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玄幻神火世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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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9章 她心如铁

凌玄华倚着床栏,看着那男童。

“几岁了?”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和、柔软。

“回陛下,五岁。”男童说。

“叫什么名字?”凌玄华问。

“凌轩礼。”男童答。

凌玄华笑了:“像我们凌家人。”

他伸出手,拉住男童的手。男童毫不胆怯,反向前走了一步,离床更近了。

太后杨蓉蓉静静坐在床边,看着儿子,默默重泪。

远处,昔日的大夏十六皇子凌玄风战战兢兢地躬身立着,身旁,是低垂着头的妻子——曾经的乌龙州第一才女,纪雪儿。

那男童凌轩礼,正是他们的儿子。

凌玄华看着凌轩礼,问:“可会背常大人的诗?”

“都会的。”凌轩礼点头,“常大人的文章和诗歌,我都会的。”

“好,好。”凌玄华很是高兴,问:“是谁教你的?”

“我娘。”凌轩礼答。

“你爹教了你些什么呢?”凌玄华笑问。

凌轩礼犹豫半天,说:“也……也教了许多。”

凌玄华望向兄长,笑道:“兄弟,你这爹当的,可真不负责任。”

“臣死罪!”凌玄风吓得急忙跪下。

“你看你……”凌玄华虚弱地摇了摇头,“快起来。”

“是!”凌玄风又急忙站了起来。

凌玄华握着凌轩礼的手,许久之后道:“丞相,着内阁拟旨,封凌轩礼为太子。”

殿中,诸人一时愕然。

凌玄风瞪大眼睛看着床上的凌玄华,一时全身颤抖,眼中露出喜色。

纪雪儿面无表情,道:“陛下,此事怕有……”

凌玄华摆手打断:“就这么定了。”

“臣遵旨!”立于更远处的丞相古天莱忍着泪,躬身应道。

“此事要快……”凌玄华轻轻松开了凌轩礼的手,慢慢倒在床上,喘息渐重。

杨蓉蓉轻轻为他盖好被子,挥了挥手:“你们去吧。”

“谢陛下隆恩!”凌玄风喜不自胜,跪地磕头,过去拉过凌轩礼,向外退去。

太过激动,却用力过猛,握疼了孩子的手腕。

孩子咧着嘴,看了看娘,见娘在摇头,便咬牙忍住不出声。

转眼之间,寝殿之中便只剩下了帝王母子二人。

杨蓉蓉低头,看着面如纸色的凌玄华,轻声哭泣。

“儿啊,娘知道你的心意。你是怕辜负了太傅和常大人,也是怕辜负了大夏亿万百姓。你的心思,娘懂。可娘的心思,你可懂?让娘白发人送黑发人,这份悲痛,你可懂?”

一时间,泣不成声。

凌玄华陷入昏睡之中,不知梦见了什么,脸上露出了一抹笑容。

王都某座府中,凌玄风兴奋得四下奔走。

“我儿,这是我儿!”

他大声叫着,大声笑着,状如疯魔。

“你都听到了吧?你都看到了吧?”他冲向纪雪儿,激动地问,然后又笑。

“这天下还是我的,还是我的!”他坐在椅中,笑得全身颤抖。“等我儿登基,等我儿坐上了皇位,我便是太上皇,我便是这大夏的主宰!”

他眼里闪着兴奋的光,看起来,有些可怕。

“那么便庆祝一下吧。”纪雪儿说。

“对,此时当有酒!”凌玄风连连点头。

“我去张罗。”纪雪儿淡淡一笑,起身去了。

凌玄风坐在椅中,笑够了之后,突然想到这些年来,纪雪儿向不曾对自己假以颜色,今日竟然想要帮自己庆祝,竟然要亲自为自己张罗,一时间又开始哭。

然后他眼里泛着寒光,低语着:“天下终是我的,你从我那里抢了去,又好好地还;因来,这算是愧疚吗?没用的,我都记在心里了……”

他哭够了,又开始笑,盘算着等凌玄华死后,第一件事便是要让工部的人帮自己解了神火宫之禁。

多少年了?

我由高高在上的蓝焰境御火者,跌落而成一个普通人,其中痛苦,你们可明白?

我眼看着镜中的自己芳华老去,冬日畏寒,夏日畏暑,一个不小心就会生病……这种痛苦你们可明白?

他站了起来,负手望向窗外天空,一时间,似有睥睨天下的雄心。

不可忧愁。

我还年轻。

岁月还长。

属于我的终将都是我的。

他淡淡地笑着。

但蒋家的至尊是个问题,凌天奇和常乐也是个问题。论起年轻,常乐更胜于我啊。

这大半年你本来消失得无影无踪,我高兴得不得了,只以为你已经死了,不想……

凌玄风又有些忧愁。

满足于在宫中当个太上皇,整日纵情声色娱乐吗?

那并不是男儿当有的生活。

男儿,当雄心万丈,当绽放光芒。

可是在这重重大山压迫之下,我又能做些什么?

