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莲花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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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2章

雪白的肤色,大大的眼睛,小巧紧致的鼻子和红润的口,嘴角不笑的时候,也是微微上扬的,乌黑的头发在肩两边编的两只细小的辫子,其他的自然垂在下面,有一条斜穿过额头,在右边发际嵌上一朵花,她第一次这么仔细地注意着自己,这样细致地打量自己。

她是漂亮的,最重要的,她很年轻,如同早春的桃蕊,相信皇帝不会对她失望,她不在乎自己开放多长时间,但她在乎开放的机会,开过今天这一次,哪怕只有很短很短的时间,待到完成了大哥的大业,哪怕让她迅速凋零,她也是毫无怨言的。

大哥,是该兰儿为你报恩的时候了。

如果我成功,你们一定会感到惊讶,一定会的。

兰儿看着微微因风飘荡的湖水,发起神来,过了今天,她就不再是大家心目中的兰儿,从前的那个清纯,白纸一样的兰儿将会一去不复返,她会像一个随风而逝的叶子,渐渐在大家的心中消失殆尽,所有人都会惊讶的,所有人,大哥,二哥,红袖姐……

兰儿苦笑了一下,不知为何,她的眼睛忽然酸涩起来。

一阵风涌来,吹透了她的衣衫,她不再觉得冷,而是在清风中,把风筝高高地扔上天去,而后,沿着湖边的小路跑起来。

放飞风筝,也是放飞一种思绪,看着风筝越飞越高,仿佛在放弃她的曾经。

兰儿抬头仰望,眼中的雾水就始终不会流出来,她脸上还是带着笑,这或许会是她一生中最美的时刻。

遥遥地,传来一群步履衣衫的声音。

兰儿没有回头,但她用余光看到了十余个小心翼翼的跟随,瞟到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个遍身黄衣的人。

该来的总会来的。

兰儿忽然娇笑起来,沿着与皇帝相对的方向,牵着风筝的线快跑,清风吹动了她白色的衣裙,吹起了她的长发,吹动了她腰间藕荷色的百花香囊,让她周身散发出一股百花的香气,仿佛活跃在这个清冷早晨的后花园,一个俏美活泼的仙子。

她一心在风筝身上,看去仿佛丝毫没有注意到正悠悠走过来的人,刚刚绕过一方假山,险些与一个人撞个满怀,吓得她戛然止步。

“好大的胆子!”皇帝身边的太监上前一步,上下看着她,指着她说道:“你是从哪里冒出来的,难道不知道这个地方是不许随便有人进来的吗?竟敢在这里玩耍,还险些惊扰了陛下的大驾,你不要命了吗!”

兰儿吓坏了,忙俯身下去,慌张地说道:“兰儿知道,只是拿着风筝,看到这里既美丽,又宽阔,一时忘了情,所以才来了这里,请陛下恕罪!”说完,她用小鹿一样惊恐的眼睛抬头看着老皇帝,扑闪扑闪,又忙垂下头去,挂在脖间的香囊在她面前摇摇晃晃。

老皇帝鬓发皆已经花白,刚刚恢复疾病的身子仍旧有些虚弱,精神却是很好,更有一种泰然的君王之气,他起初看到有人闯到这里来,打扰了他的清净,多少是有些动气的,可是,待看到兰儿清风一般的颜容和气质,如水一样漾动的眼眸,不由得生出一丝怜爱之心,淡笑着说道:“你叫兰儿?”

“是。”兰儿抬头说道。

“兰儿姑娘,这里可是禁地,你既然知道了,可是不该来的呀。”虽这么说,言语中丝毫听不出半点责备的意思。

兰儿直起身来,看着皇帝,委屈地说道:“兰儿知道这里是禁地,别人也曾告诉过兰儿陛下每天下朝之后会来这里散步,还告诉过我,皇宫哪处景致都可以去,独独这里是不能来的,兰儿一直好奇,心想,既然陛下喜欢在这里散步,这里必然是与别处不同的,又想起所有人都告诉兰儿的,陛下仁心爱人,您喜欢的,必然不会吝啬和大家一起分享,这才大着胆子来这里玩耍。”

她说着说着,又撅着嘴,小声说道:“本来兰儿以为必不会碰到陛下您的,趁陛下不在,偷偷来玩,神不知,鬼不觉,不想陛下偏偏今天例外,上朝之前就来了,兰儿真不知道是该因为见到龙颜而兴奋呢,还是应该因为别陛下逮了个正着而郁闷。”

老皇帝听她这么说,忍不住摸着花白的胡须呵呵笑起来,兰儿一副天真烂漫的样子让他心生好感,话也说得甚是中听。

他身边向来是些小心翼翼的太监,谁也不敢多说一句话,多行一步路,个个心中深知伴君如伴虎,生怕得罪了自己,犯下杀头之罪,而这个兰儿却如同这些重重笼罩的阴云中透出的一抹阳光,不但敢说别人不敢说的话,还敢做别人不敢做的事,虽然如此,他不但不觉得反感,倒觉得甚是可心。

兰儿故意说着反话,看似她的无心之过,其实是有意为之,想必如果皇帝真的下朝之后才会来这里散步的话,她是绝对不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的,看到皇帝露出微笑的颜容,心下松了一口气,知道自己讨了他的喜欢,他是不会给自己定罪的了,她的这一步,已经走出去了。

她歪着头看着皇帝:“你既然笑了,就是说不生兰儿的气了,是么?”

“大胆!对陛下怎么能称呼你?简直是大逆不道!”小太监又厉目说道,兰儿听他这么说,暗暗向他吐了一个舌头,被他看到,更是气愤地指着她:“你!”

“哎……”皇帝伸出手去,拦住了他,笑道:“你且起来吧。”

兰儿听到他让自己起身,莞尔一笑,伶俐地站起身来,拍拍自己身子上的土,笑道:“我就知道陛下最是仁慈的,怪不得他们都夸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