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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青铜篇:国之重器,贵压群雄(4)

从1919到1920年间,有个美国商人欲出资5万美元把毛公鼎买走。消息传出,国内舆论哗然。民国间曾任财政总长、交通总长的大收藏家叶恭绰闻讯,决意与美国人角逐,想方设法把鼎留在中国。叶氏本来力劝国内有实力者买下,后来却传出流言,说叶氏想从中捞取好处。叶氏一气之下,变卖了其他一些文物,索性自己将鼎买了下来。于是毛公鼎又来到叶家,一呆就是十几年,先是放在其天津家中,后又移至上海。

叶氏买下毛公鼎后,将鼎移至上海的叶氏寓所懿园。抗战期间叶氏避乱香港,香港沦陷后,日本人胁迫他出任伪交通总长,他称病拒绝,整日卧床,足不出户。叶恭绰在香港的日子过不安宁,整日在日本人监视之中,谁知上海方面又后院起火。他在上海的一个姨太太,为了“钱财”二字,竟把毛公鼎藏于懿园的消息捅给了日本人,引得日寇三番五次前来搜查。叶氏得知后万分焦急,即刻发电报到昆明,叫他的侄子叶公超(西南联大教授)来港商谈。叶公超遂赴上海,为保护宝鼎与敌人周旋。

叶公超到上海刚把毛公鼎安顿好就遭到日寇的拘捕,在狱中受刑七次,苦不堪言,差点丧命,后嘱家人赶快设法请人仿造一鼎交出去了事。后经叶恭绰在香港遥控指挥,多方托人设法营救,总算保住叶公超的性命。毛公鼎也得以转移香港,面交叶恭绰。

抗战胜利前,叶恭绰被日军押解回沪,仍是称病不出。然而此时叶家一个庞大的家族,全仰仗他一人养活,实力已大不如前。十余年下来全家人坐吃山空,还要抚养好几个在外国留学子侄,渐觉力不能支,只好靠变卖文物度日。到实在无奈之时,毛公鼎也保不住了。当时抗战胜利在即,日军大势已去。上海一个大奸商陈咏仁为给自己留条后路,表示愿买此鼎,并承诺胜利之后一定捐献给国家。于是,宝鼎又转到了陈氏手中。

抗战胜利后的1946年,陈氏如约将宝鼎捐献给当时的南京政府,归原中央博物院筹备处收藏,解放前夕被带往台湾,现存台湾故宫博物院。

趣味链接:“万印楼”主陈介祺

陈介祺字寿卿,号芦斋,山东潍县(今潍坊市潍城区)人,1813年生。父亲陈官俊是嘉庆十三年(公元1808年)进士,历任工部、兵部、礼部、吏部尚书等重要官职。他青年时期跟随其父在京一起生活,自幼天资聪颖,勤奋好学。19岁即“以诗文名都下”,乡试时考官阅卷还以为陈介祺是个屡试不第的老考生。道光十五年(公元1835年)考中举人,道光二十五年(公元1845年)又考中进士,授翰林院编修、国史馆协修等。居官近十年,涉猎了各种文化典籍,对经史、义理、训诂、辞章、音韵等无不钻研,对金石更有特殊爱好,与当时的收藏大家王懿荣、潘祖荫、吴大澄、吴云等常相过从,共同考辨古物,研究文字。陈氏于青铜器、陶器、古钱、古印玺、石刻造像等收藏既多且精,并且精于考释。

他供职清廷时,经过鸦片战争,亲眼看到了帝国主义的侵略和清廷的丧权辱国,深感国事日非。咸丰四年(公元1854年),母亲在家病故,他借丧母回归故里,下决心不再外出为官,并作诗抒情曰“热闹场中良友少,巧机关内祸根蟠”。从此以后,陈介祺即潜心于金石及其他古文物的收藏和研究。

道光三十年(公元1850年),他在家修建了“万印楼”,以珍藏来之不易的印玺和10000多件其他文物珍品。从此“万印楼”名声大振。《清史稿》称赞他的收藏是“所藏钟彝金石为近代之冠”,陈介祺也被称为“一代金石大师”。他的“万印楼”现被山东省人民政府公布为省级重点文物保护单位,他的故居陈列馆也在他诞生180周年时正式开放,他也被公推为上世纪末最有成就的收藏家之一。

虢季子白盘

——西周三大青铜重器之首

虢季子白盘被誉为“西周三大青铜重器之首”,道光年间在陕西出土后数易其主,后辗转至曾任台湾第一巡抚的刘铭传手中。北洋军阀、日本人都欲借势夺宝,刘家后人不得不将宝盘深埋地下,远遁他乡,解放后献于国家。它有惊无险地度过了动乱年代,本身就是一个鲜活的历史传奇。

青铜翘楚

虢季子白盘铸于周宣王时期,与散氏盘、毛公鼎并称西周三大青铜重器。

此盘造型奇伟,高39.5厘米,上口呈长方形,口长137.2厘米,腹下敛,平底,曲尺形四足。四壁各有含环兽首两个,腹上部为窃曲纹,下部为环带纹,盘形似一大浴缸,为圆角长方形,口大底小,使器物避免了粗笨感,是价值连城的艺术精品。

