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大春还未说出的话就这样僵在嘴边。李小男尖叫一声,捂住耳朵,闭上眼睛,浑身都在颤抖。唐山海大惊,望向陈深的家门口。他冲陶大春说完“快走”后,迅速向陈深家奔去。李小男此时回过神来,连哭带喊地唤着陈深,向陈深家跑去。陶大春拉住正准备向前去追的吕明,双双撤退。
徐碧城在家中听到不远处的街区传来爆炸声,大惊地望向窗外,手中洗干净的碗瞬间跌落在地,碎了一地。徐碧城惶然地站在原地,对着一堆碎片,心中突有不祥的预感。被爆炸声惊扰的居民家纷纷亮了灯,渐有邻居开门出来察看详情。
黑暗中硝烟未散,李小男一边咳嗽,一边带着哭腔喊着:“陈深,陈深,你还活着吗?给我句话啊!”
屋内一片狼藉,桌椅倒了一地,残缺不堪。李小男费力地搬开家具,发现了翻倒的沙发。她想将沙发抬起,却力有不逮。忽然有一双手伸过来,帮她一起搬开了沙发。李小男一怔,借着微弱的路灯认出了唐山海,吃惊地问:“唐先生,怎么是你?你怎么在这里?陈深在下面,快帮帮我!”
唐山海故作惊讶地问:“陈队长?”
两人一起抬开了沙发,看到了沙发底下头破血流的陈深。他双目紧闭,似乎没有丝毫生气。李小男哭着扑上去,将陈深一把抱住:“陈深,陈深,你说话啊?你有没有死?”
唐山海探了一下陈深的鼻息,惊喜地说:“还活着,快送医院!”
唐山海说罢,立即将陈深抱上汽车,驱车前往同仁医院。等陈深包扎完毕,确定无大碍,已临近深夜。唐山海站在走廊上想了又想,最后还是决定给徐碧城打个电话。徐碧城坐着黄包车赶到同仁医院,一脸焦急,车还未停稳,就跳下黄包车,将钞票往车夫的手里一塞,快步跑进了医院。她步伐匆匆地走在走廊上,挨个儿向病房内张望。恰好李小男从走廊的另一头走来,看到徐碧城,认出了她。
病房内,陈深半躺在病床上,头上绑着绷带,脸上也有些伤,眉骨有些红肿。
上次替陈深包扎的护士朱海燕正在和他小声说话。
陈深笑了,“知道了,管得比黄埔江还宽。你要是晚调来几天,我就不用听你啰唆了。”
朱海燕笑笑,一边收拾医用托盘上的物件,一边说:“你和医院真有缘分,好好休息。”
李小男领着徐碧城走到病房门口说:“多亏了唐先生碰巧就在附近,赶来帮我送陈深到医院,否则我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徐碧城勉强笑了笑,“我接到山海的电话,才知道陈队长出事了。”
陈深闻声望向门口。李小男刚好看到朱海燕小心而温情地替陈深掖紧了被角,轻声说了一句就走了。她向门口走去时,跟李小男擦肩而过。李小男看了她一眼,然后看向陈深说:“陈深,唐太太来看你了。”
徐碧城一脸关切地问:“陈……队长,你没事吧?”
陈深平静地望着徐碧城笑了笑,“还能活着见到诸位美人,我觉得老天爷真是待我不薄。”
李小男不满地嘟囔着,“差一只脚就进阎王殿了,还有心思跟人花言巧语?”
徐碧城走到病床边,仍然关切地追问:“都检查过了吗?有没有内伤?”
陈深笑着点点头,嘴里却依旧不正经,“这伤不轻不重,应该够得上住几天院,避避风头。不晓得各位太太、小姐愿不愿意在这里搭张桌子,陪我凑一桌麻将?”
