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最后，这话竟然已经变成了难道他有胆子拐走公主，就没有胆子来见我这个大哥最后一面吗？
最后这一句说得很轻，官员都没有听到，有的还想要借此借此机会讨好，忙上前说道：“皇上，微臣这就去为了皇上把那慕容寂抓回来，只凭他拐走公主，就是死罪一条……”
程风抬起头来，这官员的下半句话忙吓得咽回去了，这哪里是人的眼睛？分明是一只野兽的眼睛，遍布血丝，想要吞人的血肉，即便后来红袖及时地出来说话圆场，那官员还是没有免除被鞭打的命运。
一切都要按着规定的轨道前行，程风终于在这个秋天将要离开的时候，召集百官，来到神坛祭祀。
这是蜀疆历来的规矩，程风也不能够有所例外。
神坛是蜀疆最为神圣的地方，历代皇帝到此祭拜，目的是为了为蜀疆百姓祈福祷告，情景庄严肃穆，不同寻常，神坛四周是一个宽敞的辽阔的地带，地上是一道又一道古怪的纹状石木铺就，程风带领着文武百官，三步一扣，九步一拜，很是诚心，他近来总是不断梦到已逝的先皇，总是梦到他临死的时候，对他说过的话。
父皇要他撑起蜀疆的未来，撑起这一片天空。
他开始想要抛弃过去的人生，全心全力做一个好皇帝，这个念头一经产生，顿时让他觉得肩上忽然多了很沉重的使命感，众人看到他们的皇帝在萧索的清风之中一板一眼地遵照着祖先留下来的规矩跪拜，表情庄严，跪伏在地上的时间很长很长，彼此都面面相觑，不敢则声。
程风开始想要改变今后的人生，可是，这一切在红袖看来，却是对他生命的无情讽刺。
他绝对不会想到，红袖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网，所有的一切，都阻止他改变自己的命运。
他已经没有机会了。
红袖在程风拜祭结束，转身走回的那一霎，仿佛是隔着很远很远的地方看他，因为这一段短短的距离，他只怕不能够再像之前那样，安然地走回来了。
所有的一切似乎都安静下来，直到，红袖忽然做出手势的那一刻。
本为保护皇庭成员的上千名士兵忽然叫着冲上来，他们迅速地在程风身边围成一个圈，把程风围困在中心，长矛之尖对准了他，程风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可是当他有些明白情况有些不对的时候，他的第一反应，竟然是大声地叫了一句红袖。
虽然场面很乱，红袖还是听到了他的沉声呼喝，看到了，他在人群中不安地找寻她的目光。
他害怕她受伤。
这一声，或许红袖今生也不会忘记，她的心忽然剧烈地颤抖起来，巨大的酸涩，忽然涌进了她的眼眶。
她慢慢地走近程风，卫兵们的包围圈渐渐地缩小，可是长矛始终对准的是程风，却并没有一个长矛是指向红袖，红袖在程风逐渐开始诧异的目光之中走向他，颤声说了一句：“风哥……”
接下来的话，她再也说不出来了。
程风的反应似乎变得开始迟钝，他愣愣地看着红袖，继而眼睛开始变得深邃，他忽然开口说道：“你安排的，是吗？”
“都是你安排的吗？”
红袖没有回答他的话，她只是不断涌出眼泪来，这世界上是否有人会希望自己的生命缩短？有的，当一个人经历巨大苦痛的时候，她便希望这一刻快快过去，从生命之中剥离，让时间快速跳跃，哪怕跳跃过去之后，生命只剩下哪怕一天的宁静，也强似经历这每分每秒的，撕裂般的痛楚。
红袖多么希望时间能快一点，再快一点，她不愿面对这一刻，她不愿看到程风知道真相之后，那种伤心失望的表情，这表情会让她痛不欲生，可是，她的希望不过是徒劳，所有的一切，还是要慢慢经历，慢慢承受。
“为什么？”他的语调依旧平静，可是身体却已经开始抖了起来。
“红袖，是因为我对你不够好吗？是因为我给予你的不够多吗？”程风的眉头渐渐纠结：“不论是什么，哪怕是星星，月亮，哪怕你要我的心，我都会毫不犹豫地掏给你，可是，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
红袖勉强抑制着自己的情绪，用尽量冰冷的语调说着：“可是，我想要得更多。”她抬起头，迎上他深邃的眼眸：“我要皇位，你会给我吗？你会把你的江山给我吗？”
程风似乎受到了极大的震动，他难以置信地慢慢摇着头：“红袖，我不相信你是这样的人，我不相信这是你说出的话，你怎么会要皇位？你不是向来与世无争的吗？就算你要权利，我已经给了你圣后的位置，和我平起平坐，难道这个还不够吗？”
红袖咬着唇，她抬大了声音，忽然说道：“是的，我要的远远不止这些，也许你会觉得我陌生，我要告诉你，现在你所见到的，才是真正的我，这个才是真正的红袖！而从前你所了解的我，不过是我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而伪装出来的，我的爹爹被你们害死，我发誓也要当上女皇，我失去的东西，要千百倍的找回来，我要皇位是我一个人的，我不要和你分享，我要成为蜀疆唯一的皇帝！你明不明白？”
红袖发觉自己的声音在发抖，手在发抖，全身都在发抖，她想要抑制，可是根本就抑制不住。
程风的目光被一种死灰般的情绪所笼罩，他闭上眼睛，悄悄昂首，红袖忽然想到他曾经说的，有时候，当他伤心欲绝，忍不住想哭的时候，就会把头抬起来，不让眼泪坠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