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仙侠渎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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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不仅仅是袁熙山不可置信,连昭羽和一直在旁边看着的谢流云也皱紧了眉头,尧灵最先沉不住气,冲四周喊道:“是谁?!”

没有人应声。

那截黑色藤蔓缓缓地伸长,这才有血迹顺着伤口滴落下来,袁熙山探出手想从身后将藤蔓拔出来,但他刚有动作,那藤蔓就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一般迅速地疯涨起来,那藤蔓十分坚硬,直接从他的血肉只见穿透过去,很快袁熙山就疲于应付,他疯了一般地拿出所有的法宝,可那藤蔓哪怕被切断也很快就有新的长出来,仿佛无穷无尽一般,而袁熙山本就在和昭羽的战斗中浪费了太多灵力,所以当他灵力耗尽之后,也只能奄奄一息地被藤蔓紧紧地缠绕住,但哪怕受了这么重的伤他也没有死,修成元婴后他的灵魂可以离体,灵魂不灭他就永远都不会死,在这一点上,元婴期和小乘期并没有太大区别。

但这样的挣扎终究是徒劳,藤蔓开始收紧,袁熙山支离破碎的惨叫声传来,让人不寒而栗,但藤蔓却只是在沉默而缓慢地收紧,并不因他的惨状而动摇半分,半晌之后,藤蔓停止了动静,一缕魂魄从藤蔓的缝隙处仓皇逃出,虽然不甚清晰,但还是能看到袁熙山的影子,但这抹灵魂还未逃出半分,就被一条鲜红色仿佛舌头一般的东西给卷住,然后拖进了那团藤蔓之中,袁熙山只发出一声短促的叫声,就再也没了声息。

尧灵又喊了一声:“到底是谁?!”

这一回他的问话终于有了回应,他们面前的土地发出一阵轻微的抖动,黑色藤蔓那粗壮虬结的根系缓缓地浮出地面,在它之后,裴云舒和谢如弦走了出来,夏暄被谨慎地留在原地。

昭羽看到是他,眯了眯眼睛,然后看向谢流云。

谢流云却仿佛有些吃惊,他看着裴云舒:“是你?”然后又看向谢如弦,“灵犀?”

谢如弦早就对尸尯的身份有所猜测,看到是他神情也没有半分波动,而裴云舒更是冷静得过分:“我也没有想到会是你。”

谢流云挑了挑嘴角:“竟然是旧识。”他叹了口气,假惺惺地说道:“我倒是想放过你们,可惜谢流云却要你死,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说着他又含笑看向昭羽,“你说呢?”

昭羽却没有动作,反倒神色不定不知在想什么。

两方人马之间虽然隔着那黑色藤蔓的巨大根系,但裴云舒知道,对面的几人都有轻易取走他性命的能力,哪怕刚刚杀死袁熙山那一手十分惊艳,可他的修为终究比不上人家,那短暂的一瞬间他布置了许久,又是占了袁熙山与昭羽两败俱伤的便宜,再来一回事绝对没有可能的。因此裴云舒却没等他说话,直接跨前一步说道:“你连我手头的筹码都不知道,就要定下我的生死?”

谢流云来了兴趣:“什么筹码?”

裴云舒却不说,只是道:“袁熙山是我的仇人,杀了他之后,我想要祭拜我的家人,告慰他们枉死的魂魄。”

谢流云挑了挑眉:“随你。”

裴云舒也没看其他人,从芥子袋中拿出香烛和酒,在藤蔓之前一一摆好,又依次倒了三杯酒,然后抬头看向头顶的曜月,他的父母死时、云洛魂飞魄散时,都是在这抹红月之下,如今他手刃仇人也是曜月,他心中觉得有些讽刺,不知这是否就是因果报应。他为了报仇费尽心机,还杀害了一些无辜之人,但如今大仇得报,他竟然会觉得无所适从。

“爹,娘,云洛,我终是为你们报仇了。”裴云舒说着,倒下第一杯酒,似乎喃喃自语道,“只是为何我在报仇之后竟然会觉得心里空荡荡的,你们都不在了,如今只剩我一个,我要如何才能活下去呢……”

他眼神迷蒙,似乎想起之前在延和洲的幻境中看到的一切,在那里,他过着的是自己梦寐以求的生活,父母依然健在,妹妹活泼爱笑,他只是个没什么用处的外门弟子,每日里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和家人争吵,如今他虽然有着最好的功法,拜了最好的门派,还有着数不清的机缘,这让每一个修者都嫉妒不已的一切,他只想用来交换那平凡至极的生活。

