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苏三省的话,杜欢乐的眼睛忽然湿润了,他满脸内疚地把肉往嘴里塞,含糊地点了点头,“是。”
苏三省紧追不舍地追问:“你的上级是谁?”
杜欢乐却边流泪边说:“我刚来上海,只知道他的代号是‘医生’,他负责掌管上海的一个中共地下党交通网,别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话刚落音,苏三省便一把夺走红烧肉,掐住了他的脖子,然后恶狠狠地看着他,“有肉吃还不知道?”
杜欢乐被掐得喘不过气来,脸已经涨得紫红。苏三省用膝盖猛击杜欢乐腹部,杜欢乐刚吃下去的红烧肉又都吐了出来。
杜欢乐还没来得及吐完,苏三省又把他拖到水盆边,把他的脸按进了水盆里。几欲窒息的杜欢乐拼命挣扎,就在他几乎要断气的时候,苏三省又把他提出了水面,狠狠地看着他的眼睛说:“要是别的都不知道,我只能用你的肉红烧了,再拿去喂狗。”
杜欢乐还来不及说话,苏三省又再次把他按进了水盆里。杜欢乐奋力挣扎,眼珠都凸了出来。在他窒息的边缘,苏三省再次把他提出了水面,狠狠地说:“知不知道?”
杜欢乐拼命呼吸,拼命点头。
苏三省,“说!”
杜欢乐连咳带喘,好不容易让呼吸平和下来,急忙开口,“那天在咖啡馆……接头失败后,昨天我刚刚接到……新的指令,‘医生’让我今天下午三点,去六大埭的一间废旧仓库里找他。”
听完杜欢乐的话,苏三省的脸上终于露出了兴奋的表情。他高兴地看了看表,此时是上午八点。于是他对行刑特务交代,让他把具体的位置画出来。他说完以后迅速向外走去。
牢房里只剩下杜欢乐满脸的泪混合着水,还有一双绝望又懊悔的眼睛。
苏三省急着离开,并不是为了马上就去六大埭,而是为了给影佐将军打电话。虽然得到的消息是影佐将军不在,但苏三省安排阿强召集所有人以后,还是直接去了梅机关,等候影佐将军。
苏三省不能不兴奋,因为他知道,他将捕获的是一条大鱼。
苏三省交代完匆匆离去,所以他不知道阿强在窗口看到他驾车驶离以后,迅速走到桌边,拨通了刘二宝的电话。
刘二宝向毕忠良汇报:“处座,阿强那边有消息了。被抓的杜欢乐是中共地下党交通员,那天他在红磨坊咖啡馆要见的上级代号叫‘医生’,此人是中共地下党上海地区一条交通线的负责人。他们约好今天下午三点在六大埭附近的一间废旧仓库见面。现在苏三省应该是去梅机关搬兵了。”
毕忠良皱了下眉,“中共地下党?”说完这句话,毕忠良才恍然大悟,“戴老板够阴啊,果然是绝不做亏本生意的人。原来他是想用这两个中共的命,换唐山海的命。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唐山海自己送了自己的小命。”
“现在我们要怎么办?”刘二宝兴奋地看着他。
毕忠良思索了一下说:“把陈深给我叫来。然后,你去帮我办另一件事……”
刘二宝来喊陈深时,扁头正在向陈深埋怨,阿强最近老是避着不肯见他。陈深瞪着他说:“是不是你给钱给少了?”
扁头吓得心虚地提高了声音,“没有,叫人家办事怎么好少给钱的,这个道理我还是懂的。”
陈深没有时间再计较,因为他听到刘二宝喊他去见毕忠良。
陈深一边喝着格瓦斯,一边晃荡着走进了毕忠良的办公室。毕忠良正在看地图,他在地图上画一个圈,然后对陈深说:“马上准备一下,下午三点前包围这个地方。”
陈深接过地图看着,发现那是六大埭附近的一处废旧仓库。他抬头看了毕忠良一眼,“要抓的是什么人?”
毕忠良开心地对他说:“就在昨天,苏三省逮住了杜欢乐。”
听到杜欢乐的名字,陈深心中一凛。
毕忠良继续说:“杜欢乐招供说,他的真正身份是中共地下交通员。”
“中共?”陈深故作惊讶,手却不由自主地握了起来。
毕忠良笑了笑,“没想到吧?今天下午三点,他要和一个代号‘医生’的中共交通线负责人在那里接头。”
这个消息让陈深彻底震惊了,但他依旧不敢露出半点的异常。然后他就听到毕忠良继续说:“我会派人拖住苏三省。你务必赶在他之前,逮住这条大鱼。”
陈深愣了一下,事情发生得太快,他完全有点蒙了。
“听见了没有?“毕忠良提醒了他一声。
陈深急忙回过神来,装作镇定地看着毕忠良说:“消息可靠吗?该不会是苏三省给你下的套吧?”
