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青春从开始到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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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你的爱是个梦,却有真实的痛

贝清玉醒来时已经晌午,宿醉头痛难当,在床上翻滚了大半天才要死不活地坐起身,懒懒地靠在床背。

抬手敲敲脑袋,恨不得砸开来看看到底什么东西在作怪,一直嗡嗡就算了,还可劲儿往脑袋里钻,疼得慌。

也许是拍得好,乱成一团麻的思绪渐渐条理清晰起来……

好像是昨天和萧易桓针锋相对的首战大捷,她和Faker太激动了,逛了一下午。

晚上在兴头上的Faker硬是要带她去喝酒,好吧,其实是她主动提的,而且一个劲儿地灌酒的也是她自己。

这会儿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头疼,心口一直突突地跳。

不安的预感……

她坐着缓了一会儿神,然后有电话打进来了,是酒店的座机,应该是叫醒或者送餐。没有多想,她就接通了,“喂?”

“您好,请问是贝小姐么?”

“嗯,你是?”

得到肯定应答后,那边语气轻快地继续,“我是萧总的秘书小张,请贝小姐下午三点来萧氏一趟,开合作融资答复会议。”

“嗯,我会准时到的,谢谢了。”挂掉电话,贝清玉眯着眼看时间,将近十二点了。脑袋还有点晕乎乎的,一时也忘了为什么萧易桓的秘书电话可以打进酒店内线。待会儿随便吃点东西填肚子,就和Faker去萧氏吧。

想着能拿下萧易桓,不对,是萧易桓的融资,贝清玉的心情总算好了些。

洗了个热水澡,换上利索合适的西装,快快活活地去叫小伙伴。

阿咧,没人?

“Faker, Faker!”贝清玉一直按着门铃,但大半天都没有人应声,随即拿出手机,这才发现手机没电了……

赶忙回房间换电池板,才打开就震动个不停……

贝清玉眨眨眼,看着二十多个Faker的来电,还有几个好像有着奇怪的数字……她嘴角抽了抽,110是什么鬼,她是还没醒酒么?

才纳闷着,手机又开始震了,“喂?”

“小玉玉,我现在在警局,你能来一趟么?”

“……”在警局?该不会是嫖娼被抓了吧……贝清玉嘴角抽了抽,听着不像是开玩笑,连忙应下。

她回房间收拾了一下待会估计会用到的证件,又看了看时间,把合作的资料全数带上,匆匆下了楼。

谁知才下楼就看到萧易桓和邹雪织并肩而行,进了酒店大门。

贝清玉一愣,大白天的来酒店是要干吗?不对,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而是……

抬手一看手表,竟然已经一点多了!三点可是要去萧氏的,萧易桓为什么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如果不马上把Faker保释出来,下午的会议极有可能迟到。

于是又看了眼那对郎才女貌,贝清玉拎着包,加快了步伐与两人擦身而过。

“那位不是贝小姐么?”邹雪织诧异地转身,对身侧男人说。

萧易桓目不斜视,“哦,没注意。”

“易桓,你突然找我来酒店做什么?”邹雪织见他对贝清玉的事情漠不关心,压下心里的疑惑,又转身看了一眼匆匆离开的身影,“三点不是还有会议要开么?”

“这两天要接待个合作伙伴,还是放在自家酒店比较安心。”萧易桓解释,然后轻笑一声,“我妈最近闹我,不想回去,打算在这边住两天。”

听到这话,邹雪织下意识地觉得哪里不对,为什么这样的小事要亲自来一趟,而且还叫上了她?

难不成……

想到某个可能,邹雪织偷偷看了一眼萧易桓英俊的侧脸,红了耳根。

被民警叔叔带了十足的歉意送出来,贝清玉走在Faker身边,一脸的恨铁不成钢,“这么要紧的关头,你能不能不给我掉链子啊,我压力很大好不好!”

“我又不是故意的。”Faker皱眉,想着昨天晚上她被那个男人带走,抬手揉揉她的发,“我都操心死了,昨晚过得好吗?”

