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深走到水边,看到船上柳美娜的尸体,她像一朵开败的杜鹃花一样,不再有娇艳的光芒。陈深暗自叹了一口气。危机却并没有因为她的死而完全解除,毕忠良下令,把所有的人手都调过来,搜捕苏州河两岸。陈深转身打算离去,却被毕忠良叫住。他说:“你之前说开车带柳美娜走的是一个男人,刚才二宝说,跑了两个男的。柳美娜一个人绝对没有这么大的胆子,处里一定还有他的同谋。你先把唐山海和苏三省给我找来。要是他们谁下落不明,谁就有重大嫌疑。”
陈深听后一愣,暗暗为唐山海担忧起来。
徐碧城接到电话后就已六神无主,她枯坐在黑暗中,听到门外传来汽车急刹声以及随之而至的拍门声,觉得这声音几乎要刺破她紧张之极的心脏。
门口传来了钱秘书的声音,他尖锐地叫嚷着:“唐队长,徐小姐,开开门!”
徐碧城吓得浑身发抖,她迅速打开衣柜,取出另一条被子放到床上,用被子盖住,佯装唐山海睡在里面,接着披上外衣下楼。
门开了,徐碧城假装睡眼惺松地站在门后,故作困倦地说:“钱秘书啊,这么晚了,什么事啊?”
钱秘书问:“唐队长在家吗?”
徐碧城很是茫然,“这么晚不在家,还能在哪啊!”
钱秘书皱眉,“处里出大事了,你们家电话怎么一直打不进来?”
徐碧城这才装作吃惊地道:“出什么事了?”
钱秘书说:“几句话说不清楚,你还是赶紧让唐队长出来,跟我归队吧。”
徐碧城的脸色更加苍白了,眼神闪烁地说:“山海他……病了。”
“病了?白天上班时不还是好好的吗?”
徐碧城长袖之下的手紧紧攥拳,尽量自然地说:“那都是强撑着,晚上到家后就不行了,头烫得厉害。喝了点酒,就早早上床睡了。”
钱秘书疑惑,“这样啊?那应该去医院啊。”
徐碧城点头,“我也这么说,可他不听,说睡一晚上,发发汗就好了。”
钱秘书的面上现出为难之色,“那怎么办?唐队长不归队,我没法向处座交差的。”
徐碧城紧张地解释道:“真是不好意思,钱秘书。明天一早我就拉他起来,去处里向处座赔罪,你看行吗?”
钱秘书向屋里张望了一眼,只见门口只有徐碧城的一双皮鞋,却不见唐山海的鞋,有些起疑。钱秘书说:“那也行,但是有句话,处座让我务必当面通知唐队长。”说着也不待徐碧城阻拦,抬步就往屋里闯,身后的两名特务也跟了进来。
徐碧城慌了,赶紧小跑几步拦在了楼梯口,佯装生气道:“钱秘书,你这样是不是太过分了?你不把我放在眼里,就是不把我舅舅李默群放在眼里。你要向处座交代,就可以打李主任的脸了?”
钱秘书左右为难,“徐小姐,你这样说我可担待不起哦。”眼睛却在打量唐山海家里的摆设,他注意到茶几上有一杯茶、一本书。他转过身去,假装要走的样子,却向两名特务使了个眼色。特务会意,忽然上前,一人一边架住了徐碧城。
徐碧城惊慌地看着钱秘书,厉声喝问:“你们干什么?”
钱秘书转过身来,从容地说:“徐小姐,据我所知,下班的时候你没跟唐先生一道回来吧?徐小姐啊,说实话吧,处里今天晚上有重大情报失窃,而且一定是内鬼干的。只要是今晚上找不着人的,都有重大嫌疑。得罪了。”说罢径直向楼上走去。
徐碧城外强中干地喊了一声:“钱秘书,你会后悔的。”钱秘书似乎犹豫了一下,但还是继续向楼上走去。徐碧城的心提到嗓子眼,钱秘书上楼梯的每一声脚步都像是狠狠踩过她的心里。她有点绝望了。
钱秘书走到二楼卧室门口,房门是虚掩的。钱秘书推开房门,看到屋内亮着一盏微弱的床头灯,床上的被子鼓起,根本不像一个人形。钱秘书冷哼自语:“这样也想骗过我?”他大踏步走入房内,准备去掀被子,被子却忽然动了。唐山海从被子里露出头来,迷迷糊糊地问:“碧城,大半夜的,你不睡觉做什么?”
