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教材教辅简·爱(中小学生必读丛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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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来到这里已经一上午了,我还没有跟哪个孩子正式地说过话,而且我觉得她们好像也没有人注意到我。我一个人站在长廊上,觉得非常孤单寂寞。但其实我已经习惯这种孤独了不是吗?所以我也没有感到压抑与不适应。我斜靠在长廊的一根柱子上,用我那件灰色的外套紧紧地裹住自己,希望可以把这侵袭着我的寒气挡在外面,好让自己能够专心观察和思考问题。我要思考的东西简直太捉摸不定、太支离破碎了,实在是不值得记载下来。盖茨海德府还有我过去的生活就好像羽毛一样,对我来说它们飘到了一个无法测量距离的远方,但是我现在面对的一切又是那么的模糊和陌生。对于未来,我根本无法也无力预测。环顾着这座仿佛修女院般的花园,再抬头看看头顶上方那巨大的建筑物。看样子,这座房子应该建了很长时间了,它的一半已经显得灰溜溜的,有点陈旧不堪。窗户上的格子是竖道子的,就好像你见过的那些教堂一样。在大门的上方还悬挂着一块石匾,上面刻着这样的文字:

劳渥德义塾——这一部分重建于公元××××年,由布罗克赫斯特府内奥米·布罗克赫斯特建造。

“愿你们的光芒能在人前明亮地闪耀,人们将看到你们的善行,它会光耀你们的在天之父。”——《马太福音》第五章第十六节。

我盯着这段文字看了很长时间,觉得它应该有一种更深刻的含义,但是凭借我自己的力量显然无法彻底理解它。我正在思考“义塾”的意思,试图领悟出第一段跟第二段文字之间到底有什么联系,突然从我身后传来了一阵轻微的咳嗽声,我不由得回过头去,看到一个小姑娘正坐在石凳上埋头看书,她好像看得很入迷。从我的角度,可以很清楚地看到那本书的名字:《拉塞拉斯》。很奇怪的名字,我不明白它的意思,但我觉得大概也是因为这样,它才会更吸引人吧。她翻过一页书的时候恰巧抬头看到了我,我鼓起勇气直接问她:

“你的书有意思吗?”我已经打算好了,要她过段时间把这书借给我看看。

“我觉得还不错,我挺喜欢它的。”说完她停顿了一两秒钟,上下打量了我一下。

“那上面讲的是什么呢?”我继续问道。就连我自己都弄不清楚我怎么敢这么大胆地和一个陌生人说话。这种情况显然和我的习惯还有性格是不相符的。不过我后来想了想,一定是她读书时候的那种专注的神情吸引了我的注意,引起了我心弦的共鸣——因为我也喜欢读书。当然,我经常看的还是一些幼稚浅薄的书,因为那种内容丰富的书实在是我所不能理解的。

“给你看看。”那个女孩一边说一边把书递给我。

我打开翻了一下,仅仅只是匆匆一瞥,就已经足够让我明白,原来书的内容并不像书名那样吸引人动人。按照我当时浅薄的品位判断,《拉塞拉斯》肯定是一本乏味的书,里面都没有关于仙女和妖怪的故事,上面除了密密麻麻的一些文字,居然就什么都没有了。我把书还给她,她面无表情地接过去,什么也没有说就准备继续专心阅读,可我不甘心,又一次大着胆子打扰了她:

“你知不知道大门上方那块石头上刻的字是什么意思?‘劳渥德义塾’是什么?”

“就是你现在住的这所房子。”

“那为什么要叫义塾呢?为什么不叫学校呢?是因为跟其他学校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吗?”

“因为这所学校有点慈善性质啊!你、我还有其他的孩子,我们都是慈善学校的一员。你是不是个孤儿啊?是你的父亲还是母亲去世啦?”

“我能记事以前他们就都去世了。”

“哎,这里的孩子不是没有父亲就是没有母亲,要么就是父母双亡。这所学校就是为了孤儿们开设的,所以叫义塾。”

“那也就是说我们不付钱是吗?难道他们会免费养活我们?”

“那怎么可能,是要付的,不过不是我们自己付,是亲戚朋友替我们付,每人每年只要十五镑。”

“那既然收钱为什么还要叫慈善学校?”

“因为十五镑根本就不够伙食费和学费的呀!不够的地方还要由捐款弥补。”

“那捐款是谁给的呢?”

“就是附近还有伦敦的一些好心人啊。”

“谁是内奥米·布罗克赫斯特?”