“不记得了。”贝清玉很快就被他给带走了注意力,撇撇嘴,“我喝酒怎样你不是清楚嘛。还有你,怎么进到这里来了,不小心‘缘分’到有夫之妇?”

“别乱说。”Faker没好气地收回手,想到自己大半辈子没遭到过这样的委屈,愤愤道:“还不是那个萧易桓。”

“萧易桓?”贝清玉一愣。

Faker自知说错话,连忙摆摆手,“没事,没事,倒是你,醒来的时候没有看到什么不好的东西吧?”

“不好的东西?”贝清玉皱眉反问,察觉到自己差点又被带歪,连忙追究,“你先别扯开话题,你进这里怎么就和萧易桓有关了?”

和Faker上了辆出租车,幸好她提前做了准备,把合同给带出来,现在就可以直接赶往萧氏。

Faker不好在她面前说谎,何况那个男人的恶劣早点让她看清也不错,但现在不是一个好时机,于是咳了声,“等合同签下来再和你说。”

“我最讨厌卖关子的人了。”贝清玉撇嘴,看了看时间,已经两点半了,应该马上就能到。心里的不安到底是怎么回事?Faker对于萧易桓的事情吞吞吐吐不予相告,他又携另外一个女人出现在她所住的酒店内,两人你侬我侬那么亲昵。

贝清玉只觉自己的胸口盘着一团氤氲不散的雾气,什么都看不真切。

出租车在萧氏大厦前停下,贝清玉开门下车,七厘米的高跟鞋踩着如履平地,Faker则在身后跟着,趁着还有点时间,得去洗手间整理一下仪容。

拾掇得差不多了,贝清玉踩着点到了会议室。

“贝小姐,萧总已经在里面等您了。”小秘书引领侧身,并且动作并不突兀地挡住了跟随着贝清玉一起的Faker。

贝清玉看了Faker一眼,又看秘书,皱眉,“什么意思,只让我一个人进去?”

“萧总吩咐的,他已经在里面了。”小秘书脸上带着公事公办的笑容。

“……”所以说萧易桓在搞什么鬼?

“费先生请跟我到这边来。”

推开会议室沉重的门,贝清玉看到里面黑漆漆一片,暗道不好!可来不及转身走人,一股力道把她拽了进去。

“啊——”尖叫声立刻被捂住。

贝清玉下意识地挣扎着,黑暗中那个熟悉又陌生的气息太浓烈了,感觉不仅仅是在身后,更甚者蔓延在整个办公室,在她的毛细血管间游荡,叫嚣着要入侵。

“萧易桓……”

“来得好早,贝清玉。”沉沉的声音在会议室里响起。

男人的暖气在颈后吹拂,贝清玉打了个战,声音不自觉地因为紧张而有些微哑,“萧易桓,你要做什么……”

感受到怀中人的害怕,萧易桓闻言勾唇,“要做的事,昨晚都已经做了。”

“!!!”黑暗中,贝清玉一双眼睛瞪若铜铃,他说什么!

昨天晚上……

Faker也提到和他见过面!

联想到之前Faker说的那些前言不搭后语的话,突然什么都豁然开朗,难道说,昨天晚上是萧易桓把她送回酒店的吗!

但是除了头痛,身上没有其他不适……呸呸,贝清玉,你在瞎想什么。

“咦?那个男人没告诉你么?”萧易桓状似惊讶,又恍然地“哦”了声,“也对,估计他一整晚都在警局,没法脱身吧。”

也许是因为身处黑暗,听觉比其他感观要敏锐得多,五年来,男人的性格变化都一一展露在眼前,“萧易桓,你……”

你变了,太陌生了。

从来没有这样陌生的情绪,这样陌生的恐惧。以前,他的嫌恶和捉弄从来都无伤大雅,而现在的易桓哥,却让她浑身都陷入了一种莫名的恐慌。

“嗯,最近都连名带姓地叫我了。”萧易桓用力地揉揉她的脑袋,“真是长出息了。”

双手被牢牢地缚在背后,贝清玉用力地挣扎了两下,却发现根本逃不开。感受到男人不远不近的体温,渐渐镇静下来。

办公室里只有她和萧易桓两个人,不是么?

