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柠的心情，却很不平静。
因为，只有她自己知道，当年，圣君之所以那样做，就是忌惮南姑。
若不是因为圣君的安排，只怕，以南姑从前的性子，巫族与灵族，早已水火不容了。哪里，还有着这样老死不相往来的各自安好？
一百多万年前的旧事，怎么最近，老是有人来问她呢？
倘若当年圣君，也对自己使点小手段，让自己，忘了这一切，不挺好的吗？
知道了这么多的事情，也许，有一日，会成为自己的麻烦吧！
但愿，在那一日到来的时候，音儿已经长大。
夜色，越来越浓了。
越柠想着想着，便沉沉睡去了。
卡其宫的夜，向来是幽深而绵长的。
虽然，多年未曾回来过了。可是，再一次睡在曾经生活过许多年的地方，明溪觉得，十分地安稳。
卡其宫，其实，在自己心里，一直都占据着非常重要的地位的。
即使今天，因为那样的变故，自己心里，难免会有一些疙疙瘩瘩的，但是，这些，并不影响，卡其宫就在这里。
曾经的那些时光，成了一个永远的带着卡其颜色的梦。虽然再也回不去了，可是，作为念想，又有什么不好了？
一觉，睡得十分安稳。
晨起的时候，明溪看着镜中的自己，不由得又想起了太乙峰的叶雪儿。
那，真的是，前一世的自己吗？
当真是一点儿印象也没有的。
明溪努力地回想着梦中的那个女子的脸，再看着镜中的脸，忽然，她发现了一点儿不同。
叶雪儿的眼睛里，有一种说不出是什么的东西。仿佛，是一种极力克制着的情绪。
而自己的眼睛，却显得太清澈明静了。
她又想起，叶雪儿那一头墨绿色的头发，在她从山崖之上决然地跳下去的时候，墨绿色的头发，在山风中徐徐散开，像一面绿色的锦缎一般。纵身而下的叶雪儿，犹如一朵盛开的碧梗花。
那个样子，还真是好看啊！
明溪发了好一会儿呆，身边的执事，才将她的一头浓密的黑发收拾好了。明溪看了看镜中的自己，淡笑道：“今日，你怎么给我梳了一个流苏髻？”
执事低声答道：“属下觉得流苏髻很是适合公主，所以就擅自做了主张。”
明溪忽然想起了，从前在章姨处玩得太晚了，每每宿在章姨宫里，次日晨起的时候，章姨总会亲手为自己，梳一个清清爽爽的流苏髻。
可是，自从离开了卡其宫，自从章姨去世了，就再也没有谁，为她梳过这样清清爽爽的流苏髻了。
明溪淡淡问道：“你是章姨宫里的旧人么？”
执事官笑道：“公主，我在我们孙小姐身边待过几日，所以，很熟悉大小姐。”
哦，原来是章府的人啊！
明溪又问道：“那你，怎么来了宫里？”
执事官只低声答道：“是大小姐安排进来的。”
明溪又问道：“说吧，你想要我做什么？”
执事低低笑道：“公主还是那般聪慧。公主，不怪属下吗？”
明溪淡淡道：“为了羚儿，委屈你了。身为章家的暗卫，却委身到我跟前，为我梳头。说吧，看看是什么事情，我考虑考虑。”
那伶俐的执事，噗通一声跪在她的脚边。
执事低声道：“公主，求求您，看在大小姐的份上，宽宥孙小姐吧！”
明溪的眼睛黯然，她已经明白了，这人所说的，是什么意思。
她也不答话，只淡淡问道：“是章玉翔要你来的么？”
执事伏在地上，并未说话。
明溪淡淡道：“你可知道，我原本预备着，今日就回洛西城的。可是，我现在改变主意了。听着，现在立马消失在我的眼前，别再让我看到你。另外，给章玉翔带句话，该沉得住气的时候，还是要沉得住气。”
明溪的语气淡淡的，可是，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口气。
执事仓皇抬头，低声乞求道：“公主请息怒，这和孙小姐、孙少爷无关，是夜莺自己的主意。”
明溪冷冷笑道：“究竟是谁的主意，我心里有数。章玉翔，真的是等不了了么？啊，夜莺？！”
毕竟，之前在西河的时候，章玉翔就同自己交涉过了。
如今，她的的确确已经想好了，要怎么做的。
可是，被夜莺这样一来，她心里忽然就有点儿不乐意了。
就好比，你看见了一片十分美丽的花园，便想着搬进去住上一段时间。可是，当有人为了借助你的力量，而去完成一件事情，巴巴儿地把这个美丽的花园买了，要送给你。
虽然，花园还是那个花园，可是，心境，却大不一样了。
你想送给我的时候，我却不想要了。
对，就是这样的。
大概，很多人，都会很庆幸，能不费吹灰之力，得到一个美丽的花园，轻而易举的达成了自己的目标。可是，总会有人，将自己的心境和喜好，看得十分重要。
明溪就是这种不一般的人。
时下有句很直白的话，叫“千金难买我乐意”，恰能说明明溪此刻的心境。
我不愿意了，你不论花出什么样的代价，我都不愿意了。
明溪本来想发一通脾气，将这个执事逐出宫去的。因为昨儿晚上，绯桃的事情，她本来心里就很不痛快。正好，有了一个爆发点。她的情绪，需要得到释放。
可是，她本就是念旧心慈之人，再加之章姨对自己的恩情，那样深厚，她想了想，道：“你也是极为忠心耿耿的暗卫了，起来吧，夜莺。”
执事脸上尤带泪痕，怔怔地望着她，丝毫没有要起来的意思。
明溪见状，又道：“夜莺，你可知，整个章家，我在乎的人，是谁？”
夜莺已经端端正正地跪着，低声说道：“是大小姐。”
明溪笑道：“是啊，整个章家，我记挂的人，只有章姨。可惜，她竟然走得那样早。我对待章玉翔和羚儿，比寻常人要格外优厚一些，不过是因为章姨的缘故罢了。你当年，可是章相身边的人？”
夜莺低声答道：“是。”
明溪又问道：“后来，你便跟了章姨？对么？”
夜莺仍旧低低答着“是。”，但是，却还是一动不动地跪在那里。
明溪淡淡道：“既是章姨身边的人，你只需同我表明身份，便可以了。何故，让自己平白地受到这样的委屈？啊，夜莺？起来吧，在我面前，你不用这样拘着的。”
夜莺这才缓缓起身，低低问道：“公主，夜莺不明白一件事情。既然公主凝如此看重我们大小姐，为何，这么久了，都不曾回过卡其宫来？甚至，就连大小姐仙逝的时候，都没回来看一眼？”
明溪望了望她的眼睛，看到了那张眼睛里，所包含的复杂的情绪，心念忽然一动。
莫非，这个人，是章姨留给自己的？
不过，看这情形，却似乎，要不得。
明溪这样想着，柔声道：“夜莺，人活着，总会有一些身不由己的。你不也是过了这么多年，才到我跟前来说上一句话吗？从前在宫里的时候，我从未见过你。那你如今，可有什么打算？”
夜莺正想回答来着，忽然，内室里，飘来了一根碧绿碧绿的，开着淡淡紫色的花儿的长得十分像小草一样的植物来了。这奇异的小草一样的生物，忽然落在了明溪的手腕间。
明溪伸手握住了小草，便看清楚了，用灵力写就的信笺：
“你的梦，该醒了。”
明溪看了这一封没头没尾的信，心下大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