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没有走，而是来到他们的头上，将巨大的石头收集到悬崖边。
他们收集石头干什么？
郯国兵士群有过一刹那间的静默，而山谷之上也一样是肃穆的氛围，顷刻间，这山谷上下，一片诡异的宁静，静得叫人心胆俱裂，只有长风涌动的古怪声响，像远方撕吼而来的怪兽。
红袖心中砰砰跳着，程风的心思现在已经昭然若揭，他是要为她报仇，因为郯国的兵士把将军逼下了悬崖，他要让这数千兵士也丧命在着山谷之中，作为对将军的陪葬。
他要为将军报仇，也是为她报仇。
红袖恨这些郯国的兵士，她现在痛恨郯国的一切，她也想为爹爹出这口气，可是，她又不得不想到程风这一率性的举动所带来的后果，这些兵将或许可以投降蜀疆，可以效忠蜀疆，但程风却没有给他们这个机会，而是凭借一己私心随意处死了他们，他没有经过老皇帝的同意就这样擅做主张，数千性命，不是小数目，如果老皇帝震怒，程风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功过两消。
正因为这样，大世子从始到终就一直站在后面不说话，而禅机子更是眯着眼睛，悠悠扇着扇子，等着看程风的举动。
“放！”程风口中发出一个短促的命令，却让红袖的心忽然一震。
“等等！”红袖忙挺身叫着，拦住意欲发石的兵士，回头说道：“风哥，不要这么做。”
“红袖，难道你忘了你爹爹的死了？”程风微微皱眉，静静说道。
红袖一怔，爹爹被害惨死，她怎么会忘记？她的目光忽然变得黯淡，心中一阵酸楚，是的，在她心里，即便是用整个郯国来作为爹爹的陪葬也不为过，可是……可是……
红袖的表情被程风尽收眼底，他微微一笑，说道：“一切都交给我，你什么都不要管。”
这一次，他的命令来得格外决绝。
“推下去！”
一刹那间，无数巨大的石块齐齐向山谷之下滚去，石块带着沉滞的尘土，魔鬼一样吞噬一切的力量，急速向山下飞砸而去，向无数郯国兵士飞砸而去，顷刻间，山下传来绝望而恐惧的哭号声，喊叫声，石流不断滚滚而下，兵士想躲，可是他们有紧紧的束缚，外加力量并不一致，哪里躲得开？石块落下，成百上千的兵士在巨石的阵流中瞬间血溅当场，几乎被拍成了肉饼。
山谷之下，刚刚还谈笑声声，一瞬间，成为地狱般阴森恐怖之处。
被蜀疆看押的番塔等国其他闲散兵士，看到这个场景，个个都吓破了胆子，浑身发抖起来，蜀疆这样对待郯国，接下来必将是他们了，郯国兵士并不是主谋，他们尚且这般残忍，一会儿轮到他们，还不知道是怎样惨烈的死法呢，想到这里，不知谁忽然跪下磕头，不断求饶，他这一带，别人也都马上效仿，饶命之声，效忠之语不绝于耳。
郯国兵士接二连三的倒下，没有丧命的也没了半个胆子，他们挣扎着，叫喊着，撕扯着，拼命想要挣脱包围圈，巨大的石头带过，往往瞬间就将人群带倒一片，更不消说没有因石头而丧命却被它们砸中肢体着，口中撕心裂肺的求饶哭喊，响彻整个山谷，凄凉之声久久回荡其中。
红袖起初不断告诉自己，他们害死了爹爹，他们罪有应得，可是到了最后，她越来越觉得自己难以承受山谷下那一声声喊叫，她觉得她仿佛突然之间成了一个刽子手，无数条鲜活的生命就因她的原因顷刻间从这地球上消失，她伸出双手捂着脸，却仿佛嗅到了指缝间浓重的血腥的气息。
一声声挣扎在生死边缘的叫喊，撕扯着她脆弱的神经。
她以为自己可以变得残忍，变得凶狠，可是现在才知道，她并不能，她的本性是深深扎根在她骨子里的东西，与她的血液灵魂交连在一起，她还是从前的那个红袖，一点都没有改变，而且，只怕也永远改变不了。
“不！”她忽然喊出声来：“停下，都住手！”
程风伸出手，烟尘消失了，再没有向下坠落的石头，山谷下面依旧是此起彼伏的哀叫声，红袖颤抖着呼吸着，她不敢向下看，那下面的哀叫声，似乎正在细数着她的罪孽，让她的心口仿佛也有个巨大的石头在压着一般。
“不要再扔了。”没有原因，只是颤抖的一句话，红袖浑身仿佛没有半点力气，慢慢蹲下身去。
战争来的轰轰烈烈，消失得却很是迅速，重要归功于番塔土斡等国足够的轻敌，如果他们一开始就没有轻视蜀疆微乎其微的兵员势力的话，如果他们虚心采纳身边众忠臣贤良的意见，胜负几何，也还是个未知数罢了。
蜀疆的最后胜利，不仅仅让它在兵士方面得到了很大的扩充，发展壮大了自己的势力，而且自从次此作战之后，老皇帝还改变了以往对于这些臣属国家的看法，从前他一直怀有一种仁慈之心，认为即便同敌国进行了多么艰苦卓绝的战斗，都没有必要将他们赶尽杀绝，只要他们愿意俯首称臣，哪怕只是这样一句话，他也觉得是蜀疆的胜利。
他曾经以为这种胜利是地久天长的，可是自从这次事件以后，郯国的重新冒犯让他尤为气愤，也改变了他从前的态度，他开始觉得，如果不进行实质性的占有，这些国家口口声声说过的话，他们转身就可以忘记。
并不是所有的国家都是君子。
之所以这样坚决，并非是他一个人突然顿悟，而是这其中，有着红袖的进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