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琴浅浅的笑着,唇瓣的鲜血仿佛绽放的曼陀罗:“我以为……大法不过最终化而归一……现如今,竟然也不过剑走偏锋,魂消魄散……”
九天尊者脸上的表情一凝,低头一看,发现司琴的手已经渐渐变得虚幻了起来,他不由得情绪激动起来,手不停地颤抖。
哪怕他是苍玄大陆高高在上的九天尊者,也无法奈何她的离去。
“司琴,你可……还有什么要说?”
凉薄的唇颤抖半晌,他发现自己只能苍白无力的吐出这一句话。
司琴黑色的眼眸微微流转,泛着点点星光:“我想以后能回到玉家,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回去过了。”
“好。”九天尊者浅浅点头,将自己的声音压的平实。
然而司琴尊者化为流光消失的时候,他捡起落在地上的元魄珠和玉骨琵琶,终还是落了泪……
画面转换,玉清骨再一次来到了那个一切开始轮回的起点。
碧玉山庄,熔岩禁地,玉庄。
九天尊者一身银白的衣裳,手中抱玉骨琵琶,缓步而入,面上不悲不喜。
随着他的步伐,玉庄内鲜活的花草万物都在瞬间化作了玉雕,寸寸冻结。凝固住幢幢雕梁画柱、琼楼玉宇,九天尊者步行至玉庄的中央亭子中。他缓缓吐出一口气,然后伸出手抛下了司琴尊者留下的五行元魄珠,白色衣袖缓缓抬起,手中的法诀连连变幻,一尊栩栩如生的司琴尊者雕像拔地而起。
她轻闭着一双漂亮的凤眸,微微颔首,玉质的衣袂翻飞,雕刻出飘逸的感觉,额间的六棱花发着幽幽的蓝光。
九天尊者站在这尊玉雕前沉默半晌,然后将怀中的玉骨琵琶轻轻放在了她的怀中。
“司琴……愿千年后,你我还能相遇。只是倒时,愿我能够说出……”
说出什么呢?
九天尊者嘲讽一笑,然后转过身离开了这个玉庄。
守在她的身旁千百年,对着傲视天下的她自己却永远说不出一句我爱你。
“万物归一,万法归一,一生万物,一生万法。”
十六字法诀忽然从她脑海中响起,然后玉清骨看见了琉钰心法第三层——魂消魄散。
“将五行转化成功的魄彻底打散,将自己置之死地而后生。失去原本所有的力量后才看得到此层心法,失去元魄后重新凝聚的元魄将拥有自然界所有的力量,成为自然界的王者,万物皆为其兵。”
原来如此,司琴尊者就是因为练到这一层失败而魄散轮回。
玉清骨恍然醒悟,睁开眼时,眸中精光乍现。
潭边的篝火上架着一条烤的金黄的溪鱼,随着火苗的舔舐,那条烤鱼正在散发幽幽的香味,诱人垂涎三尺。
玉清骨颔眸背对着这堆篝火正在冥想。
黯竹林中,一双带着些许妒恨,外加眼馋的眸子幽幽的望了出来,盯着玉清骨的背影似乎是在咬牙切齿。
玉清骨感受到来自背后的灼灼的目光,微微翘起了唇角:“流火,过来。”
身后的草丛中一阵悉悉索索,流火走了出来,嘟着嘴巴很是不满:“哼,不就一个修为全无的家伙嘛!竟然还看得出本狐仙的行踪,真是太丢脸了……”
后面半句话变成了自顾自的嘀咕,玉清骨的唇角却不由得扬的更高:“知道就好好修炼。”
流火顿时恼了,红了漂亮的脸蛋,跺着脚骂道:“你说什么!你这个废材!”
玉清骨被她骂了却一点不恼,慢悠悠的站了起来,转过身,翻转着木架子上的鱼肉。
流火性子直率,很是可爱,除了误会玉清骨盯上智明和她抢男人,会对她有些敌意以外,还是很好对付的。
比如一点食物。
果然随着玉清骨翻转着木架子,流火的眼睛滴溜溜的随着那鱼肉悠悠的转着,一副口水都快滴下来的样子。但是她一发现玉清骨在盯着自己看,就马上收回了自己的馋相,但是玉清骨却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一般,故意将那鱼肉取了下来,然后鱼肉的香味随着风向袭来。
“想吃吗?”玉清骨眼眸含笑的看着她,然后抿了抿唇不再说话。
智明十分迂腐,到了严冬,哪怕没有野菜吃也坚持不碰动物。流火因为喜欢智明,跟着智明,便也随着他一起吃斋念佛。然而流火到底是一只食肉动物,天性难改,平日里若是被智明发现偷荤,都会被智明严令思过,断水断粮的过一个月。
现在玉清骨来了,毕竟她身体的素质被她自己搞得很差,智明对于她开荤便也只能尴尬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干脆眼不见为净。流火好几次看的眼馋,却又在忌惮智明捉自己的小辫子,再加上潜意识把玉清骨当成是情敌便一直在后面盯着。
果然这一次和前几次一样,流火虽然看的眼馋,但是也忍住了自己肚子里的馋虫,只是虎视眈眈的盯着她不说话。
玉清骨自然明白她那一点小心思,便招了招手:“过来吧,智明下山去化缘买些食盐香油了。一去没有十天半个月是回不来的,你不是比我更清楚么?”