钱秘书没想到唐山海真的在床上,手停在半空,像是被定住了。他既惊诧又尴尬。唐山海迷糊地睁开眼,看到了钱秘书,似乎也愣了一下,皱眉道:“钱秘书?你怎么在我家?”他仿佛这个时候才发现身边的徐碧城不见了,询问道:“碧城呢?”
钱秘书的脸色十分难看。
楼下的楼梯口处,徐碧城面如死灰,却看到钱秘书忙不迭地下楼来,对特务道“赶紧放手!”他满面堆笑地跑下楼来,连声道歉:“真对不起!徐小姐,多有得罪,多有得罪。还请徐小姐大人不计小人过,千万别跟我计较!你们休息吧,我先走了,一切等明天唐队长上班再说。”
徐碧城还没回过神来,双腿发软得几乎站立不稳,面上还强撑着扶住了楼梯的扶手。钱秘书此时谦恭地笑说:“休息吧,告辞了。”然后小心地从外面关上了他们的门。
徐碧城看到钱秘书离去,立即快步上楼,跑进了卧室。看到唐山海从被子底下探出头来的时候,徐碧城终于如释重负地笑了。她说:“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吓死我了。”
唐山海从床上缓缓地坐起。徐碧城这才发现,唐山海浑身都湿透了。徐碧城慌忙说:“快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唐山海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我回来的时候,他们已经到门口了,多亏你在门口拦了他们一下,我才有时间从后面爬进屋来。”
“你这是从哪里回来的?东西拿到了吗?柳美娜呢?她走了吗?”
唐山海的神色有些黯然。他没有回答,只是从怀里取出一个油布包打开,露出里面仍然干燥的“归零计划”。
徐碧城大喜,“成功了?”
唐山海疲惫地倒在床上,“幸亏刚才进来的人是钱秘书,如果是老奸巨滑的毕忠良或者是苏三省,那我们就死定了。”
徐碧城也松了一口气,她高兴地看着唐山海夸赞道:“山海,你真棒。”
唐山海扭头望向徐碧城,他看到她脸上有种由衷的赞美之情。第一次收获了心上人的赞美之后,他却高兴不起来。刚刚死去的柳美娜就像他心中的一颗刺,扎得他生疼。唐山海的心情格外沉重,如果可以,他真的不想用这样的代价去夺取“归零计划”。
徐碧城喜悦地问道:“你还没告诉我,柳美娜走了吗?”
唐山海看着眼前的被子发怔,“应该……走了吧。”
徐碧城疑惑,“怎么叫应该呢?你办事一向稳妥,这可不像你的风格。”
唐山海显然不想再跟徐碧城继续这个话题。他回避着徐碧城的目光说:“我现在更担心老陶,我上岸的时候,刘二宝他们已经开始沿河岸搜查,希望老陶能够全身而退。”
徐碧城听后,也跟着担忧起来,“那万一老陶被捕,我们……”
唐山海轻轻捏了一下眉心,叹息道:“听天由命吧。明天就什么都知道了。”
又是一个无眠之夜。毕忠良坐在办公桌后面,正听着陈深的汇报。陈深神色凝重地对他说:“在强家角渡口附近找过了,没有发现可疑车辆。”
毕忠良反倒笑了,“不奇怪,他们的帮手负责送他们到码头,然后把车开走也是正常的。”
陈深观察着他的神色,“唐山海那边,你让钱秘书找去了?”
毕忠良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