贝清玉也不慌了,强自镇定地冷笑一声,“怎么,萧总强大的自尊心不允许你得知,原本对你死心塌地的人,已经移情别恋了吗?”

“移情别恋……”萧易桓轻轻重复,像是思考了半晌,才轻笑,“贝清玉,你可真有本事,总知道我的底线在哪里。”

“萧总的底线在哪里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身为大企业的Leader,能不能先放开我?还是说,背后放冷枪,是萧总惯用的招数?”

“伶牙俐齿的,还真是长进不少。”说着,萧易桓松开对她的挟制,转身打开灯。

室内窗帘紧闭,竟然丝毫光芒不透,以至于下午三点,却黑压压的什么都看不见。壁灯亮起,一盏主灯跟着照亮两人所在的门口。

贝清玉连着后退两步,谨慎地看着不远处双手环胸靠在门上的男人。白衬衣、黑西装、红灰条纹领带,只那么一站,浑身都透露着精英禁欲气息。

可那双鹰眸却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就像是看盘中餐一般,势在必得。

“萧总,耍弄人很好玩么,会议没开始,就先骗我来?”贝清玉别开视线,男人浑身散发的气势实在过于强大,她怕不知何时就弃械投降。

“贝经理冤枉我了,没有会议要开。”

他的话音落下,会议室瞬间陷入死寂。

贝清玉一双乌眸陡然瞪大,半晌才不可置信地上前两步,与萧易桓保持着两米距离,“你什么意思!?”

“唔……看来贝经理什么都进步了,唯有这脑袋依旧不怎么好使啊。”萧易桓勾唇,俊脸上带着浅笑,“我的意思很明确啊,没必要合作。”

没……没必要合作……

贝清玉的脸色刷白,昨天不还是谈得好好的,看他的表情很满意么?而且策划也已经给他,他是当着她和Faker的面翻了一遍,觉得不错才留下的。

她以为已经稳操胜券了,没想到……

难不成这个男人从头到尾其实都在耍她吗!

“看来贝经理很失望呢。”萧易桓上前两步,抬手要捏她的下颌。

“别碰我!”

谁知道被贝清玉一把掸开。

贝清玉咬牙,愤愤地看着萧易桓,“我真是认清你的真面目了,萧易桓,我从来没有这样庆幸,当初我下了永远离开你的决定!”

男人突然伸手,快到她根本来不及反应。等到反应过来,贝清玉的一条手臂已经被捉起,然后迅速后弯。

男人的力道太大,要被折了的疼痛让贝清玉连连后退,直到后腰抵在了办公桌上。

退无可退。

“永远离开。”萧易桓怒极反笑,狠狠地擒住她的下颌,恨不得卸下来,“庆幸,嗯?”

“反正你对我也已经忍耐到了一定限度了不是么?与其留在你面前,留在萧家惹你不喜,我躲得远远的,不是正合了你的意吗?”贝清玉忍着痛,额上冒汗,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只觉得胸口的窒息都快让自己无法说出话来。

“是,确实。”萧易桓笑了,一边笑一边点头,然后突然噤声,沉默了半晌后,道:“那你为什么还要回来?你回来,带着一个亲昵无间的男人,是为了证明什么?证明你的魅力无双,在国外五年不仅胆子大了,英语好了,也放浪了?”

“啪——”没有被固住的右手反手给了他一巴掌,贝清玉一双乌眸猩红,咬牙切齿地吼着他的名字,“萧易桓!”

慢慢地偏回脸,萧易桓唇角勾起嗜血弧度,“要玩游戏是么?陪你。”

“啊!”

