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大为被金喜宝拉走后,胡音音的一颗心始终悬着,她迷迷糊糊地躺在床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睁开眼时,看到墙上的钟显示午夜两点。掀开布帘,陶大为的床上空空如也。
雨下得越来越大,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胡音音越想越不放心,笨拙地穿上衣服,撑着伞,来到大街上四处寻找:“大为,大为——”街上行人匆匆而过,对这个大肚子女人和她的呼喊视而不见。
高小山驾车经过,在后座白一鸣与两个歌女左拥右抱,他刚刚看了一场“好戏”,需要释放一下晦气。看到一个挺着大肚子的女人踉踉跄跄走在车前,高小山拼命按喇叭,吓呆了的胡音音反而僵硬地站在马路中间。
“你找死啊!”高小山吱嘎一声刹住了下车。看到那女人反倒走到驾驶座边使劲敲车窗的玻璃,高小山火了:“干什么干什么?”
胡音音嘶哑着嗓子喊:“我找大为,陶大为,先生你看见过他吗?今天他也是坐着车走的……”
高小山摇下车窗,恼火地嚷:“什么陶大为?我怎么认识他?莫名其妙!”
白一鸣正抱着一个歌女接吻,催促高小山快走。高小山一踩油门,胡音音躲闪不及,溅了一身的污水。回头间,她看到了一个身影。她突然心里一震,那个背影,太像白一鸣了。胡音音理科狂奔起来:“等等,等等——”
车子开得很快,转了个弯,消失了。她的手按在大肚子上,滑倒在地,雨伞也丢在一边,索性坐在地上“呜呜”哭了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胡音音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一瘸一拐地到了家门口,看到金喜宝和陶大为撑着一把伞从街口走来,她的肚子一阵剧痛,用力喊:“陶大为,大为,快,孩子要生了。”
陶大为飞快地跑回屋拿出铁皮罐子,背起胡音音坐上黄包车。一路上,胡音音低喃:“大为,我怕。你不要离开我,我怕死,我这条命是你捡的,你救救我。”
陶大为不停地抚摸着胡音音的脸:“没事的,没事的,你放心吧,我在这儿呢,没啥好怕的。”
金喜宝看着两个人,心里有说不出的滋味。
在这一刻,胡音音心里涌出阵阵悲凉,如果刚才看到的是白一鸣,那么肚子里的孩子就是看到了父亲才急着要出来的。可她怎么办,孩子生下后怎么办?
产房外,陶大为在走廊上走来走去,听着产房传来胡音音凄厉地呼叫,他心里焦急万分。护士、医生们进进出出,面带难色,陶大为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护士捧着一个簿子匆匆走到陶大为面前:“请问你是产妇的丈夫吗?”
陶大为摇了摇头,说:“我不是她丈夫,生了吗,孩子生了吗?”
金喜宝吃了一惊,问:“你不是她丈夫,那你是她什么人,她哥?”
陶大为说:“我啥也不是,我就看她有难处……”
护士厉声打断他们:“现在没时间听你们说这些。产妇难产,需要动手术,你们赶快交钱,签字。”
听到难产,陶大为一下子跳起来,闯进手术室,抓住胡音音的手:“音音——”
胡音音仿佛使出最后气力:“大为,我要死了。”突然,她眼里又闪射出怒火:“我恨他,我恨他……”
陶大为说:“你别这么说,先把孩子生下来,你不会死的!”
胡音音神智逐渐模糊:“大为,我疼,我坚持不住了,大为。我不要这孩子,孽种,孽种啊……”她用力挣扎,声嘶力竭。
陶大为急得用手去按她的嘴:“音音别这样,别这样,孩子是无辜的,你无论如何要把他生下来……”胡音音突然狠狠咬住了他的手,咬得那么有力。陶大为疼得发抖,但他没有抽回手,任凭她狠命地咬。
胡音音用力过度,一阵虚脱,昏了过去。
陶大为惊恐地抽回了自己的手,哀求道:“医生,你救救她,救救她……”
“现在马上动手术,你去交手术的费用。快,救命要紧。”陶大为飞快地跑向收费处,把铁罐子剩余的钱全部倒在窗口:“先生,我现在没带这么多钱,你先让医生把手术做了,我给你下跪了,先生。”
收费员冷冷地说:“没钱,你下跪也没用,这是医院的规定。”
陶大为“扑通”一声跪下。
金喜宝被这一幕触动了,她从包里掏出一把大洋,“哗啦”一声摔在窗口:“我给你钱,马上动手术!”
陶大为没想到金喜宝会舍财相救,不知道怎么感谢,只是一个劲儿地说会还的。胡音音还在动手术,不知道结果如何,陶大为忍不住对金喜宝说起了他和胡音音的相识经过。
金喜宝的眼睛里闪着泪光,陶大为是一个善良又爱生活的人,只可惜,自己在胡音音之后认识了他。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一脸倦容、眼圈发黑的陶大为突然听到孩子的啼哭,他迅速冲到产房门口。
“母女平安,两个都是女孩儿,一个四斤一两,一个三斤四两。”陶大为松了一口气,提了一夜的心终于放下了。
胡音音吃力地转动着眼珠子,看到了两个粉嫩嫩的孩子,泪水滚滚落下。虽然是自己的骨血,但那种厌恶总是若有若无地存在着。这是她的悲哀,注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