智明虽然是最后一个和尚但是他对佛的虔诚,还是打动了不少魔界的民众,附近的一个小村庄中有不少人相信他,并且会给他一些物资上的资助。虽然现在的魔尊是梵天而不是勾楼,但是梵天同样也是讨厌异教徒的。为了逃过魔尊的追杀,智明所居的地方是极为偏僻的,从黯竹小居到最近的小村镇也要花上五天的时间。
小狐狸警惕的看了玉清骨,确定她脸上冷冷的笑容不带一丝欺骗,这才饿死鬼一般抢过了玉清骨手中的烤鱼,然后狼吞虎咽的塞进了嘴巴里。一边吃还一边警惕的看着玉清骨,仿佛怕她反悔,把腮帮子塞得鼓鼓的,口齿不清的威胁道:“泥,泥如骨敢告素智明,吾就把泥迟了!”
玉清骨笑眯眯的点着头:“不客气。”
流火这才开开心心的啃着另外半只烤鱼,吃的啧啧作响,极为满足的样子。
玉清骨看着她火色的发丝和别扭的样子,忽然眼底掠过一丝奇异的光,然后眯着眼睛问道:“流火,你们火狐狸都是红头发的么?”
流火拿了好吃的,回答问题也积极了,真是所谓的拿人手软吃人嘴短:“我才不是那种低级的火狐狸呢,我可是九尾火狐!”
玉清骨的瞳仁微微一缩,然后她平息了自己冲动的情绪平平的绽开了嘴角,带起一抹没有温度的笑容:“是么?九尾火狐?你是出生在魔界的九尾火狐?”
流火扬了扬尾巴,似是自豪的抖了抖:“才不是呢,反正我就知道我是九尾火狐,比其他的狐妖都厉害很多的九尾火狐!在这魔界,我才是最厉害的狐妖,只有我一个!”
玉清骨眯起了眼睛:“那你可记得自己是怎么在魔界的?”
流火甩动的尾巴和高昂的耳朵顿时停滞住了,让她耷拉下了耳朵和尾巴:“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自己是九尾火狐……很厉害的狐妖。”
玉清骨看到她难过的样子,慢慢挪动脚步靠了过去,似是同情的抱住了她,安慰着她:“一直一个人很孤单吧……”
“呜呜呜……哇……”流火忽然一下子扑在玉清骨的怀里哭了起来,柔弱的肩膀不断耸动着,“我妈妈说我是异类,我一出生就把我丢了出来,然后,然后流火就一直一个人,在魔界游荡了很久很久,好多次都差点被那些魔兽给吃了……直到流火遇到了智明。智明他对流火很好,给我吃的,就是不让我吃鱼,还让我看很多很烦的字,让我跟着他天天念……可是在智明身边很温暖……”
流火很委屈,玉清骨也能感受到那种孤独带给她的心理阴影。她轻轻抚着她的背,黑色的眸底却流过一丝精光。
果然是“它”。
离遗落在魔界的妖灵碎片!
流火如她所想的一般,其实就是一只普通的狐妖,但是被离的灵魂碎片附身,于是有了异人的力量,而且眉眼间也有些离的样子。这便是她从一开始就觉得她十分熟悉的原因。
小狐狸一定是被灵魂碎片所带的一些记忆影响了,所以她才会以为自己是九尾火狐。因为根据离的记忆,九尾火狐只存在人界和妖界,在魔界并没有涉足。
流火哭的伤心,忽然穿着一身血红色袈裟,一手拿着金环禅杖,一手捧着化缘的钵的智明逃难似的奔了回来。尚未到玉清骨和流火身边,便开口急促的催促道:“快去收拾一下,我们赶快翻过后山离开这里!”
流火疑惑的抬起了头,手中还捏着那半只吃剩的烤鱼,眼角还垂着晶莹的泪水。但是她和玉清骨已经被那个向来成天嘴边挂着男女大防的和尚,一只手一个的提了起来拎向了竹屋中。
智明哆嗦了半天,终于开口说道:“魔尊手下的魔将竟然找到了我们藏身的地方,杀过来了!”
说是让她们收拾东西,但是智明却忙的什么东西都顾不得带上,就这样一手拎着一个人——当然还有流火手里的半只烤鱼,一起飞奔向了后山。
这座山上全是黯竹,穿过密密的竹林,智明带着两人来到了一座石壁前,正要开启山壁上隐秘的机关进入石洞,结果身后便是一阵紫黑色的魔气侵袭而来。
智明顿时手足无措的了起来,丝毫没有曾经那般雷打不动的淡然之象,哆嗦着厚厚的嘴唇:“阿弥陀佛阿弥陀佛!佛祖你再不保佑我,你最后一个信徒也要嗝屁了!”
很显然佛祖没有关心自己的最后一个信徒,不到片刻,几人便被那群追杀的人包围着逼到了山谷中插翅难飞。
智明将两个女孩护在身后。玉清骨现在还是没有修为也不好当什么出头鸟;而流火则是胆子小的很,一直抓着智明的衣角发着抖,完全不用希望她会突然变身女汉子上来帮忙打架。
智明光秃秃的脑门上全是汗水,他双手合十还在尝试对那几人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施主,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啊,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啊……你们不可动粗不可……哎哎!”
那些面色麻木的杀手完全无视智明的话语,直接就提着各种武器慢慢走了过来。智明三人不得已越退越向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