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兰芝心疼地看了一眼身后的毕忠良,悲痛地说:“他都伤成这个样子了,他怎么还杀得了你?你快走吧,我求求你陈深!你要当共产党当什么的,都跟我没关系,但忠良是我的命,你要杀他就先杀了我!”刘兰芝的眼中满含热泪。
毕忠良感动地看了一眼挡在面前的刘兰芝,然后紧紧地握着受伤的手腕看向陈深说:“兰芝,你让开,他不敢开枪的,自从在战场上杀了那个日本少年兵,他就再也没敢开过枪了。你马上打电话给行动处,让他们过来增援。”
刘兰芝慌乱地点头,然后便扑向了电话机。看着刘兰芝拿起了电话,陈深举枪对准了刘兰芝。可是他满头是汗,嘴唇颤动,根本下不了手,于是又把枪对准了毕忠良。毕忠良只是冷冷地看着他,好像坚信他一定不敢开枪。
刘兰芝拿起电话还未拨打,突然扭过头来看向陈深说:“陈深,你快走吧,我不想你杀忠良,也不想看到你死,你倒是走啊。”
只是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毕忠良喝止:“快打电话!”
刘兰芝吓了一跳,惶恐地拨通电话,“喂,我是毕太太,陈深要杀处座……”
这次她的话还没说完,就发现电话里再也没有了声音。陈深瘸着一条腿持枪冲上前去,一把扯断电话线。刘兰芝被他凶狠的样子吓得尖叫一声,话筒也挂在了地上。见刘兰芝脸色发白,毕忠良紧张地朝她大喊:“兰芝!”然后毕忠良冷笑地看着陈深说,“嫂子一向待你不薄,你果然有情有义,敢这样回报你嫂子。现在你告诉我,你到底有多少事是我不知道的?”
“你不问我,我也会告诉你的。”陈深举着枪对毕忠良冷冷地说,“‘宰相’是我的亲嫂子;李小男是‘宰相’的妹妹,也是我的亲人;唐山海更是我的兄弟。你杀了我多少同志?欠下我多少人命?不论今天你是不是放我走,我都必须为他们报仇!“
听了陈深的话,刘兰芝急忙跑向毕忠良,高声朝他喊:“忠良你快走!”
毕忠良看着陈深手上的枪,挥手阻止了她,“别过来!”
刘兰芝虽然停住了脚步,却凄惶地望向陈深说:“陈深,忠良也不知道那些人跟你是什么关系,他也不是有意要跟他们过不去,他这么做都是迫不得已的!”
陈深冷笑了一声,“迫不得已?那是因为他回头无门,做了日本人的走狗!”
毕忠良也冷笑地看着他,“就算我走错了路!但是我一错再错的是,一直把一只狼当成是自己的亲兄弟。”
可能是毕忠良的话让刘兰芝感到陈深的无情,她也有些心寒地看着陈深说:“陈深,你为什么要骗我们?你到底还有多少事是骗我们的?你难道从来没有把我们当成过自己人?你今天既然要杀忠良,当初又何必救他?”
对于刘兰芝的话,陈深没有任何的心软。他像是下定了决心,依旧冷冷地看着毕忠良说:“当初我救他命的时候,是在打日本鬼子的战场上,我跟他的兄弟情谊是真的。今天我要杀他,家仇国恨也是真的。”
刘兰芝终于再也承受不住眼前的煎熬,她哭着对陈深说:“陈深,我求求你,你就放过忠良吧。忠良,咱们不给鬼子卖命了,咱们也走,好不好?”说完,她泪流满面地看着毕忠良。毕忠良却一言不发,他只是紧紧地盯着陈深的枪管。
陈深的手指扣上了扳机,却迟迟不能扣下。他血红的眼睛一直和手中的手枪一样一直死死地盯着毕忠良。他最终却还是慢慢收起了枪,冷冷地对毕忠良说:“老毕,别让我再见到你!”说完,他弯腰去捡那把踩在脚下的枪。
但他怎么也没有想到毕忠良会一脚踢起他面前的一把椅子。椅子飞向他的面门,他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被击倒在地。毕忠良趁机飞身扑到了陈深身上,压住了他,两人瞬间扭打在一起。
刘兰芝也没有想到这个状况。看着两个人扭打在一起,她着急地大喊:“别打了,你们别打了!”
