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青春无夏之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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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手冢张了张口,想要说些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尴尬的沉默。

手机铃声打破了这无言的局面。夕夏按下接听键,语调从容:“怎么?”下一秒,表情变得错愕,“什么!现在在哪里?忍足综合病院是吗?好我马上过去!”扯下针头,不顾还在流血的手背,冲了出去!

“等等!我陪你一起去!”担心他会发生什么意外,手冢追上了她。

坐在车中,夕夏捏着钥匙,却始终插不进锁孔——她在发抖,认识她这么久以来,手冢第一次看见,她紧张得发抖。

温暖而宽厚的手掌盖上她冰凉的左手,握住:“冷静。”

接收到身边的人从手上传来的关心,她停止了颤抖,终于将钥匙插入了锁孔,发动了汽车。

一路上闯了三次红灯,交警上来阻拦,看见车上那个家徽,都选择了放行。

急救室外,夕夏坐在长椅上,撑着下巴,眉头紧皱着,掩饰不住的担心与焦灼。门上的“抢救中”亮着,里面人影晃动,一下一下地牵扯着她的心。、

手冢坐在她身旁,只是安静地陪着她。刚刚她与下属交流时,听不真切,只有“工作”“突然昏倒”“心脏病”等字眼传入耳中,情况很严重的样子。

急救室的门终于打开了,夕夏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光芒,上前问:“忍足叔叔,怎么样了?”

医生摘下口罩,跟忍足侑士极似的面容:“情况已经稳定下来了。不过,建议尽快手术。”

“尽快要多快?”

“一周内。”

“好,请准备好手术同意书!”

夕夏拿出手机,开始冷静地安排事务,面容冷峻,仿佛刚刚那个脆弱的她只是幻觉。

手冢站在重症监护室外,隔着玻璃往着里面。那个一个月前还微笑着和自己打招呼的美丽女性,此刻正静静地躺在那里,接满了各种仪器。

“总之,我希望您能帮忙打理天上财团!”夕夏对着三井康太——她的舅舅,深深地鞠躬。

刚在值班室签完同意书的三井叹了口气,摸了摸夕夏的头:“夕夏,你长大了。”隔着玻璃触摸着病床上的人,眼中泛起了一层雾气,“姐姐……”

财团暂时由嘉树,夕夏管理。两个年轻人自然是不能让股东们安心,因此请来了天上夫人的娘家——三井财团,暂时接手,稳定人心,维持正常运转。夕夏骤然忙碌了起来。

与此同时,关东大赛淘汰赛来临了。

“‘白蔷薇女子学院’吗?”夕夏看了看分组表,微笑,“很自恋的名字啊。”

见到对方选手时,青学不禁在心底嘲讽道:她们是按脸蛋来选的选手吗?

但接下来的比赛证明,美丽的人不一定是花瓶,四场比赛,胜负各半。

S1,青学天上夕夏vs白蔷薇百里涟,大小姐之间的对决。

一小时后,比赛结束,夕夏以6-3的比数拿下了这场,青学以3-2获胜。

由于惦记着美幸的手术,夕夏在下场后便急速赶往医院。

手术已接近尾声,夕夏赶到后,便和三井及嘉树一起,静候在外面。手术室的门终于打开,夕夏显得比任何人都急于知道情况:“怎么样?”

“手术很成功,接下来要转移到无菌病房了,不必担心。”忍足医生微笑道。

夕夏露出了这么多天来第一个发自内心的微笑:“太好了……”随即眼前一黑,软倒在地,意识和感觉都在慢慢抽离,只有心口的疼痛无比清晰。

因着夕夏的入院,青学的庆功宴理所当然被取消了。关于她的情况,天上家给出的解释是“疲劳过度”,可是谁都知道,光是这样,是不足以让她一连几天都躺在医院不能行动的。

因为夕夏住的不是普通病房,所以可以在病人及家属的允许下自由探病,手冢便在部活结束后,来到了医院,且遇见了三井。

三井大概把手冢当成夕夏的男友了,对他说了很多关于她病情的事。手冢这次是彻底错愕了。

轻轻地推开病房门,却见夕夏坐在床上,侧头出神地望着窗外,那片被夕阳染红的天空。听见开门声,她转头,无声地微笑,美丽却极易破碎:“呐,手冢君。”暮色笼罩下,穿着病号服,手冢发觉,她远比自己想象中纤细。

这个人,她得了先天性心脏病……手冢忍不住有些悲伤地想。

“其实啊,很早以前,我就知道自己的病了……”她将视线缓缓转向正前方,“所以,也没有多惊讶……”

闭上眼,抬起手,轻轻地捂住双耳,听着心脏在胸中搏动着,扑通,扑通,一声又一声。

“它还在跳动呐……”她的笑容有些哀伤,“只是,又能跳动多久呢?”