他有些懊恼,忍不住踢了旁边的凳子一脚。

换成过去,那凳子必然粉碎一地,但现在,疼的却是他的脚。

他咧着嘴坐了下来,小心地揉了半天脚,然后想到了大夏现在的形势。

再然后他笑了。

我儿登基之后,我当想尽办法与穆国牵上线。若能祝穆国建功,将来请其赏我一国,又有何不可?

他笑得更开心了。

晚饭虽然简单,但却令他感到惊喜。

多少年了,纪雪儿一直不曾让他进过她的屋,但这次,却将晚饭安排在她的屋中。

凌轩礼被纪雪儿命人带走去玩,屋里便只剩下他们夫妇二人。

红烛光下,纪雪儿的面庞是那般娇艳,那般动人。

凌玄风看得有些痴了。

自事败之后,凌玄华登上大位,自己虽被饶过得以不死,但却被封禁了神火宫,自此成了一个废人,被软禁在这府中。

自那之后,这间屋子他便再没资格进入;这美丽的妻子,他便再没资格触碰。

多少年了?

他眼角有些湿润。

然后又开心起来。

女人啊,毕竟是女人。如今见到我将得势,便开始来讨好我了?

是啊,我儿毕竟姓凌,这帝王之族,毕竟便是我的族。你虽是她娘,终是外姓。

凌玄风有些得意。

纪雪儿带着一点点淡淡的笑容,亲手为他斟酒,双手捧着奉上:“夫君请。”

凌玄风笑了。

“有多少年,你不曾这般称呼我了?”凌玄风问。

“往事既已成往事,不提也罢。”纪雪儿说,“大好前途,便在眼前,你我夫妇当同心协力,辅佐礼儿。不是吗?”

“正是!”凌玄风开怀大笑,举杯饮尽。

纪雪儿再为他倒满一杯,道:“这些年,我知道你在府中憋闷,不过你放心,我必想尽办法,帮你得到自由。到时天地之大,你想去哪里,便去哪里。”

“你帮我?”凌玄风有些不快,但随即又换上了笑脸:“那便有劳夫人了。”

蒋剑宇在,凌天奇在,常乐亦在。

他们在,自己便总归要收敛着、小心应对着,便不能对夫人有丝毫不敬。

于是,他双手接过夫人递来的杯,再次一饮而尽。

纪雪儿放下酒壶,缓步走到窗边,关上了窗。

“为何关窗?”凌玄风问。

“夜风凉。”纪雪儿说。

“我却未有所觉。”凌玄风摇头。

纪雪儿一一过去,将屋内两窗皆关上,回首一笑:“有些声音,我不想外面人听到。”

红烛之下的她,真的好美。

凌玄风一时看得呆住,忍不住站了起来,笑着走过去:“夫人这话,似乎……”

他以为接下来的屋内,将是春意盎然,将是风光旖旎。

但不想等着他的不是夫人温暖的怀抱,而是腹内的刀绞。

他痛苦地倒在地上,剧烈地痉挛着,折腾了不到一刻钟,便变成了一具僵硬而冰冷的尸体。

纪雪儿始终站在窗前,静静地看着,不曾说话。

她不想让外面人听到的声音,只是那凄惨的呻吟而已。

许久之后,她重新推开了窗,缓步走出屋。

“来人。”她高声说。

“上报宫中,便说我夫妇二人突发疾症,暴毙而亡。是否当依皇家之安葬,还请宫中示下。”

她平静地说道。

这一晚,月出东山,高悬天宇。

她立在月下,月在她头上,照着她平静中带着几分哀愁的面容。

凌玄风的府上仆役,自然不是普通的仆役,其中,有许多由某些不能提名字的衙门派入的高手,平时的任务便是监视凌玄风的一举一动。

但他们不会也不敢监视纪雪儿。因为他们知道,老爷是老爷,夫人是夫人。

老爷是阶下囚,而夫人,实当是某人的座上宾。

因此,他们平时对夫人极是恭敬,是真的奉之为主母。

此时主母开口,他们立刻向前而来,躬身应声。

他们没有问老爷得了什么病,他们只是平静地应命,然后突然间觉得有些奇怪。

“我夫妇二人”?

这是何意。

月光下,她露出淡淡的笑容,然后倒下。

第二天,府中摆设灵堂。

一脸茫然的凌轩礼,被侍女扶着跪坐灵前。

他不大懂发生了什么。

不是真不懂,而是某种本能,让他拒绝去懂。

丞相古天莱踉跄入内,望着那一对灵柩,痛心疾首,连连跺脚。

“你这是为何啊!”他哭道,“等他们回来,我们如何向他们交待?”

哭过之后,他取出圣旨,宣旨,带凌轩礼入宫。

宫中,凌玄华依然昏睡着。

太后杨蓉蓉坐在他床边,看着那个眼神有点木然的男童,被宫人带到自己面前。

她缓缓伸出手,凌轩礼却不懂意思。

“快去。”宫人低声催促。

凌轩礼这才走过去,轻轻握住杨蓉蓉的手。

杨蓉蓉的眼泪突然再止不住,成行而下。

“她这是何苦?”

“你放心,你的孩子,我必当成自己亲孙子般看待……”

凌轩礼突然大哭起来:“我要娘啊!”

凌玄华人似是被这哭声吵醒,睁开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