可是毕忠良和陈深怎么可能会听她的。毕忠良更是一脚把陈深踹开,手刚好触到那把落地的枪。只是他到底还是晚了一步,在他握到枪的时候,陈深的手枪已经抵在了他的脑门上。
毕忠良虽然拿到了枪,身体却不敢乱动。两个人保持着那个姿势,时间仿佛就此凝固。看到这个情形,刘兰芝大气也不敢出,她紧张得瞠目盯着陈深手中的枪。
陈深颤动着嘴唇,眼眶里深含着泪水,手上的扳机却迟迟没有扣下。陈深不是不敢开枪,而是那个时候他的脑海里闪现了很多画面——
他和毕忠良穿着军装并肩走在营区,有说有笑、相互推搡的样子;他和毕忠良在战斗中的样子;他和毕忠良在军事掩体内歪七竖八地躺着的样子;他和毕忠良敞开着军装手舞足蹈地唱歌的样子……
每个画面都让他不忍开枪。
毕忠良的头上冒着汗,但他却冷冷地对陈深说:“你开不了枪是不是?你要是能开枪,早就开了是不是?”
陈深看着他悲痛地说:“老毕你懂的,有很多事是不能试的。”
可就在他的话刚说完,毕忠良却突然用肩膀撞向了他。只是让毕忠良没有想到的是,陈深在倒地的同时也扣动了扳机。
咔的一声轻响,毕忠良却平安无事。陈深大惊,他这才知道枪里面根本就没有子弹。
毕忠良也拿起了地上那把枪。他冷冷地看着陈深说:“你果然是装的,你根本就是一个敢开枪的人!你还真下得了手杀我!陈深,你是我见过的最阴险最冷酷的特务!”
陈深冷笑了一声,“不用恭维我,如果枪在你手上,你一样也会扣下扳机,毫不犹豫。”
毕忠良也跟着冷笑了一声,“可惜我这把枪里根本就没装子弹。你永远都算不过我,也斗不过我。老天注定你今天要在这里当个无名英雄了。我的人马上就到了,你觉得你还能跑得了吗?这就是命,有时候我们不得不信命。”
他的话刚说完,陈深就突然朝他扑了上去。
和陈深刚刚的动作一样,毕忠良也急忙开了枪。只是和陈深不一样的是,毕忠良的手枪里是有子弹的。子弹打中陈深肩窝,陈深一下子就倒在了地上。
看着陈深血流不止,刘兰芝又是一声尖叫。
毕忠良急忙后退一步,拉过惊慌失措的刘兰芝塞到身后,然用枪死死地指着陈深。
“忠良,你不好杀他的,他怎么说也是你的兄弟……”刘兰芝急促地对毕忠良说,她的声音里已经带着难过的哭腔。
可是毕忠良却持枪逼向陈深,阴冷地说:“不行,我不能答应你,今天我必须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此时毕忠良的家门口,行动处的篷布大车已经急刹停下,一众特务下车冲向毕忠良家大门。毕忠良听到了那个声音,嘴角不禁露出了一抹微笑。他有点分神,陈深趁机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从口袋里取出一颗子弹上了膛。
毕忠良和陈深的枪同时响了,两粒子弹向两个人飞去。
陈深和毕忠良几乎是同时倒地。
只不过陈深的子弹击中了毕忠良的脑门,而毕忠良的子弹击中的是陈深的小腹。
血水飞溅的毕忠良双目圆睁,然后身子笔挺地向前倒地,再也站不起来。
刘兰芝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一幕。她瞠目结舌,半晌没有说出一句话来,最后身子颤抖着,终于软倒在地。
陈深虚脱般地看了刘兰芝一眼,捂着小腹部愧疚地说:“对不起,嫂子。”
陈深并没有时间继续向刘兰芝道歉,嘈杂的脚步声响了起来。他知道,特务们马上就推门而入了。他挣扎着艰难地移动身体,移过刘兰芝身边,拖着双腿一瘸一瘸地向后院跑去。
陈深一定想不到,那枚之前在密室里差点从桌子上掉下来让他暴露的子弹,最后竟然救了他的命。
毕忠良的尸体伏在地上,鲜血在他头部以下的地板上洇开。刘兰芝颤抖又无力地爬向毕忠良的尸体。她嘴唇颤抖,刚刚喊了一声毕忠良的名字,便眼睛一黑,晕了过去。
阿达和阿庆破门而入,惊诧地看到地上毕忠良的尸体。他们立即朝后院追去,刚好看到陈深驾车从隐蔽处驶出。他们对着陈深的汽车连开数枪,可惜他们只是击碎了陈深汽车的后挡风玻璃,并没能挡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