陈深的话音刚落,毕忠良的声音就在门口响起,语气里有一种紧张后的放松:“小赤佬,死到临头还没个正经。”
众人闻声皆往门口看去。只见扁头领着毕忠良、刘兰芝夫妇出现在病房门口。
陈深故作无奈地叹了口气说:“这脸肿了,面子果然大一些,大半夜的把老大也惊动了。扁头,你这个大嘴巴是巴不得全世界都知道我陈深又栽了吧?”
扁头连忙说:“头儿,我只是跟处座汇报了一下,说你没大事,是处座一定要赶来看你,我也拦不住啊。”
刘兰芝径直走到病床边,上下打量着陈深,在确定陈深真的无大碍后,竟有些责怪:“陈深啊,你怎么回事啊?你是要吓死嫂子啊?”
陈深立即安抚说:“没事儿,嫂子。阎王殿的大门被我敲了三回也没进去,那小鬼说以后就不收我了。”
毕忠良忽然看到了徐碧城,诧异地问:“唐太太也在?”
徐碧城有些不自在地点点头,赶紧解释:“我接到山海的电话,说陈队长出事了,我怕山海也受了伤,所以赶过来看看。”
唐山海此时正好来到了病房门口。听到徐碧城的话,他镇定地回了一句,“我能有什么事?处座,您也来了。”
毕忠良更生疑惑,意味深长地看着唐山海,并不说话。倒是刘兰芝望向唐山海跟徐碧城,笑着说:“唐先生,你家太太对你真是关心哦。”
徐碧城无措地站着,有些尴尬,唐山海则笑了笑。毕忠良忽然问唐山海:“听扁头说,是你把陈深送来医院的?”
唐山海点了点,“对,我碰巧在那附近一家书店买书,听到爆炸声就跑过去看看,不想竟然是陈队长家。”
毕忠良淡然地应了一声,看似不在意,实则思绪早已百回千转。
唐山海继续说:“我刚从医生那儿回来,医生说陈队长应该有轻微的脑震荡,建议住院观察几天。”
刘兰芝听完,一颗悬着的心彻底放松了。她笑说:“哦哟,脑子千万不要震坏掉,坏掉了更加讨不到老婆了。”
一直未曾说话的李小男站了出来,礼貌地喊了一声“毕处长,毕太太”。刘兰芝看向李小男问:“这小姑娘是啥人啊?”
李小男笑着回,“我叫李小男,是陈深的女朋友。”
刘兰芝一听双眼放光,立即看向陈深,“好啊,陈深,你啥时候已经找着这么漂亮的女朋友了?怎么也不告诉我的……”
站在一旁的徐碧城也看向陈深,她似乎有些紧张,也有些期待。可是她自己也不知道她在紧张些什么。陈深只是玩世不恭地笑着,并不否认,徐碧城的脸上露出了失意的神色。她忽然明白,她的紧张,她的期待,皆来自她内心深处希望陈深能够否认李小男是他女朋友这件事。
唐山海不动声色地将徐碧城这细微的变化看在眼里。徐碧城感到唐山海在看她,两人的目光相交时,徐碧城的眼神中明显有了一丝责怪之意。一旁的毕忠良意味深长地打量着唐山海和徐碧城。
随后唐山海便带着徐碧城离开了同仁医院。在车上,唐山海沉着脸问:“我在电话里明确告诉过你,让你在家等我,你为什么还要来医院?”
徐碧城的态度更加冷淡,“你就不该再对陈深下手。”
唐山海忍着气再次解释:“我已经跟你说过,我去的时候老陶已经动手,我根本来不及阻止他们。”
徐碧城不依不饶,“如果你早几天通知老陶,就根本不会有这事。”
唐山海第一次在徐碧城的面前发了火。他连声质问:“那你是认为我该冒着暴露的风险去见老陶?陈深的性命重要,我的性命就不重要?你知不知道你大半夜地跑来医院看陈深,是一件很刻意的事。李小男会怎么想?更重要的是,毕忠良会怎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