盘内底部有铭文111字,语言洗练,字体端庄,是金文中的书家法本,更增加了宝盘的历史价值和艺术价值。盘内底部铭文讲述了一段完整的史实,内容大意是说:“虢季子白”受周王之命,于宣王十二年率兵在洛河北岸同少数民族作战,一次就斩首五百,俘敌五十,大获全胜。周宣王设宴为其庆功,并赐乘马、彤弓、彤矢、斧钺,以示嘉勉,故虢季子白特铸此盘以为纪念。铭文中有“唯十有二年”几字,时即周宣王十二年(公元前816年),此盘距今已有2800多年历史。

从考古发掘发现的铜盘看,大多数的盘都是圆形的,长方形的很少见,像虢季子白盘这么大体积的长方形盘更是仅见。此盘清道光年间出土于陕西宝鸡,曾被当地农民用来喂马,后县令以数钱据为己有。几经动荡,此盘被刘铭传觅得,极为珍惜。在其后几十年内,觊觎此盘者不乏其人,刘氏后人将盘重埋地下,远避他乡。解放后,刘肃将此盘掘出献给国家。自此,虢季子白盘才得以重放异彩,供世人欣赏。虢季子白盘先曾藏于故宫博物院,现藏于中国历史博物馆。

两度沦为饮马槽

虢季子白盘在道光年间出土后,并没有遇到识宝的伯乐,而是被当地的农民当作饮马的水槽。一天,时任知县的徐曼途经宝鸡虢川司的一个村庄,无意间向一农家院落瞥了一眼,看到院内有人正给马饮水,硕大的饮水槽引起了他的好奇,上前一看,竟是一个大铜盘。铜盘精美的造型、古朴的韵味,使他确信这是一件古物,于是他将铜盘据为己有,离任时带回老家常州。

太平天国初年,虢季子白盘被镇守常州的护王陈坤书所得。一八六四年淮军将领刘铭传攻下常州,进驻护王府。由于清兵不识古盘,盘再次被当作马槽使用。一天夜里,刘铭传正在灯下看书,只听屋后不时传出金属碰击声,轻灵悦耳,好生奇怪,便提灯寻觅。原来是战马吃料时,笼头铜环与“马槽”相碰之声。他猫腰细看,试了试,重不可举,知道不是寻常之物。第二天一大早,刘铭传命马夫洗涮干净,发现盘内底部铸有长篇铭文,字体优美工整,大为惊异。经过仔细观察,他认定该物为“珍贵文物,不可多得”,随即派人专程运至合肥老家,并于大潜山下刘老圩府第特建一亭,取名“盘亭”,珍藏此盘。刘铭传爱盘如命,平常盘总是锁着,轻易不示人,连光绪皇帝的老师也未能看上一眼。

重放异彩

在风雨如晦的数十年间,刘氏后人悉心呵护宝盘,吃了许多苦头:20世纪30年代,国民党安徽省政府主席刘镇华以重金诱惑刘家后裔、刘铭传的四代孙刘肃曾出让宝盘,遭到拒绝。之后刘镇华亲自带人到刘家索盘,找不到宝盘,就拳脚、棍俸相加,但刘家宁死不屈。直至1937年抗战爆发,这出索宝闹剧才算罢休。但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合肥沦陷后,虢盘又成了日本侵略者觊觎的目标。为保护虢季子白盘,刘家将盘埋在院门前的槐树下后,远走他乡。果然,日本人很快闻风而动,开始到刘家搜寻,一次又一次,都毫无结果。

抗战胜利后,刘肃曾返回故里,不料麻烦又接踵而来。时国民党安徽省政府主席李品仙也打起了国宝的主意。一天,李“请”刘肃曾到省政府,说如果交出宝盘,就是国家的功臣,可以让他任选一县作县长。刘称盘已经在他离家时被盗,李也没办法,只好送走刘肃曾。数日后的一个清晨,刘肃曾还没起床,就被几个军人从被子里揪了出来,说他偷了长官的金条等贵重物品,逼他写下用宝盘抵债的欠条。刘肃曾知道硬顶不会有好结果,就应承下来,并以容他出去筹款为由逃了出去。李品仙见此招又没奏效,又想出一计,要肥西县长隆武功将县政府搬到刘家大院。隆武功在刘家大院住了一段时间一无所获,一气之下命手下将刘家掘地三尺,结果仍然一无所获。

在刘家的保护下,虢季子白盘度过了一次又一次险关。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刘家将宝盘捐献国家,宝盘终于可以重放异彩了。人民政府决定,宝盘先在合肥展览,然后送到北京。为表彰刘肃曾的爱国行为,文化部给他颁发了褒奖状,文曰:“安徽省合肥县刘肃曾先生于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将其家藏历史名物周代铜器虢季子白盘一件,铜鼓一件,献交人民政府,供学术界研究及广大人民观览。化私为公,殊甚嘉尚,特此褒扬。此状。”

