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幻情花开栖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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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星光满天

鲜血,从他的身体里涌出来。

像是有蚂蚁,在噬咬着他的身体。

生命之力,也渐渐变得稀疏。

被灵力充满的身体,此刻,像是一个泄了气的皮球,在迅速地坍塌着,坍塌着…

而他的心里,和他的身体,一样的衰颓。

凌骁的灵力,比他想象得还要充沛。

仿佛聚集了一处汪洋大海的最初的力量,强烈而源源不断。

恐怖而又诡异,怕是当年的凌川,也没有如此强大的灵力。

究竟是为什么?他不由得想起了不久前经历的幻影结界,一道强烈的心悸,仿佛集中他的灵神。

难道,是凌骁他已经堕落成魔了吗?还是,凌骁他原本就是魔,只是,一直隐藏在祭司一族?

他的内心,一时翻天巨浪,内心的煎熬,无可名状。

从他体内涌出的鲜血,在迅速地变化着。

殷红的色彩,渐渐变得雪红,再变得暗红,慢慢变成了锈色。

锈色也在一寸一寸地加深着,有好几寸衣角,已经变成了令人作呕的褐色。

怀中素衣的女子,素色的衣衫,被染得成了刺目的红。

血污中的两人,紧紧相拥着,悲凉的意味,在结界中兀自流散。

他有几分悲凉,却又有几分隐秘的欢喜。

至少,他消逝的时候,在她的身边。

可是,欢喜之后,却是无尽的凄凉。

能否在他消逝之前,让她看到自己呢?然而,似乎,这一个小小的念想,竟成了此生最大的奢望。

我已经渡了修为给你,可是你,为什么还不醒来?是不是还是不想见到我呢?

在强大的劫难面前,不仅人的意志会变得无比薄弱,灵族中人,也是如此。

她的意念,也渐渐变得稀薄了。

她是不是还在做梦,还在回忆着……倾?

也许,自己和明溪之间,本就无缘无分。

巨大的灵力的摧残,他的心念已经失却,而精神控制,也似乎在渐渐抽离。

他感觉到自己的灵力渐渐稀疏起来了。

甚至,连凌骁在说什么喊什么他都没听见了。

他这一生,本就旷达恣意,平安和顺,从不曾经历这样晦暗的时刻。

他既没有心思去听凌骁的嚷嚷,也没有心神去感受灵力的波动了。

他颓然坐在地上,任由尘土飞扬,沾上他的衣袂。

他仅仅抱着怀中的女子,目光中,眷恋成殇。

有诗为证:

“檐下芸香庆,娇花自凋零。

明月知我心,伴我到天明。”

有后人曾做一曲词,极言此刻的情境。

虽韵律有所欠缺,但巧在格调清奇,不失为佳作,现录如下:

“微雨渐潇潇,佳人远,路迢迢。

廊前燕子不解语,争相把春报。

繁花迷乱处,眉眼不停驻,盼能肝胆照。

小舟慢,罗衣未解,画舫多有红袖招。

忍却心事,不知滋味,又一年、柳叶飘飘。

知是谁,素白笺,满腔悲情化作飞鸟。

人前人后终不言,哪知香囊未成,玉带遥。”

这一阙词后来被谱成了曲,被命名为《玉带遥》。

寻常的歌舞坊里,常用长笛与琵琶合奏,因着玉笛清亮,琵琶呜咽,两相结合,犹如情到深处的男女在经历着离愁别绪,因此,颇受欢迎。

此曲在栖迟传唱多时,经久不衰。

就连素以严谨著称的《栖迟志》里,也收录了这区词。

为此词谱曲之人,也曾名噪一时。

秦楼楚馆里,则以瑶琴伴奏,常有箜篌为主,瑶琴轻灵淳厚,箜篌悠扬灵动,弹唱结合,倒也深情,别有味道。

《玉带遥》于是成为了那个时代音乐顶尖水平的写照。

只是,多年之后,曲谱已失。

再也无人能能重现当年的绝唱了。

后人有言“玉带遥,情之殇也。”,说的,便是这段故事了。

且说文执正心中凄凉,他实在不忍心就这般离去。

他渴求着生命,渴求着与她共度余生的岁月。

心念所致,已经有隐隐摆脱他的思维之力的控制。

在虚弱的最末一刻,他用尽最后的力气,深深地吻着怀中的女子。

只是电光火闪之间,怀中的女子,陡然醒转。

大概是睡了太久,她有些吃力地,十分缓慢地站起身来。

她背后的褐色祭司长袍的少年的脸上,闪过一丝诡异的、机械的笑容。

但很快,这一抹笑容便消失了。

他的脸,又变得狰狞而冷峻。

明溪看见一身血污的文执,心中大骇。

她的身体内气血翻涌,脸上也是青白不定。

凌骁竟是突然变了性情一般,淡笑道:“怎么着,该死的凡人,你的感觉可还好?微雨文执已经就要死了。”

凌骁先前总是急躁,可是此刻,他却冷静从容得让人不安。

明溪的内心翻涌,此刻,她极力镇定下来。

她装过身来,冷冷看着他。

半晌,她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衣袖上已经变成褐色的血污,淡淡道:“凌骁,你杀了我吧!从此以后,凡尘九界里,别让我遇见你。

凌骁,即使是在冥界里,我也绝不会轻饶你。”

凌骁大笑道:“杀你?我改变主意了,与其杀你,不如让你痛苦地活着。”

凌骁的大笑伴着一阵炫目的光亮,明溪闭上了双眼。

片刻之后,明溪睁眼,客她的面前,却已经不见了凌骁。

只见满身血污的文执拔剑而起,眼神冰冷。

明溪见他醒转,十分欣喜,无不欢快地说道:“文执,你醒……”

她的一句话还未说完,只见一把雪亮的剑,剑锋带风,硬生生刺进了她的胸膛。

而她不知道的是,她的身后,一身血污的男子,躺在那里,如同被遗弃的小狗。

她的心,一下子悲凉成了永无天日的黑夜,再没有了一丝一线的生机。

她忍着痛,却忍不住眼泪。

泪水无声地滑落,她低声问道:“为什么?”

她的声音几乎低不可闻,只因为他们两个人彼此靠近,他才能听见。

在失去知觉的前一秒钟,她听见了他的怒吼:

“因为我恨你!”

那样熟悉而温暖的声音,此时此刻此地,在她听来,却陌生而遥远。

无尽的悲凉,终于淹没了她的心。

远天之上,星光炽盛。

九弥看着满天的星光,喃喃自语道:“原来,文执文执,执笔为文,原来竟是这样!印卿原是早就预料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