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名失去抵抗能力的武官眨眼就丧生在黑衣刺客手下。
司徒俊狠狠咬了一下舌尖,逼出几分清醒,强撑着从一名倒地武官手中夺过一把宝剑,奋力隔开了黑衣人直劈过来的刀锋。
微弱的琴音,就在司徒勋与司徒俊招架无力之时,渐渐强盛起来,激越起来。
似浴血的将军,突然生命之力迸发,重新跃上战马,执刀冲杀进敌方的阵营。
战鼓声,雷鸣声,杀伐声,声声撕裂开那一幕昏天黑地的摄魄魔域,天地间哗地清亮开来,仿佛滚滚波涛注入司徒勋渐感空乏的后山雪海,双臂较力,一掌拍飞了尚金凤手中的利刃。
率领着御林军赶来的谢芳已经护住皇上司徒俊和两位娘娘退到了安全地带。
渤海国王子尚金丸一见计划即要失败,顿时心内焦躁,拼尽全身功力灌注在笛音中,妄想重新迷惑众人神志。
可惜这位金丸王子在下午的时候遇到上官宝后就倒足了霉,先是被下了春药,接着又被阿宝派人扔下了九次护城河。
人虽然性命无忧,肺里却还是灌进了水,此时拼尽气力吹奏,水肿的肺泡顿时破裂,口鼻中扑地窜出鲜血,笛音也断断续续不再成调。
阿宝听得那笛音突然间从凉殿上空消失,喉间原本强行压住的一口鲜血顿时喷薄而出,琴弦上血流成注,顿时暗哑无声。
“阿宝!阿宝!”
是勋哥哥在叫吧?
阿宝眼神迷离间隐约看到那个娃娃脸的身影出现在重新燃起的灯火下,嘴角轻轻扯了扯,却又一口鲜血喷薄而出。
“阿宝!你醒醒!你不许死!”
悲愤的声音,恍若雪原上失去伴侣的野狼,嘶鸣着,吼叫着,咆哮着,撕裂着天幕,撕裂着世间所能撕裂的一切。
都道杜鹃啼血让人不忍耳闻,若听得这声嘶吼,怕是所有人的心都会碎裂。
“国舅爷!”
数千名赶来救驾的御林军齐刷刷跪了下去。
谁也不曾想到,一向为众人鄙薄的混世魔王上官国舅在身中数刀之后,仍然强撑着最后一口气,拼力用十指叩动琴弦抵挡魔笛的侵扰,救了大齐君臣数十人的性命,保全了大齐百姓一个安居乐业的国家。
“勋弟,让御医看一下阿宝吧……”疯狂嚎叫中的靖南王,双目赤红,发眉喷张,样子十分恐怖。眼看那些御医唯唯诺诺不敢靠前,司徒俊不由近前温言相劝。
“不!不!都不许碰她!都不许碰她!滚开!滚开!”眼见那些老男人的指爪妄想搭在阿宝手腕上,司徒勋怒声嘶吼。
愤怒的吼声似是冲破了三界,应将那游离的魂魄生生扯住了去路。
“唉……勋……不要……”涂抹着鲜血的苍白的手指,轻轻握住了勋按在她胸前伤口的手。
“阿宝?”疯狂中的司徒勋却并没有放过这声微弱的轻吟,他听到她的呼唤,听到她说不要,是了,自己的声音太大了。
阿宝胆子小,阿宝怕打雷。
司徒勋冷静下来后,从御医手中接过伤药,简单地给阿宝包扎止血后,轻轻抱起阿宝没有几分分量的小身体。
任凭自己的伤口兀自流着血,径自抱着阿宝往自己的寝宫走去。
皇宫夜宴发生的惊天动地的渤海国王子刺杀大齐皇帝一案,不知道为什么被皇上司徒俊强行压了下来。所有在当夜侥幸保全性命的官员,在回到府上后,皆统一地保持了缄默。
重重深宫之中,谢芳老老实实地跪在书房门口,屁股翘得老高,幸亏有官袍挡着,才不致于看着难看。
“起来吧。”皇上的声音在帘幕内响起。
谢芳站起身来,双臂垂在身侧,不敢动弹丝毫。
这书房他也来过几百次了,却是第一次感觉此间天然而生的一股压迫感,两滴黄豆大小的汗珠从他的额角滑落。不知道是因为夏末依然太热,还是紧张造成的,但他却不敢抹去。
帘幕里响起翻阅纸张的声音,安静许久之后,司徒俊才淡淡问道:“听说只抓住了渤海国的金凤公主?”
“属下无能,让尚金丸借机溜走了。”谢芳颤着声音道。
“你才知道你无能?”闻声,司徒俊啪地一声将一本奏折摔在桌案上,声音爆怒道:“堂堂御林军统领竟不及一个小小的太常寺协律郎,说出去,怕是要笑掉天下人的大牙!你不要脸,朕还想要脸呢!”
“属下该死!让皇上受惊,让王爷重伤,让国舅爷……属下万死难辞其咎!”谢芳一想起那生死未卜的上官宝,不由扑通一声又跪了下去,额头重重磕在玉石台阶上。
“阿宝他……他如今怎样了?”
提起那个满身刀伤的小舅子,司徒俊的声音瞬间温柔无比,眼目中流露出难以遮掩的伤痛。
和往常一样,宫灯在夜半时渐渐一盏盏熄灭。
只在拐角处和几幢高大的门廊上犹悬着几盏,以供夜间行走的照明。
子夜时分,夜墨如漆。
事先毫无一丝征兆。
雨丝悄然飘落,编织成一张美丽的大网,罗致住芸芸万物,然后诡秘地失笑着。少顷,一阵狂风,一声炸雷!闪电伴着惊雷瞬间发出幽蓝的弧光,眩人双目。
雨逞着雷威,肆虐而下。
树木在风雨中颤栗,在雷电下瑟缩着……
原本辉煌高大的皇宫顿时被一片雨雾笼罩,往常彻夜不熄的宫灯,也被雷电劈得掉落了几盏,一串火花后,顿时只剩下一片黯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