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料到,听了这句话,崔花枝的嘴角却一抽搐,老瞿的脸色也有了变化,储红兵不解,转身看白烂漫,白烂漫附他耳边小声道,“改口,叫妈。”
“啊?”储红兵觉得脑袋要炸了,细想想,对呀,你都收“丈母娘”红包了,还不得改口呀?
崔花枝一脸期待。
仿佛是过了一万年,储红兵硬着头皮才从嗓子眼里挤出了那个字“妈”,喊出后,被自己恶心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崔花枝应着,满意地看着他,储红兵不断地给“岳父岳母”夹菜,借机来掩饰自己的尴尬。
此时的崔花枝,是有千言万语要说的,可是闺女早就给了她提了醒,说这红兵别看岁数不小,可脸皮特薄,要她别逮住啥就问啥。从女儿口中,她知道这个红兵是山东的,早年来北京打拼,与老婆聚少离多,后来老婆红杏出墙就分了。虽是离异,但没有子女,现在在京有房有车,算是事业有成。
思忖了一会儿,崔花枝便开口了:“红兵呀,我敬你一杯。”
储红兵正同老瞿拉着家常,烂漫妈的这一举动把他吓一跳:“姨,啊,不,妈,你咋敬我呀,这是咋说得呀,可使不得,使不得……”说着便去扶烂漫妈的手。
崔花枝泪花闪闪。
白烂漫也不解地望着妈妈。
“红兵呀,烂漫不要我问这话,本来我也想不问,你们自己的事,我们做大人的尽量不掺和,可我做妈的,一些话不说还真是有些……闷得慌。”
白烂漫忙给她妈夹菜:“妈,该说得不都说了吗,吃菜,吃菜。”
崔花枝不理她,继续瞅着储红兵。储红兵被瞅得心发慌,但脸上却带着微笑:“啊,问吧,只要我知道的。”
崔花枝笑了,嗔白烂漫一句:“你看人家小储,多懂事。”
“好好,你们来,来。”白烂漫一摊手,表示不管了,心里却在说,不用乱充好人,看一会儿不把你急死。
“红兵呀,”崔花枝向前倾倾身子,“我听漫漫说,你父母还没见过她,按说,婚前是该见个面的,你父母那边没意见吧?”
“啊,没事,我自己能做得了主。”储红兵镇静自若。
“噢,好。你的户口还在山东老家吧?”崔花枝又问。
“是呀。”红兵老实回答。
崔花枝往后撤了撤身子:“那领证的时候是上我们那边去,还是上你们那边去?”
“啊?”储红兵有些蒙,稍一停顿便转过了弯,心想这一乡下老妇知道的还不少,还知道领结婚证得到户口所在地去领,忙说:“都行。”
崔花枝摇摇头,笑:“你父母都还没见到漫漫,不上你家去哪里行,你虽说是二婚,可漫漫是初婚呀,她也应该明媒正娶是不?”
红兵脑门冒了汗。
“妈呀,不告诉你了,他忙,忙得不可开交,手下正忙一大单生意呢,你现在跟他说这些干吗?”白烂漫替储红兵解围。
“噢,那咱就来个简单的,结婚就那回事,可繁可简,这些事我都看得开,小储若是没时间就不要玩那些虚的,找个时间回趟家领个证,顺便让你父母见见,回来两人往一处一搬不就得了。”
“唔,也行。”红兵支吾着,“到时候再说吧。”
“哪能到时候再说?”崔花枝笑一下,“就过年的时候把事办了吧?”终于,崔花枝说出了心里一直想说的话,而且把过程也都铺排好了,“先上你们家领完证,然后再去我们家待几天。”她瞅眼老瞿,老瞿心领神会,“对,对,漫漫虽说不是我亲生的,可我也拿她当亲闺女看,怎么着我们家也得热闹热闹。”
正在不知该如何接话的时候,手机响了,红兵吓了一跳,他怕是小枫打来的,一看是布丁,松一口气。
“储哥,你出来一下。”
红兵警觉地四处望,布丁继续说,“门口,我在门口。”
储红兵一边应着一边向门口走去。
布丁两口子带俩孩子去“星美影城”看电影,也该有事儿,走到“湘鄂情”门前,彩霞忽然说,“布丁,你什么时候请我在这里吃次饭?我就喜欢这里面的环境,你看多好啊,多洋气呀!”说着,彩霞就以一副无限向往的眼神望着里面。
彩霞这一瞅,便瞅见了里面的储红兵……
“你咋还这么大胆呀?太欺负人了吧?大姐和孩子来了是吧,你不在家里陪孩子老婆,你跑这儿陪那妖精干吗?那一男一女是那妖精的爹妈是不?我得去问问,他们是咋教育女儿的,他们就是教女儿出来抢人家老公、做小三的?呸!”彩霞说着,就要往里面闯,被布丁死死抱住,“姑奶奶呀,你别添乱好不好?”红兵也低声下气:“彩霞,你别生气,听我解释好不好?”