被硬生生地折在办公桌上,贝清玉的柔韧度虽好,却抵不住男人大半个身体压上来的重量,疼得整张脸都白了。

就在她以为萧易桓会做些什么的时候,下一刻,身上的重量忽而轻了。

“贝清玉,滚吧。”萧易桓看着被吓得眼泪肆流的女人,语气淡淡,丝毫没有刚才情绪失控的模样。

贝清玉警惕地看着他,像是在考虑这话到底是真是假。

萧易桓扫了她一眼,就看到她连忙支起身子,仓皇逃开。

办公室的大门就在此时被推开,十来个西装革履的男人鱼贯而入,贝清玉瞬间愣住了。

“会议取消。”

身后有个冰冷没有温度的声音传来。

四个字,却像是晴天霹雳,让贝清玉的脸彻彻底底失了血色。

忘了是怎样浑浑噩噩地走出办公室,怎样走出萧氏大厦。她甚至忘了去叫Faker,眼前一会儿迷蒙又立刻清晰。

好像下雨了……

贝清玉低头,手心落下两颗温热的雨水。

突然她蹲下身,抱着自己靠在公交站牌,哭得声嘶力竭。

她从来没有这样畏惧这样害怕,哪怕当初在国外,受到鄙夷受到嘲讽,受到不公平的待遇,她都不想哭。

自从爸爸在车轮下丧生,那天雨夜,她吓得忘记了哭。只是一直叫,总觉得只要叫得更响一点,也许噩梦就能醒了。

直到萧叔叔的车停下,帮她报了警,料理了爸爸的后事。她怔怔地陪着,却一滴眼泪都没有掉,她知道,只要自己哭了,就是承认爸爸彻底离开了她,不在这个世界的事实。

被收养进萧家,十多年来,她都跟在萧易桓身后,跟在那个喜欢黏糊糊叫他易桓哥的人后头做一个称职又僭越的妹妹。

萧易桓的朋友经常会取笑他随时随地带个小媳妇,而易桓哥每次都恼羞成怒,迁怒呵斥她。她当作耳旁风,心里只记得“小媳妇”三个字,美得跟捡到馅饼似的。

以前的萧易桓也会跟其他人一起欺负她,揪她小辫子,甚至放学和其他女孩子一起回家,也不肯理她。

学校疯传学霸萧易桓谈恋爱,她信誓旦旦地说自己才不听信流言,一边却用尽方式捣乱。

有记忆以来,她就哭了两次。

第一次,五年前,他亲了那个邹雪织。她以为,易桓哥已经不可能属于她,两人在一起的可能已经彻彻底底地没有了,所以在下了飞机后才哭得惊天动地。

可这次回来,她多少还是有点期待的。虽然嘴上说千万不要遇到,可她却仍然答应了萧阿姨的邀请,虽然一边说易桓哥的孩子估计都能叫自己阿姨了,却还是在得知他依旧单身时欣喜若狂。

在萧易桓面前,她从来不敢有自恋的心思,就如同她向来自欺欺人却从来不会当真一样。

可刚才她终于发现,画上这段感情句点的,只能是剃头担子一头热的她。

这本来就是一场不公平的角逐,他恍然未知地前行,她累死累活地在后面追赶。哪天累了,停下来歇一歇,却发现已经再也追不上了。

哭得累了,贝清玉上了一辆不知终点在哪儿的公交,红着眼睛,掏出兜里十块钱纸币,扔进投币机。

“贝清玉呢?”Faker堵在萧易桓的办公室外,看到人回来了,皱眉。

“张秘书,叫保安把这疯子赶出去。”萧易桓正眼都没瞧他一眼,推了推他,直接绕着进办公室。

Faker却一把拦住办公室的门,声音提高了几个分贝,脸上也带了恼意,“萧易桓,你别欺人太甚!”