1950年3月3日,北京文物局在团城承光殿内举行特展。国家领导人董必武、郭沫若、沈雁冰、周扬、郑振铎、北京市领导以及首都知名学者参观了展览。并同刘肃曾在承光殿前合影留念。当晚,又在北京饭店宴请了刘肃曾。北京三月,春寒料峭,然而北京饭店内欢声笑语,温暖融融。酒过数巡,郭老兴盛,请人拿出笔墨。自己把四尺整宣一裁为三开,铺上一张,挥毫做诗,赠予刘肃曾先生。诗文如下:

虢盘献公家,归诸天下有。

独乐易众乐,宝传永不朽。

省却常操心,为之几折首。

卓卓刘君名,诵传妇孺口。

可贺孰逾此,寿君一杯酒。

至此,虢季子白盘在历尽劫波之后,终于有了一个好归宿,真乃国之幸事。

趣味链接:台湾第一巡抚刘铭传

刘铭传字省三,号大潜山人(1836—1896),出生于安徽肥西县刘老圩一个世代耕织务农的农家。自幼托身陇亩,虽生活窘困,但为人刚毅任侠,耿介勇敢,喜欢耍枪弄棒,练就一身武艺。曾杀土豪,劫富户,闯荡江湖,成为官府追捕的要犯。

清咸丰四年(1854年),接受官府招安,在乡兴办团练。时太平天国运动正如火如荼地展开,刘铭传1859年率团攻陷六安、驰援寿州,因功升千总。1862年,编入李鸿章的淮军,号称“铭字营”。在追随曾国藩、李鸿章镇压太平天国和捻军的过程中,刘铭传因凶悍善战,战功显赫,很快由千总、都司、参将、副将,提升为记名总兵,成为李鸿章麾下的一员大将。

1883年,中法战争爆发。已解甲归田,在乡间隐居多年的刘铭传愤然而起,重赴沙场,杀敌报国,在中法战争中立下了赫赫战功。1885年,清政府决定台湾正式建省,改福建巡抚为台湾巡抚,任命抗法有功的原福建巡抚刘铭传为第一任台湾巡抚。首任巡抚刘铭传是清末洋务运动中比较具有时代眼光、革新思想和实干精神的杰出代表人物。在他任职巡抚的六年(1885—1890)中,对台湾的国防、行政、财政、生产、交通、教育,进行了广泛而大胆的改革,全面推进台湾的近代化进程,使台湾的面貌焕然一新。

刘铭传还是近代中国大倡兴建铁路的第一人。在他推行新政时,制定了以“兴造铁路为网纽,辅之以电线邮政”的方针。刘铭传“倡淮旅,练洋操,议铁路,建台省,实创中国未有之奇”,在其最伟大的成就中,最值得后人景仰的事功就是“建台省”,即建设一个近代化的台湾。

散氏盘

——第一个记载土地纠纷协议的宝器

散氏盘又名“矢人盘”,西周三大青铜重器之一。它的铭文圆劲豪迈,被比作青铜器铭文中的铜锤花脸。铭文记载的是西周晚期一场有趣的官司,字里行间,我们还可以窥探到一些历史的“破绽”。

记载公案的铜盘

散氏盘为西周后期厉王时代的青铜器,造形、纹饰都呈现出西周晚期青铜器简约端正的风格,高20.6厘米,口径54.6厘米。器形为圆形,浅腹,双附耳,高圈足。腹部饰夔纹,圈足饰兽面纹。

散氏盘与毛公鼎一样,均以其长篇铭文和精美的书法著称于世。散氏盘的铭文共19行,每行19字,其中除有几个字已锈蚀不可辨认外,实能认出者为357字。内容是一篇涉及西周中晚期诸侯国之间围绕土地分配问题发生的一场公案,是中国已发现的第一个记载土地纠纷协议的青铜宝器。

散氏盘的铭文结构奇古,线条圆润而凝练,横向取势,重心偏低,显得朴厚遒劲。字体用笔豪放质朴,敦厚圆润,有金文之凝重,也有草书之流畅,开“草篆”之端。其笔法最令人叹为观止,虽字有大小,但依势自然布置,小字宽处与大字相等,所以大小之间并不悬殊,这样的章法,纵有列而横无序,恰如满天星斗,自然而无雕琢之弊。西周的金文,以《虢季子白盘》、《毛公鼎》和《散氏盘》为代表作。有人说,如果把《毛公鼎》比作京剧中的须生,那么《散氏盘》则可比作铜锤花脸了。从书法艺术的角度,散氏盘铭文表现出的意境是相当完美的,既有金文的凝重醇厚,又有流畅飞舞的草书之韵,可推为金文中的神品,也是尚意书风最为成功的作品之一。另外,其“浇铸”感也很强烈,表现了浓重的“金味”,因此在碑学体系中,占有重要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