其实,她比任何人都怕死。耍尽心机,拼尽力气去夺取了那么多东西,守护着一些东西,甚至不惜杀人,还没看到她所创造的未来,还没来得及将那些东西握在手中,她怎么能死?

手冢感觉自己的心被狠狠揪紧了,有些疼痛,病床上少女轻柔的话语源源不断传入耳中,一声一声,敲击着他的心。

他忽然有些难过。

不想……再看见这么悲伤的你……

他伸手,抱住了她。

夕夏错愕地睁大了眼睛。全世界的声音都仿佛静止了。楼下婴儿的哭闹声,不远处公路的汽车声,放学后的孩子们的嬉笑声,她通通听不见。天地间,只剩他的话语,从头顶上方传入耳中。

“如果一个人觉得累的话,那么,请和我在一起。我喜欢你。”

他说,我喜欢你。

“天上夕夏和手冢国光交往了”这件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事,让青学和冰帝跌碎了一地眼镜。

消息传到冰帝那一天,凤在练习时失手将一部员砸晕,高等部的部员们则被迹部华丽地破灭了一整天。总之冰帝学园一整天都被低气压笼罩。

而事件中心的两人,和平常相比也没什么太大变化,该干什么干什么。因着两个人本来就很优秀,也没有多少人对这一对有怨念,反而都祝福着他们。夕夏将手链送去首饰店,照着式样另打了一条大小适合现在的她的,戴在了手腕上。

“真是的……会长和副会长根本不像在恋爱嘛!”青森看着这两人,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夕夏反而笑了:“爱什么的,心里知道就好了,爱情是两个人的事,不是给别人看的。”

“真肉麻!”青森搓了搓手臂,却错过了手冢脸上那一闪而过的笑意。

社团活动时间,夕夏召集了众人,宣布道:“下周一开始,在神奈川进行为期一周的合宿,男女一起。这次参加的还有冰帝和立海的男女网球部。校方那里顾问们已经去说了。立海也找好了合宿的民宿及场地。”

“耶!”

合宿地点在箱根,芦之湖畔。绿川找的民宿是一栋两层的和式建筑,二层每个房间都有一个小小的露台,甚为雅致。选房间时,夕夏挑了二层最靠边的,据说是因为安静,旁边则被绿川霸占,对面,则是手冢。

安顿下来后,三校的人便都聚集在一起,自我介绍。立海女网部有一对双子,名叫千庄敛和千庄紫的,吸引了夕夏的目光。望着她们,她不禁有些失神。

“手冢君,下午和我去一个地方吧。”夕夏站在房门口对手冢道。

“怎么?”手冢有些疑惑。

“我要给你看,天上家最大的秘密。”

神奈川综合病院。电梯载着沉默的两人缓缓上升到了顶层,打开,令人毛骨悚然的安静。

“这一层是VIP病房,很少人住得起,而且隔音效果很好,所以很安静。”夕夏一边说着,一边带着手冢朝走廊尽头走去。

眼前是一扇坚固的电子门,夕夏按下一串数字后,将右手食指贴上了感应处,门缓缓地打开。进入里面,是一个小小的走廊,两旁各有一个房间。她径直走向右边的房间,推开门。

“安眠。”夕夏小声地叫着。

房间很暗,看不清坐在床上的女性的面容,只听得见她以一种奇妙的口气说着:“啊,是夕夏啊……把窗帘拉开吧……”

“可是……”

“去吧……”口气是淡淡的宠溺。

夕夏只得顺从地走过去,拉开了厚重的窗帘,光线充盈了整个房间。床上的女性不是地呻吟了一声,然而在看清她长相的那一瞬间,手冢惊愕地睁大了眼。

冰蓝色的长发,与夕夏一模一样的脸,唯一不同之处是她比夕夏更加瘦削。

“手冢君吗?”看到他惊讶的表情,少女微笑,“我是镜渊安眠,夕夏的孪生姐姐。”

“镜渊?”手冢重复了一遍这与夕夏不同的姓氏。

接话的是夕夏:“嗯,‘镜渊’是祖母的姓。安眠在很小的时候就被查出患有难以治愈的病,被送到了这里。”

“是血卟啉症,传说中的吸血鬼症。”安眠却一脸事不关己的样子,“因为是基因缺陷,所以无法治愈,不能接触阳光。”

手冢不知如何回答,只能不停地让目光在两人之间徘徊。不可否认,安眠很美,却是与夕夏截然不同的美。夕夏的美是明艳的,光芒四射的美,而安眠或许是因为病弱的缘故,是一种柔美。

安眠继续说着:“天上家的双子,一个不能见光,一个心脏病,报应吗……”

夕夏的目光有些黯淡:“安眠……”

“佐藤没来吗?好久不见他了。”说到佐藤,安眠的脸上腾起两朵小小的红晕,“是他告诉我夕夏你恋爱了呢!”

