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翅膀,心,也要飞翔,——没有什么可以束缚梦的翅膀!”
——安宁写在日记本上的话
那天,在中心公园,我觉得自己邂逅了“高雅”:
这是一个女孩的背影,她正和“李清照”对视着,我正好站在她的身后。她乌黑发亮的头发高高绾起后自然散开,如开屏的孔雀般,不,比开屏的孔雀还要美丽,翘起又呈下垂之势的头发还在微微颤动,美丽的“屏”后镶着天蓝色的纱带——似乎整个人儿都将融入湛蓝的天,脱俗欲飞的感觉!
我想近距离地感受这种魅力,就移步过去。
她膝盖上还放着一本书,和“李清照”手里捧的是同一本吗?她们在进行着心灵的交流?我装作走近“李清照”顺势转到她的面前,很随意地一瞥,我惊呆了:右半张脸上有深紫色的一大片!丑陋的夸张,夸张得骇人!
她的目光和我相遇,竟是一脸平和的笑:“吓着你了?”她又戏谑道,“我没想伤害你的眼睛,我妈见我是女孩,就怕人伤害我,”说到这里,她停住了,抬头仰望天空,“就给了我这个护身符,她就放心地走了。”有泪从她的眼角滑下。
这个女孩子,就是安宁。
安宁说,真是怪事,碰到啥难事我都能受得了也都能挺过来,只是想到我妈就难受,难受的是我爸太苦太累了。
“一起到前面走走。”我说服了自己,邀请一定孤独到了骨子里的她。
安宁站起来时,我更尴尬了:她的右臂高高凸起,左边倒像没有肩膀般手臂无力下垂——她还是个残疾人!
“又吓着你了!”安宁的笑很轻很淡,“没办法,我经常伤害别人的审美。”
我想安慰安宁,每个人都有或大或小的遗憾,我之所以戴茶色眼睛,就是因为有眼疾,两眼大小有差异——只是有些缺陷表面上可以暂时遮掩罢了。看着安宁那张虽不美丽然而很自信的脸,我觉得一切语言都是多余。
也许是同病相怜更具有亲和力吧,我和安宁成了朋友,礼拜天经常相约在中心公园的花树间谈心。后来的交往,我才真正了解了安宁。
安宁的母亲是十八年前被安宁的长相及身体状况吓跑的,留下父亲独自照顾只有三个月大的她。
安宁一提起父亲,就泪流满面——
我从小很自卑,别说出门,连镜子都不敢照。非出门不可时,也是哭过闹过后被父亲硬往门外拉,跨出了门槛,我就紧紧拽着父亲的衣角,藏在他高大的身后。
我爸说我的头发乌黑发亮像黑缎子,是天下最好的头发,给我梳好小辫子就强迫我照镜子。我不照,他就在家里墙壁上装了好多镜子,低头抬头都是。后来,我也发现自己的头发真的很不错,就开始喜欢梳头发,从镜子里照我的头发。
我拒绝出门,任我哭着闹着抗议着,父亲总是一把拎起我,可怜无助的我就被迫暴露在众人如刺似芒交织着的目光里。他逼着我主动和别人打招呼,逼着我向陌生人求助,逼着我……我是叫“安宁”,可我爸就是不让我安安宁宁地待在家里,总是想着法子折腾我。
“像怪物一样,不待在家里,到处丢人现眼。”这样的话听得我耳朵都起了茧子,自己的形象本来就对不起观众,也就无所谓了。
我爸说,他不能照顾我一辈子,可我得好好活一辈子,我就一定要学会喜欢自己,使自己快乐。
我爸带我看舞蹈表演,他说,你可能永远没机会跳舞,看别人跳舞想象着自己跟着如何跳,也是一件很美的事;
我爸带我到图书馆借书,他说,这里有比你更痛苦的人,就因为比你更痛苦,才有了那么大的成就;
我爸带我登华山,他说,山路磕磕绊绊是不好走,可只要你攀登,华山不是照样被你踩在脚下……
我总忘不了第一次和爸爸看彩虹的情形:
“爸,快,彩虹!”我指着天边惊喜地喊道。天边,镶嵌着绚丽的彩虹。
“宁宁,彩虹其实就是阳光。”爸爸拍了拍我的肩膀,“雨雾把阳光折射了,阳光就成了美丽的彩虹——彩虹就是受了挫折的阳光。”
——彩虹就是受了雨雾伤害的阳光?伤害也可以美丽?
“别害怕伤害,宁宁!”我可以感到爸爸身子的抖动,“伤害的确不能使你变得美丽,但那么多的经历,你已经变得很坚强了。”爸爸说这些话时一直看着彩虹,“爸爸不能陪你一辈子,最重要的是你要学会使自己快乐!”
安宁看着我,微笑着,可我分明看到泪水在她的眼眶里打转。
“我爸说得对,快乐像影子,只要你迎着阳光奔跑,它就会紧紧跟着你随着你——离开了阳光,它就不存在了。”安宁脸上是女孩少有的坚毅,“我现在的最大的爱好就是聚拢阳光,书本中生活里那些感动、恩惠,都可以温暖我给我带来快乐。”
安宁说,上帝给每个人的美都是定量,美是生命的支点,外表不美丽的人,她的美就在言行或者心里。
安宁喜欢读书,喜欢静静地思考,安宁有太多的话已不满足于说给自己,写在日记中,写作,成了安宁飞翔的翅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