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哲学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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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苍白的罪犯

在动物表示臣服之前,作为法官与献祭者,人类并不愿意杀死它们,是这样吗?瞧啊,这苍白的罪犯臣服了,但他眼中闪烁的却是极度的不屑。

它们用眼神告诉人类:“理应被克服的东西有很多,我的自我也是其中之一,对我而言,我的自我同样也是我对人类最大的不屑。”

他对自我进行了审判,这是他至高的时刻,不要让崇高者重新变得卑微。

一个为了自我的存在而苦恼的生命是没有任何办法能够拯救的,除了迅速的死亡。

亲爱的法官们,你们的杀戮应该是一种同情,而非报复,因为你们自己这份杀戮,你们要时时刻刻准备为生命申辩。

单单和被屠杀的人和解是不够的,让你们的悲哀转化为对超人的爱吧,你们在为自己的苟且而申辩。

你们不应该说“恶棍”,应该说“仇敌”;你们不应该说“流氓”,应该说“病人”;你们不应该说“罪犯”,应该说“傻瓜”。

你,一身赤红的法官啊,假如你有勇气把你在思维世界中所做的事情全都公之于众,那么,所有的人都会高呼:“杀死这种肮脏和臭虫!”

但是,思想是思想,行动是行动,行动中的意象又是一回事,它们从来都没有因果关系。

一个意象让苍白的人变得苍白。在行动的时候,他能够驾驭自己的行动,但行动之后,却被行为的意象吓住了。

他一直都把自己当成某种行为的行动者。我称之为疯狂。对他来说,他把特例当成了本性。

迷惑了母鸡的是一条粉线;他那可怜的理性被他发出的一击所迷惑,我将这一点称为行为之后的疯狂。

法官们,行动之前的疯狂,是另外一种疯狂。从我的角度来看,你们对这个灵魂的探索还不够深。

赤衣的法官问:“这个罪犯犯了什么罪?他是要抢劫吗?”我回答:“他没有抢劫,他的灵魂需要鲜红的血液,他渴求的是刀子之福。”

但是,他的理性无法理解这种疯狂,它劝他:“鲜红的血液不值一提。你真的不想报复?莫非,你真的不想抢劫一次?”

理性的话就像是一块沉重的铅压在他的心头,他决定听从它的意见。于是,他在杀人的时候也抢劫了,他不愿意羞于自己的疯狂。

现在,罪恶像是沉重的铅块一般覆压在他身上,他的理性却沉重、麻木而僵硬。

所有的负担都会滚落,只要他肯摇头,但是有谁会摇头呢?

这个人是什么?是疾病,它们通过精神传递的方式疯狂地在世间蔓延,想在那里得到猎物。

这个人是什么?是一团野蛇,但它们并不团结,它们各自为政,各自寻找着各自的猎物。

瞧瞧吧,这真是一具可怜的躯壳,这可怜的灵魂解释了它忍受和渴求的东西:杀戮的乐趣和对刀子之福的渴求。

现在,所有生病的人,其实都是被当代的恶念所污浊的,他想用让他痛苦的东西也让别人痛苦,但是,有过别的时代,也有其他的善与恶。

过去,质疑被视作罪恶,追求自身独立的意志也被视作罪恶。那个时候,所有生病的人都被称作异端和巫婆。异端和巫婆的生活是痛苦的,所以,他也想让其他人和他一样痛苦。

我知道,我这么说会让你们不高兴,你们曾经告诉我,这种观点对善人们来说是一种伤害,但是,善人与我有什么关系?

你们这些善人身上总是有许多令我感到憎恶的东西,但那又不是你们的罪恶,所以,我倒希望他们能够变得疯狂一些,因为,疯狂会导致灭亡,就像那个苍白的罪犯那样。

没错,我希望他们疯狂,我希望他们的疯狂能够代表忠诚,代表公正。他们有自己的德性,那卑微的惬意也使他们沉醉,只为能够长久地生活。

我不是一只拐杖,我只是一根栏杆,屹立在河边,等待所有愿意抓住我,并有能力抓住我的人——

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