“那家伙又说了多余的话啊……”夕夏伤脑筋地扶额。

“才不是什么多余的话呢!”安眠笑,“呐呐,手冢君,我们家夕夏很可爱吧?”

手冢忍笑忍得很痛苦:“是啊,很可爱。”

“不要用‘可爱’来形容我啊!好像小猫小狗一样!”夕夏抓狂的样子也很可爱啊……

“其实,你现在的样子,就像是一只挥舞着爪子的小猫呢……”手冢忍不住微笑。

“好了。”安眠止住了笑,“夕夏,你能出去一下吗?我有些事想和手冢君单独说。”

眼看夕夏退出了房间,安眠敛了笑容,一脸郑重:“手冢君,你是因为什么夕夏在一起的?”

“……”手冢得练上浮现了困惑的神色。

“如果是出于同情还是其他什么类似的原因的话,你大可不必,她不需要这些。”

“不是的。”手冢终于明白她的意思,“我和她在一起,是因为我喜欢她,仅此而已。”

安眠微笑,眯了眼睛:“那么,你喜欢她哪里?”

“我喜欢她,只因为她是她。”手冢直视着安眠的眼睛,“但并不是与她的容貌、才能、性格无关,因为这些,才构成了完整的天上夕夏。”

“你合格了!”安眠这回真是笑了出来,“夕夏就交给你了。”

手冢盯着她,眼神有些复杂。夕夏已经足够成熟了,这个人,却远远超过了她。

“好了,把我亲爱的妹妹叫进来吧!顺便帮我们拍一张照。”

按下快门,两张一模一样的脸在镜头中定格。

“你不知道她有多坏,便也体会不到她有多好。”安眠喃喃着这句话,走到窗前,看着已出了医院的那两个人,“如果你知道她都做了些什么,你还会喜欢她么,手冢君?”

“或许是双子的心灵感应吧,我和安眠并没有见过多少次面,彼此却熟悉得惊人。”夕夏这样笑道。

“她是一个很好的姐姐。”手冢看了一眼那个窗口。

“嗯。”

民宿里有一个大温泉池,被竹墙隔成了两边,于是在饭后,众人便下了水,泡温泉。

在隔间的浴室冲洗干净身体后,夕夏盘起了头发,迈进了温泉池中。

田间看着她姣好的身材,不禁赞叹道:“想不到部长你看起来纤瘦,却果真是前凸后翘啊!”

“闭嘴!”在这么多人面前入浴本就有些不自在,她这么一说,夕夏更是脸红了。

“夕夏!”绿川一边笑着,一边扑了过来。

“住手啊!你在摸哪里啊!”

“不要在我身上蹭来蹭去啊混蛋!”

听着夕夏暴怒的吼声,想象着那场景,男生那边鼻血流了一池。几位部长一脸黑线地扶额:喂喂,至少考虑一下我们的感受啊……这边可都是血气方刚的少年啊……

闹腾够了后,绿川终于安静下来了。

千庄敛笑眯眯地看着二人:“两位的感情真好啊!真不知道小时候是什么样子的……”

“美幸阿姨说,夕夏小时候可是单纯得可怕啊!”绿川促狭地笑,“单纯到别人说什么都信,甚至毫不犹豫地跟陌生人走……”

“不要再提了!”夕夏不悦地打断了她的话。

客厅内,所有人都在尽情地笑闹着,独独缺少了一个人的身影。夕夏坐在板桥上,出神地望着那片湖光,素白的浴衣上绣着细碎的樱瓣,明媚却刺得人疼痛。

“不进去一起吗?”绿川不知何时来到了她身边。

“太热了,会被烫伤的……”夕夏叹。

绿川眯起眼微笑:“那边不是还有一座移动冰山嘛!”

夕夏转头,望着那个清冷的少年,他亦投来了探询的目光:没事吗?

微笑,摇头。起身进去,融入那一片热闹之中。立海早已有人借了乐器来,绿川挑了尺八,夕夏便随手拿了三味线,弹奏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