毕忠良又笑了一下,“收买人心这件事,你哥哥我还是在行的。”陈深只得服从,“行。”
“务必马到成功。这一仗能不能赢了苏三省,就靠你了。”毕忠良认真地看着他。
陈深努力让自己笑了一下说:“放心,人跑不了。”
“要活的。“毕忠良补充说。
陈深点了点头,“知道了。”
他说着就要转身出发,却又听到毕忠良忽然严肃地说:“为免消息走漏,在行动之前,不许告诉任何人此次行动的目标,还有,任何人暂时不得离开行动处。”
“知道了。”陈深再次点了点头。
从毕忠良的办公室走出来,陈深刚刚强装的镇定立马就消失了。他几乎有些支撑不住,毕忠良刚刚说的那些话,无疑是一个如雷轰顶的消息。
连陈深也没有见过的上级“医生”,竟然就这样暴露了。他会是什么人?陈深已完全没有机会去邮筒送信。他究竟有没有机会营救“医生”?以毕忠良缜密的心思,他一定会派人全程盯住自己的一举一动。“归零计划”还没拿到,他若以暴露的代价营救“医生”,那“宰相”的牺牲便毫无意义。可是真的要亲自抓捕自己的又一个战友吗?陈深只觉得心急如焚,又无可奈何。
陈深离开以后,毕忠良立马拨打了一个电话。电话那头是一个瘸子,他是毕忠良的秘密狙击手。毕忠良对瘸子狙击手交代:“我要你一个小时内赶到六大埭附近的宁国楼,我的手下会去找你。”
瘸子狙击手挂掉电话以后,准备好一切立即出发。他刚到六大埭附近的宁国大厦门口,就已经看到了等候多时的刘二宝。
刘二宝带瘸子进了二楼的一个空房间,然后交给他一张苏三省的照片。
瘸子一边端详着照片,一边听到刘二宝说:“三点以前,这个人会带着人马经过这里。他的车牌号是沪61-995,能击毙最好,不能至少也要拦住他一阵子。瘸子点了点头,“记住了。”
刘二宝又交代说:“如果被人发现,记住,这幢楼左侧的货用电梯可以让你迅速撤离。我们的人也会在附近掩护你离开。”
瘸子点了点头,然后便走到窗口,架起狙击枪,瞄准了街道。
一直等待着影佐将军的苏三省也将自己得到的情报一五一十地向影佐作了汇报。说完以后,苏三省对影佐将军强调说:“影佐将军,眼下共党地下交通员‘麻雀’对76号造成的的影响和危害已然超过了军统。如果能逮住代号‘医生’的共党交通线负责人,一定会拔出萝卜带出泥,揪出藏在我们身边的‘麻雀’。”
影佐显然对这个情报很满意,他高兴地对苏三省说:“我准你调用76号的涩谷宪兵小分队。要是真能找到‘麻雀’,特工总部副主任的位置,迟早是你的。”
听了影佐将军的话,苏三省更是大喜。他激动地敬礼,“多谢将军。”
苏三省从梅机关回东亚政治所的时候,陈深的行动队伍已经整装待发。看着扁头在院子里集合行动处的特务,陈深却焦虑地给自己点了一支烟。
毕忠良从楼内走出来,他把一瓶格瓦斯递到陈深面前说:“你的汽水落在我办公室了。”
陈深接过,不动声色地仰脖喝了一口。
毕忠良注意到陈深的嘴唇有些干裂,笑了笑,“你好像很渴。”
陈深仰头望一眼明晃晃的太阳,强装自然地说:“这春天一定是发情了,才会热得像六月天。”
刘二宝也在这时候匆匆地从外赶回,他快步跑到毕忠良和陈深面前,对毕忠良说:“处座,您让办的事已经办妥。”
毕忠良点了点头,又交代他说:“你跟陈队长一起去,务必把人带回来。”说完,他意味深长地看了刘二宝一眼。
刘二宝立马会意,“是!处座!”
陈深知道这是毕忠良派人监视他,他表面不动声色,内心却焦急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