在两个男人的左右夹击下,彩霞算是暂时安静了下来,趁这个工夫,储红兵把布丁拉到一个角落里,如此这般地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遍,又说,“你说,人家妈都快死了,求到这里我能不帮么?”
布丁搔搔头皮:“也是啊。”
“你放狗屁!”彩霞在后面开了一嗓子,储红兵的脸登时一沉,布丁赶忙解释,“储哥,她是骂我啊。”
彩霞冲着布丁急道:“什么叫也是?不坚持真理,不坚持正义,你还像个男人么?”又回头看储红兵:“储哥,我性子急,你多担待,可话说过来了,你凭啥给她当假老公呀,她又凭啥叫你呀,你怎么就那么听她的呀?你怎么让她扯着裤腰带不放啊?那娇精也太欺负人了吧?太不把大姐放眼里了吧,真是踩人头上拉屎呀!”
储红兵哭笑不得,心想,自己咋就这么倒霉呢?但彩霞是个替天行道的勇士,你又说不出人家什么。储红兵唯有赔着笑脸道,“彩霞,不是你想那样啊,别想多了啊。”
彩霞“哧”地一笑,“储哥呀,我多想不多想的没啥,只是你别让大姐多想了就行。”
储红兵被噎住了。
“储哥呀,别玩过火呀,兄弟为你担心呢。”布丁一脸忧患。红兵拍拍他的肩,“放心,没事。”
布丁又道,“你可别……别叫人赖上啊。”
红兵道,“我会处理的,今天就权当做回**。”
布丁放心地往前走了,看着他的后影,红兵却不放心了,今晚这事,彩霞不会在小枫面前说吧?
因为心里有事,储红兵回到席间便有些郁郁。白烂漫看出来了,踢踢他脚,“咋?”红兵回说没啥事,是那单生意的事。白烂漫“噢”了一声,对她妈说:“我说吧,你看他忙吧,就算吃个饭也是电话不断。”
崔花枝因为高兴,气色好了许多,也不那么咳了,吃了一会儿,竟又提出一个要求,说是想看看女儿未来的家。红兵傻了,白烂漫也傻了,她没想到妈妈会提出这么一个要求,急忙说,“妈,他那家太远了,六环外呢,我都不常去。”
崔花枝说:“远不远的都没事,它不早晚是你们的家么,我想去看一眼。”
储红兵理解烂漫妈的心情,一个将死的人可不就得把一切都搞明白了?他急中生智,道,“烂漫,六环外那一套正想着卖呢,看不看的也没啥意义。”转过脸来看“丈母娘”,“这么着吧,您还是看看我新买的那一套吧,主体起来了,这两天我带你们去看看那位置啊。”
“啊,这又买新房了?”
储红兵说是,那老房子太远,怕烂漫来来回回不方便,索性再买一房。储红兵发现,自己已经完全入戏了,说起假话来都不带眨巴眼的。
“好啊。”崔花枝又抹起了眼泪,抹了一会儿,竟然伸手拉过储红兵的手,把白烂漫的手递了过去,看着红兵的眼睛,郑重道:“红兵,漫漫就交给你了啊。”
崔花枝泪光闪闪,充满期待。此情此景,储红兵还能做什么?他能做的就是使劲点一下头:“行,你老放心吧。”
天,这句话说出来,连他自己都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