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识云,是在我刚装修完单元时,她收破烂,我正好要清理一些多余的物品。
整理、过秤,她做事很利索,只是右眼总是眯缝着似乎睁不开。看我瞅她的右眼,就很不在乎地解释道,出了点儿事,它就歇下了。
临走,她瞅着我的书柜,似乎犹豫了一下,说道,你要有书要卖,我给你算贵点儿。我还没来得及吱声,她又解释道,我娃上初二,爱看书,买新书贵得很。
我就找了几本文学故事书送给了她。
和云第二次见面已是三周后了。瓜果刚上市,她又蹬着三轮在小区门口卖水果。她倒没忘记我,一见面就说儿子很喜欢我送的书,硬塞给我几个香瓜,我过意不去,要给钱,她说什么也不收。
我寻思着有机会再碰到她的话,再给她孩子挑几本书看,我怎能白吃人家的东西?
一连好几周都没遇到,心里不免有些遗憾,不知云又干什么营生。
一天刚上楼,就看见我家门口的楼梯上坐着个男孩,旁边放个尼龙袋子。对门的亲戚?我正要打开房门,那男孩说话了,很腼腆的样子:“姨,我妈说不能白拿你的书,这是我地里种的菜,让你尝尝。”
那孩子下楼时,我才发现他走路一瘸一拐,心里就有种怪怪的感觉。我喊住了孩子,问他妈最近干什么,才知道她又在附近的建筑工地找了份活儿干。
第二天中午没什么要紧事,我就拎了个西瓜转到建筑工地,找到了云。赶上休息,和云聊了一会儿,我才知道什么是“祸不单行”:
云在儿子的满月宴上才看到癫痫病发作的可怕,也才知道丈夫有癫痫病。哭过悔过骂过,云认命了。自己本身一只眼睛受损失明,儿子都有了,不好好过日子还能咋样?
云只能私下里给丈夫找偏方,慢慢治,或许有希望。
老人们都给她吃定心丸,说养娃娃快呀,三翻六坐七爬爬,十个月开口叫妈妈,眨眼,就大了。可儿子,六个月还不会翻身,十个月还坐不起来,倒是早早就开口见谁都会叫。云又开始四处跑着找大夫给儿子看病,好在儿子只在腿上落了点儿毛病。
也许是心情不好,丈夫发病的间隔越来越短,以致什么事也做不成了。生活的重担,就落在了云的身上。
云贩卖水果蔬菜,摆地摊卖小孩的衣服,甚至高高地挽起裤腿和男人们一起去建筑工地下苦力。有我们想不到的苦,却没有云没经历过的苦。
有些人,受苦太多,心也就被腌苦了,也就漠视别人的苦难。而云,却牢牢地记得不能白拿别人的东西,哪怕只是几本我已经不看了的书。
我常常想起云,在自己觉得很累很委屈以至于想撂担子时。想到云,我似乎就看到了人生的希望和美丽。
就在此刻,我想着云,敲击着键盘,突然就冒出个想法——有一种美丽是坚强,不是吗?
云真的是个美丽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