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深站在那里看着浑身是血的李小男身,心里悲痛万分。他想走上前去,紧紧地抱着她,他想对她说很多很多的话。可是他知道,他不能这样做。所以他只是扭头对扁头说:“去我办公室把毛巾和脸盆拿来,再拿一件我的衬衣,再打几壶开水过来。”
扁头立马应声而去。
可是李小男依旧冷冷地对他说:“你走,我不想见你。”
陈深却收起了自己的情绪,语气换成了往日的轻快。他说:“你不洗脸不刷牙挂着眼屎的丑样我还见得少吗?你又不是白娘子,我也不是许仙,看一眼还能吓死我?”
李小男听着陈深说笑,却流下泪来,“是啊,怕吓死了你,这世上又多了好多伤心的姑娘。”
“那就让我瞧瞧你到底有没有这个本事!”陈深说着走到李小男面前,把她扳了过来。看着憔悴的李小男,他忽然感到一阵心痛,但他脸上仍挂着微笑。他对李小男说,“我没死,你输了,所以作为赌注我要你嫁给我。”
李小男终于泪如雨下。她悲痛地摇着头,“不成了,陈深。陈深,我多么想跟你过一辈子,天天和你斗嘴、拌架,没完没了,活到老吵到老。但是再也不成了……”
看着李小男痛哭流涕的样子,陈深只觉得从未有过的悲痛,他心如刀绞。
扁头端热水过来后。陈深便在李小男不停的哭泣中给她擦干净了脸庞。等李小男擦净了脸庞,原本一盆干净的热水已经变红。陈深端起脸盆走出去,把脸盆交给等候在门外的扁头,才重新坐到李小男面前。
虽然李小男的整张脸毫无血色,却依旧显得凄美动人。她的头发仍然凌乱,但已在脑后松松地扎起,也已经换上了陈深的衬衣。宽大的衣服穿在她的身上,她露出纤细的长腿,即使腿上有着明显的伤痕,仍然显出一种别样的美。
陈深拉过被子盖在李小男身上,温柔地对她说:“回头我让扁头跟朱珠借套衣服过来给你换。”
李小男坐着没动,眼泪却又重新扑簌簌地往下掉。
陈深就那样看着李小男掉眼泪。他知道她心里悲痛,所以他只是依旧语调轻快地对她说:“你说过《十字街头》里白杨的那个角色原来差一点儿给了你,以前我不信,现在我信了。我自以为阅人无数,想不到被你骗了这么久。”
“那你还想娶一个骗子?”李小男泪眼婆娑地看着他。
陈深认真地看着她,“因为我想知道,你到底能骗我到什么时候。你的感情真的全是装出来的吗?要不干脆骗到老,骗到死。你说,假如骗了一辈子,那还算不算骗呢?”
看着陈深认真的眼神,李小男终于抬起头,紧紧地握住了他的手。她有些激动地喊着他的名字:“陈深……”
陈深从她的眼神里看出了深深的爱意,然后他也紧紧地握着她的手。
然而深情的时刻却并没有持续很久,很快陈深便感到李小男的手指在颤动。她用莫尔斯密码向陈深发问:“他们相信苏三省是‘麻雀’了吗?”
陈深认真地看着她,也用莫尔斯码回应:“暂时看来毕忠良在促成此事,李默群应该已经相信,但最终还得影佐愿意相信才行。”
李小男继续问:“交代你的情报发出了吗?”
陈深敲击着手指,“已发出。”
李小男回:“从现在起,你要做的只有一件事,保护好你自己。”李小男发完这句话,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笑意。望向她的侧颜,陈深的内心忽然如刀割般疼痛。这一刻陈深有些恍惚。他恍然觉得自己再次见到了沈秋霞。沈秋霞扭过头来对他微微一笑的样子,在他的脑海里忽然蹦出来。陈深眨了一下眼,眼前的沈秋霞又幻化成了李小男的模样。陈深知道,她们前赴后继地踏上牺牲之路,都只为保全他的平安。
陈深双眼通红,喉结滚动。他紧紧地握着李小男的手,陪着她一动不动地坐着。看到陈深这般温柔地看着自己,李小男的脸上有满足的笑容,她把头轻轻地靠上陈深的肩头,闭上了眼睛。
阳光在他们的脚边一寸一寸地移动,伴他们度过这最宁静也最悲情的时光。
陈深陪着李小男幸福的时间并不长久。他很快便被传到了毕忠良的办公室里。毕忠良直视着陈深,忍不住教训他:“谁让你去看李小男的?”
陈深悲伤地望着毕忠良,不说话。
毕忠良有些生气地说:“对,我晓得你重情重义,你我行我素,不计后果。这些都是你的优点,但有些优点往往也是毛病,这毛病会要了你的命!”
陈深依旧悲伤地沉默着。那个时候,他满脑子都是李小男浑身是血的样子。
毕忠良继续对他分析当前的局势:“李默群昨天就去找影佐汇报了,到今天梅机关也没有任何要处置苏三省的命令下达。我打电话给李默群,他还派孙秘书挡驾。你知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陈深终于开口说:“我不想知道。我只想问你一句话,老毕我有没有求过你什么事?”
看着陈深突然认真的样子,毕忠良有些意外地怔了一下。
陈深直直地看着他说:“我知道李小男活不成了,但我只求你对她下手别太狠,为什么你还是……”话还没有说话,陈深就说不下去了。他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悲伤,不想让自己去想李小男浑身是血的样子。
毕忠良沉默了一会儿,似乎有些内疚。但他的表情很快便再次变得阴冷。他冷冷地说:“那是她咎由自取。”
看着毕忠良阴冷的样子,陈深不禁冷笑了一声。毕忠良显然不在意陈深的冷笑,他继续说:“如果她不供出苏三省,嫌疑最大的人就是你,我这是在救你。就凭李小男这种不合作的态度,影佐是绝不会给她留生路的。这种时候你还不避嫌,你就是在找死。”
“你不用救我,我就是找死,也是我咎由自取!”陈深生气地看着他,说完起身欲离去。
“你要去哪里?”毕忠良加重了语气,对着他的背影冷冷地说,“你最好弄清楚,如果影佐不相信苏三省是中共,那么我们都会有麻烦。”
毕忠良说完话的时候,陈深已经走到门边。他握住门把手,迟疑了一下,终于还是拉开房门离去,并重重地带上了房门。
毕忠良坐在座位上,神色变得有些伤感,但他在尽力控制自己的情绪。定了定神,他才拿起电话,拨通了刘二宝的电话说:“喂,二宝,看住陈深,哪也不许让他去。”
刘二宝挂掉电话奔出办公楼的时候,陈深已经驾车走出行动处的大门,然后绝尘而去。
陈深驾车行驶在街头。他从后视镜里看到有辆汽车正不远不近地跟着自己,从车牌号看是梅机关的车。陈深环视四周,发现已经到了永安百货附近。看着永安百货的大门,陈深有了主意。他把车停在永安百货附近,下车,头也不回地径直走向永安百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