萧易桓没有理会,转身,去办公桌前坐下。

“Fuck!”Faker低咒一声,收回手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随即心不甘情不愿地离开。

桌上的文件就像是紧箍咒,萧易桓连看的欲望都没有,就坐在椅子上。

有“沙沙”的声音响起,他侧头,就看到密集的雨点打在窗户上。起身来到窗前,人流加快了移动速度,雨幕中撑开了几朵雨伞。

天色好像是在不知不觉中黑下来的,等到萧易桓察觉,双腿已经发麻了,J市进入繁闹的夜生活,灯光渐起,大雨淅沥过后转小。

他转身,才发现办公室没有开灯,昏暗一片。

萧易桓面无表情地走回办公桌边,拿起桌上的手机,拨通好友的电话。

“喂,易桓,怎么,美人在怀还会想起我啊。”秦峮彦的声音吊儿郎当,还带了几分揶揄。

萧易桓的眼神怔怔的,在电话接通那一刻,像丢了些魂魄般,语气幽幽,“过来陪我一会儿。”

秦峮彦的声音一顿,敏锐地察觉到萧易桓的语气和情绪不对,“你在萧氏?在办公室没意思,来老地点,我请你喝个痛快。”

挂掉电话,萧易桓走到门口,又发觉有点冷,转身,才看到西装挂在椅子上。

可已经不想回去拿了,才几步路,却像会走得多累似的,没有留恋的转身离开。

喧闹的酒吧,进入包厢,震耳欲聋的DJ音乐才渐渐远去。

“嘿,哥们,想喝什么我请。”秦峮彦一把搂住萧易桓的肩膀,哥俩好的模样,完全不提他神情不对的事。

萧易桓沉默了好一会儿,坐在沙发上,半晌后颓然地靠在沙发靠椅上,屋内灯光并不刺眼,他却抬手遮住了双眼,“她不要我了。”

“……”虽然秦峮彦很清楚能让他这样情绪低迷的估计只有那个小女人了,但是听到这样委屈又带点埋怨的话,还真是头一次。

遂咽咽口水,小心试探,“她不是……回国来找你了么?”

秦峮彦其实也没谱,那天晚上贝清玉跟个帅气的外国小伙儿来酒吧。听小伙说的应该是回国来洽谈什么合作,而那个合作显然是和萧易桓。

如果要拿下美人心,要拿下那个马大哈神经大条的,而且是对他彻彻底底死心塌地的女人心,不说一个眼神就可以搞定,至少一份成功的合同,多少能化解一下分别五年的隔阂吧?

再怎么样,那个一提到萧易桓还会跳脚的女人,不应该会主动抛弃他啊……

“她回国找我……谈公事。”萧易桓的喉间哽住,半晌才又道:“我都已经当她死了。”

“唉。”秦峮彦何尝不了解,安抚地拍拍他的肩膀,又给门口站着等候的服务员使眼色,让她进来倒酒。

一喝上酒,萧易桓也就没有工夫说话了,但喝到某个界限,他的话多到不行。

“她当初就跟个小泥人一样,站在大厅门口,只露出一双圆碌碌的眼睛,湿漉漉的,脏死了。”

“嗯嗯。”秦峮彦附和,这样的话,一年前已经听过一次,见怪不怪,顺手又给他倒了一小杯白的。

萧易桓脑袋微侧,痴痴地看着不远处,语气嫌弃,“笨得要死,每次都考班上倒数。”

“嗯嗯。”秦峮彦继续应声,见他额上冒汗,想着包厢空调温度有点高,帮他解了最顶上的衬衫扣子。

“什么都不懂,偏偏一个劲儿说喜欢我,那眼神直白得跟小狗看骨头似的。”

“……”这样的话从好友的口中说出,秦峮彦抿了抿唇,还是忍着没掏手机录像,毕竟这是踩人家痛脚,要是以后被发现,估计能闹翻脸。

“可她不要我了,明明是她在我世界里无法无天地闹了个天翻地覆,却在所有事情一团糟之后,拍拍屁股走了……”萧易桓的声音委屈极了,像被大人欺骗了的半大孩子般诉苦埋怨。

这厢平时冷静自若、不苟言笑的精英Boss喝醉后发酒疯,另一边贝清玉靠在一棵樱桃树下,瑟缩着湿淋淋的身子。晚风吹来,打个寒战把自己抱得更紧。

这棵樱桃树是在萧家和高中学校之间,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走着走着来到了郊区。四下无人,贝清玉怕黑怕夜晚,却毫无知觉夜幕已经降临,而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

