老鹳,腿又不红:“想是二郎变化了等我哩!”急转头,打个花就走。二郎看见道:“打花的鱼儿,似鲤鱼,尾巴不红;似鳜鱼,花鳞不见;似黑鱼,头上无星;似鲂鱼,鳃上无针。他怎么见了我就回去了,必然是那猴变的。”赶上来,唰的啄一嘴。那大圣就蹿出水中,一变,变作一条水蛇,游近岸,钻入草中。二郎见水响中,一条蛇蹿出去,认得是大圣,急转身,又变了一只朱绣顶的灰鹤,伸着一个长嘴,与一把尖头铁钳子相似,径来吃这水蛇。水蛇跳一跳,又变做一只花鸨,木木樗樗的,立在蓼汀之上。二郎见他变得低贱——花鸨乃鸟中至贱至淫之物,不拘鸾、凤、鹰、鸦都与交群,故此不去拢傍,即现原身,走将去,取过弹弓拽满,一弹子把他打个蝤踵。那大圣趁着机会,滚下山崖,伏在那里又变,变了一座土地庙儿,大张着口,似个庙门,牙齿变做门扇,舌头变做菩萨,眼睛变做窗棂。只有尾巴不好收拾,竖在后面,变做一根旗竿。真君赶到崖下,不见打倒的鸨鸟,只有一间小庙,急睁凤眼,仔细看之,见旗竿立在后面,笑道:是这猢狲了!他今又在那里哄我。我也曾见庙宇,更不曾见一个旗竿竖在后面的。断是这畜生弄喧!他若哄我进去,他便一口咬住。我怎肯进去?等我掣拳先捣窗棂,后踢门扇!”大圣听得,心惊道:“好狠,好狠!门扇是我牙齿,窗棂是我眼睛。若打了牙,捣了眼,却怎么是好?’扑的一个虎跳,又冒在空中不见。

却说那大圣已至灌江口,见小圣真君之庙,便摇身一变,变作二郎爷爷的模样,按下云头,径入庙里,鬼判不能相认,一个个磕头迎接。他坐中间,点查香火,见李虎拜还的三牲,张龙许下的保福,赵甲求子的文书,钱丙告病的良愿。正看处,有人报:“又一个爷爷来了。”众鬼判急急观看,无不惊心。真君却道:“有个什么齐天大圣,才来这里否?”众鬼判道:“不曾见什么大圣,只有一个爷爷在里面查点哩。”真君撞进门,大圣见了,现出本相道:“郎君不消嚷,庙宇已姓孙了。”这真君即举三尖两刃神锋,劈脸就砍。那猴王使个身法,让过神锋,掣出那绣花针儿,幌一幌,碗来粗细,赶到前,对面相还。两个嚷嚷闹闹,打出庙门,半雾半云,且行且战,复打到花果山,慌得那四大天王等众提防愈紧。这康、张太尉等迎着真君,合心努力,把那美猴王围绕。

在天上观战的太上老君有金钢琢,乃锟钢抟炼的,用还丹点成,养就一身灵气,善能变化,水火不侵,又能套诸物。自天门上往下一掼,滴溜溜,径落花果山营盘里,可可的着猴王头上一下。猴王只顾苦战七圣,却不知天上坠下这兵器,打中了天灵,立不稳脚,跌了一跤,爬将起来就跑,被二郎爷爷的细犬赶上,照腿肚子上一口,又扯了一跌。他睡倒在地,急翻身爬不起来,被七圣一拥按住,即将绳索捆绑,使勾刀穿了琵琶骨,再不能变化,被众仙将押上天庭。可怜齐天大圣通天本领,却被太上老君兵器暗算,后被如不定期佛压在五指山下,二郎神则仍回到灌河口不提。

岁月蹉跎,至明嘉靖年间,有淮安山阳(今涟水)人吴承恩,坐船从淮安出发,经灌河东下,渡黄海至花果山一路实地采访。一日傍晚行至灌河口陈家港靠岸停泊,次日晨登岸采风,看到海上一轮红日喷薄而出,冉冉升起,霞光万道照彻环宇,海面水汽升腾,波光粼粼,如巨大的火龙在蠕动。吴承恩惊喜万分,诗兴大作,脱口吟道:“日出沧海东,精光射天地,俄然忽西掷,似是海神戏。”吟罢兴致勃勃往前走,迎面看到一座二圣庙,庙前竖一根高大旗杆,庙后也竖一根旗杆。吴承恩感到很奇怪,来到庙内,见二郎神塑像矗立当中,三目圆睁,手执三尖两刃刀,脚踏哮天犬,威风凛凛,令人不寒而栗。庙僧秋月见是陌生之客,急忙施礼让座。二人攀谈起来,秋月告诉吴承恩,这里就是500年前孙悟空与二郎神激战的地方。这个故事萌生了吴承恩的创作灵感,用他那生花妙笔塑造了二郎神的形象,描绘了孙悟空与二郎神大战灌江口的激烈场面。《西游记》第六回中有“二郎神大战灌江口”一节。书中的“灌江口”即是“灌河口”。

今雄居于灌河口上的陈家港原名二圣港,就因此而得名,直至1925年才改称为陈家港。据说陈家港近海处过去曾建有一座二圣庙,传为供奉二郎神,香火颇盛,清末渐圮,今遗址尚存。你如果有机会到花果山,就会发现花果山确有水帘洞、天池、七十二洞、猴嘴石、八戒石……所见所闻,无不与《西游记》中的神话和典故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