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磨坊咖啡馆的老板也一定想不到今天怎么会有那么多人来他这里。事实上不仅是咖啡馆里,就连咖啡馆的周边也埋伏着许多行动处的人,他们都紧紧地盯着咖啡馆的一举一动。行动处的车子停到咖啡馆门口后,毕忠良和陈深、唐山海下了车。
毕忠良环视了一遍周围地形,他注意到咖啡馆对面是“胡开文笔墨文具店”,从文具店二楼,恰好可以俯瞰咖啡馆门口的情形。看完以后,毕忠良便开始安排任务,“陈深,你在街面负责机动围捕,记住,抓活的。山海,你到咖啡馆里找个角落位置等着,跟陈深里应外合。”毕忠良交代完任务以后看向刘二宝。后者会意,立马上前一步,用衣服遮挡着,将一支枪交到唐山海的手中。
看着陈深和唐山海朝咖啡馆走去,毕忠良与刘二宝走进了咖啡馆对面的文具店。他们当即上了文具店的二楼,在最有利的位置监视着咖啡馆里的一举一动。
唐山海率先走进咖啡馆,找了个靠角落的位置坐下。陈深也戴着墨镜站在街边一个邮筒旁,那个有利的地形让他方便观察咖啡馆里的一举一动。在观察完咖啡馆的情况以后,陈深的视线扫到街上时,看到了压低帽沿、戴着墨镜的苏三省正好闪身进了一家茶馆。
“苏三省也来凑热闹了。”陈深一边看表一边和身边的扁头说。
扁头立马警觉地四下张望,“在哪里?他又想来抢功劳啊?在哪里?我去把他赶走。”
陈深却示意他不必在意,他的眼睛一直盯着手表上的时间。此时是下午两点半。离约定的时间越来越近了,那股莫名的紧张和不安,越来越强烈了。
唐山海却完全没有那种紧张感。他坐在咖啡馆里,点完了咖啡,还看了一眼旁边促膝交谈的小情侣。舒缓的音乐自留声机内传来,久违的小资气息让他有些放松。但是这种放松没过多久便被紧张和不安取代了,因为他看到给自己端咖啡的人是徐碧城。
“先生,您的咖啡。”穿着服务员衣服、戴着口罩的徐碧城紧张地走到唐山海面前。
“还能见到你,真好。”唐山海激动地看着她。
“我不会丢下你一个人的。”徐碧城说话的时候,眼泪都快掉了下来。
在他们两个对视的那刻,听到徐碧城的话,唐山海一开始眼里是有惊喜的。他当然不会想到会在这里看到徐碧城,虽然他对她百般挂念。但是唐山海瞥了一眼咖啡馆对面二楼的毕忠良,立马收敛自己的情绪,小心翼翼地低声对徐碧城说:“你不该来这里!快走,我很快就能出去,我出去就去找你!”
只是唐山海不知道,就在他们说话的这会儿工夫,一杆德国毛瑟98狙击步枪正在对面二楼里对准他。那是毕忠良一早就安排好的专门对付他的家伙。
此时咖啡馆对面的陈深也发现了他们的异常。原本他就一直觉得自己可能犯了一个错误,他急于营救唐山海,却不及细想这情报当中的疑点。陶大春隐瞒另一名接头者的身份,还有一个可能就是接头者根本不是军统,而是中共。如果真是这样,那么所有的枪口对准的将是自己的战友。这个可怕的设想让陈深顿时出了一身冷汗。
此时他又忽然在这里看到了徐碧城,顿时更加紧张起来,他着急地思考着对策。不过还没等他思考出来,他就听到一旁正在为他剥花生的扁头忽然大呼起来:“朱珠?她怎么来了?”
陈深抬头发现朱珠正坐着一辆黄包车来到咖啡馆门口,付钱下车。
朱珠对在这里看到扁头也很疑惑,“咦?你怎么在这里?”
所有该出现在的不该出现的人都聚集到了这里,事情一下子变得复杂起来。楼上的毕忠良看了看突然出现的朱珠,又望了望咖啡馆里的唐山海。此时他虽然还没有认出那个服务员就是徐碧城,但是他的眉头却越皱越紧。
唐山海的眉头也皱得很紧。他催促徐碧城说:“你快走,外面都是行动处设的埋伏。”
徐碧城却固执地摇了摇头,“我是来告诉你,老陶向陈深隐瞒了真相,今天要接头的人,其实是中共的地下交通员。”
这个消息让唐山海诧异得瞪大了眼睛,“什么?”
“山海,我们不能连累无辜,你现在就跟我走。”徐碧城急切地看着唐山海。她原以为这个消息能让唐山海放下思想包袱,跟着她离开,但是唐山海皱了一下眉头,却轻轻地对她说:“你能来救我我很高兴,但是走不了的,外面都被包围了。你走吧。”
“你必须跟我走,这是最后的机会。”徐碧城有些着急地看着他,“从洗手间翻窗出去,我在外面等你,老陶会在附近的龙江路75弄弄堂口接应我们。”徐碧城说罢离去,不给他再争辩的机会。
唐山海目送徐碧城的身影消失在工作间的帘子后面,眼神中满是不舍。他不是不愿意走,他明白徐碧城冒险前来,不光是为了自己,更是为了陈深。她既同情中共,又想营救自己。他知道自己可以继续留在那里,直到中共的出现。可是那一定不是徐碧城想要的结果,更不会是陈深想要的。
他忽然就想到在牢房门口他问陈深的那句话:“我倒是在想,如果要抓的其实是个好人,我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