他又倒下第二杯酒,旁边的谢如弦背对着他,她的身子微微绷紧,显然是在戒备着藤蔓对面的人,谢如弦在想什么,裴云舒不能说不清楚,他想起自己身边的人,阮碧浮、司徒燕、阿冯阿荣还有沈延,他想起这些人,忽然就觉得自己振作了一点。

这般想着,他又拿起第三杯酒,却突然想到什么,手腕顿住,苍白的脸颊竟然有了一丝红晕,他慌忙地将酒液洒在地上,然后紧紧地握住拳头。

清凉的酒液沁入地面,那藤蔓宛如微醺一般,黑色的枝条伸展开,露出了里面袁熙山的尸体,裴云舒定定地看着那已经看不出模样的脸,终于觉得自己心上沉甸甸的大石头落下来,他不再迟疑,控制着藤蔓割下了袁熙山肩上的古咒人皮,待收好之后,才和谢如弦一同看向对面。

谢流云微笑道:“如今你也拜祭过了,该说说你所谓的筹码了吧!”

随着他说话,原本闭目养神的昭羽也睁开了眼睛,看向裴云舒。

裴云舒示意了一下谢如弦,谢如弦深吸一口气,将手掌打开,白皙的掌面上,一只泛着黑气的指环格外显眼。

谢流云微笑的面具顿时碎裂,甚至连昭羽都讶异地又看了一眼谢如弦。

谢如弦看着震惊的谢流云,缓缓道:“我姓谢。”

“你难道……”

看着谢流云连话都说不完整,谢如弦垂下了头:“你想的没错,这一代谢家的血脉罕见地有两人,而尸尯——也有两个。”

谢流云神色剧烈地变化着,他有些不甘心道:“不对,你的年龄不对……”

谢如弦的面色有些凄惶:“对,这血脉原本是我父亲的,但他在死前将这血脉传给了我。”

谢流云的表情似喜似悲:“没想到我在有生之年还能看到第二个尸尯……”

谢如弦没有说话,她虽然得到了尸尯的血脉,可他和谢流云不同,那一只尸尯已经存活了上千年,与她这一只初生的,道行实在相差太远,而她纵然模糊地知道一点尸尯的历史,也终究没法像谢流云一般感受深刻。

谢流云虽然被这巨大的惊喜给冲昏了头脑,却还保留着一丝精明,他问谢如弦:“我苏醒之后,你有太多的办法可以找到我,你为什么不来找我?”不等谢如弦回答,他又狐疑道,“你潜入尺山派的时间不短了,可你根本没打算来找我,你根本不想成为尸尯对吗?!”

谢如弦摇摇头:“我的确不想成为尸尯。”她抬头看向谢流云,眸中满是不甘心,“用自己的生命来苏醒尸尯,在沉睡之前留下血脉,我这一生当由我自己来过,为何要为这所谓尸尯毁了我的全部?”

谢流云被她这话给震惊了,自从尸尯入世以来,他们谢家的血脉就是为了尸尯而存在的,这是他们的使命,哪怕谢氏一脉如此单薄又受尽磨难,在尸尯沉睡之时,他们要努力为其留下血脉,而在尸尯要苏醒之时,他们又要及时为其奉上生命,这仿佛亘古以来就有的法则,他没想到有一天,竟然有人站在他面前,这么理直气壮地反驳它。

“我也想要见见我的血脉同胞,可这,终究比不上我要摆脱命运的渴望。”谢如弦一字一句地说道。

谢流云神色复杂,最终化为一声长叹:“你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同类,哪怕你再是大逆不道,我也不会动手杀你的。”

谢如弦暗暗地松了口气,却冷不防谢流云又问道:“那你如今打算如何,既然不想成为尸尯,你莫不是打算修仙?”

或许是因为血脉相亲,谢如弦也没有打算在他面前撒谎,直白地说道:“不,我修魔。”顿了顿又说,“我也已经选定了我要跟随的人。”

谢流云随着她的目光看向裴云舒,顿时就觉得有些尴尬,仿佛刚刚认的亲妹子马上就投入了别人的怀抱,他咳了咳:“这决定会不会太轻率了,你不慎重考虑一下吗?”

谢如弦淡淡道:“已经很慎重的考虑过了。”

谢流云还是不甘心:“你难道真的觉得他能够飞升成仙?”

这话一出,连裴云舒都有些惊讶地看向谢如弦。

谢如弦勾了勾唇角:“这我怎么会知道。”

“那你……”

面对两人的疑问,谢如弦显得十分坦然:“这种事不就和打赌一样吗?”

“啥?”

谢如弦看向裴云舒,眸子闪过一抹利光:“我可是将所有赌注都下在你身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