“你说的是那块匾上写的那位女士吧?这座房子有一半都是她出钱盖的,现在这里的一切都由她儿子管理。”

“为什么?”

“因为他是这个机构的经理。”

“也就是说这座房子不是那位戴着金表、让我们吃面包奶酪的女士的?”

“你说谭普尔小姐?当然不是啦!不过我倒真希望这里是属于她的。不过她的一切行为都要对布罗克赫斯特先生负责。布罗克赫斯特先生会管我们的衣食住行。”

“那他住在这里吗?他是个好人吗?”

“他本身是个牧师,我听别人说,他做过许多善事。”

“那位高个子女士是叫谭普尔小姐吗?其他老师都叫什么?”

“脸颊有些发红的那位是史密斯小姐,她主要辅导我们手工劳动和裁剪,你应该知道吧,我们都是自己动手做衣服的,包括自己的外套、大衣,都是要自己亲自动手做的。那位黑头发是斯卡彻德小姐,她教历史和语法。肩上围着披巾,腰上用一条黄带子别着一块手帕的是皮埃罗夫人,她是法国利斯尔人,是教法文的。”

“你喜欢她们吗?”

“很喜欢啊。”

“你喜欢那位黑头发的,还有那位什么夫人来着?我学不会你的发音。”

“斯卡彻德小姐的脾气非常急躁,很容易发脾气,你要注意千万别冒犯了她。皮埃罗夫人是个顶好的人。”

“谭普尔小姐是这里最好的教师,对不对?”

“谭普尔小姐对我们非常好,而且她是个很聪明的人。在很多方面,她都要比别的教师高出一筹。”

“你在这儿待了多长时间了?”

“大概两年了。”

“你也是个孤儿?”

“我母亲去世了。”

“你觉得在这里愉快吗?”

“你怎么那么多问题?我已经回答了你好多问题啦。现在,我想读书了。”

但是,就在这时,响起了开饭的铃声。可能是饿坏了,所有人都急急忙忙地回到餐厅,但是很遗憾,屋里弥漫着的那股气味并不比早饭时闻到的诱人。饭菜都是盛在两只巨大的白铁盆子里的,热腾腾的蒸汽中夹带着浓烈的油腻腐肉的臭味。我发现那堆杂烩菜里有烂土豆还有臭肉片。虽然每个学生都能得到很丰富的一份,但是这个味道也实在是太差劲了。我把能够下咽的东西都尽量填到了肚子里,心里不禁暗自纳闷,莫非每天的饭菜都是这个样子?

根据规定,我们在饭后必须马上返回教室,接着上课,一直到五点钟才能结束。

下午,我又在长廊里看到了上午跟我交谈过的那个女孩。她在历史课上受到了斯卡彻德小姐的惩罚,被迫在教室中间当众罚站。我觉得这种惩罚简直是一件十分丢脸的事情,尤其她已经是那么大的一位姑娘啦,应该有十三岁了,可能还要更大些。我还以为她会觉得非常愧疚,但是令我万万没想到的是,她既没有哭,也没有羞愧。在那么多人的面前被教师罚站,她尽管绷着一张笑脸,却显得很镇定。“她怎么会这么平静呢?居然可以这么坚定地承受这种丢脸的事情。”我纳闷地想,“要是换了是我处在她现在的位置上,肯定会羞愧得满脸通红,说不定还会希望地上赶紧裂开一条缝让我好钻进去。可是她的样子好像并不是在考虑正在自己身上施行的惩罚,也不是在考虑自己现在的情景,更不是在顾虑周围的眼光和议论,她仿佛是在镇定地思考别的事情。我以前老听别人说白日做梦,她现在是不是就在白日做梦了?她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地板,但是我总感觉她好像什么也没看见,她的视野好像已经转移到了自己的内心上。我相信,她在想着自己心中的某个事物,而不是看着真正展现在眼前的东西。我不知道她到底是个怎样的人,是个好姑娘,还是个坏姑娘?”

下午五点下课后,我们又吃了一顿饭,不过是一小杯咖啡和半片黑面包。我的饥饿感好像从来没有消失过,几口就吞掉了自己的那份面包,还津津有味地喝光了咖啡,我敢说,即使再有这么多,我也能全部吃掉,因为我还是很饿。饭后是半个小时的休息时间,然后又要开始学习。睡觉前可以来杯水、吃块燕麦饼,然后就要晚祷了。我在劳渥德的第一天就这样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