头晕得要死,掀开沉重的眼皮,外界却一片漆黑,只有昏黄的灯光,光线下能看清细雨绵绵的形状。

呐……

第一次发现她其实无家可归,天地之大,她却没有归属。

动了动麻木的脚,冷风瞬间钻入,她瑟瑟发抖。

秦峮彦自己没喝,却拼命灌萧易桓喝酒,只是为了早点送他回家。自以为被抛弃的男人心情不好,吐槽完就差不多可以回去了。

和上次一样,送到那个女人的房间里,应该能稍微好过一点吧?

车子在路过一个拐弯的时候减速,加上雨夜本来开得不快,窗外缩成一团的黑色物体存在感更加明显。

把车子倒回,秦峮彦搓搓手臂竖起的毛孔,这要是什么死人,或者什么罪犯就麻烦了。

可向来秉持着什么闲事都别管的秦峮彦却破天荒地停下车,拿着车上的手电筒,照了照那团黑漆漆的东西。

路灯下,那个缩成球状的“物体”似乎没有呼吸,但靠近了,还是能看到十分轻微的起伏。

“你还好吗?”秦峮彦凑近,小心翼翼地询问,是人是动物还没法确定。

但无疑,秋风萧瑟,加上细雨绵绵,而且看这衣料的渗透情况,估计已经淋了一晚上了。秦峮彦伸手推了一把,只见那东西摇摇晃晃,最后往后倒去。

随即,一张小脸暴露在灯光下,惨白惨白,格外瘆人。

连秦峮彦都吓了一跳,半晌才错愕地低呼:“小清玉?贝清玉?”

把湿淋淋并且已经失去意识的女人也放到车上,秦峮彦觉得事情似乎没那么简单。

至少不会像是萧易桓单方面说的那样,贝清玉十分不在乎地把他甩了不说,在国外也过得有声有色,简直就是水性杨花、狼心狗肺……

单纯听一个自觉被抛弃的“妇男”的话,贝清玉确实罪大恶极。

可秦峮彦是萧易桓的发小,自小就上同一所贵族小学,在贝清玉被萧家收养前就认识,而且关系十分要好。

萧易桓身后多了条亦步亦趋有一双圆溜溜怯怯大眼睛的小尾巴时,他起哄得最响。

贝清玉很笨,学习刻板,很多事情也不懂得变通。话不多,一开始就像个布娃娃一样,他们因为萧易桓的关系,还可以捏着她的脸玩。

后来不知道为何,萧易桓就不让她跟着了,说不让她跟着倒不如说不让他们逗她了。

好像是那个时候,贝清玉的性子才慢慢地开朗起来,爱说爱笑。

也是那个时候,他发现,贝清玉喜欢跟在萧易桓身后,并不是单纯的依赖,而是藏有另外一份小心思。而这份小心思,连他都能看清楚,聪明的萧易桓怎么可能不知道?

但也许是故意不拆穿,也许只是享受那样的感觉,又或许只是觉得没必要,萧易桓没有就此事和贝清玉明确地详谈,反而无声纵容。

之后上了高中,两人分了班,虽然抬头不见低头见,她也依然黏人,但多少不像以前那么亲密了,好像是各怀心事的少女。

可一次,贝清玉被拦在巷口,“路过”的萧易桓看见了出手。那一次后,贝清玉长达数年的暗恋之火才真正意义地熊熊燃烧起来吧?

其实他很佩服贝清玉,小小的身板里似乎有着无穷的动力,失败无数次,却永远不知道低头和服输。

也就是因为他知道,所以在五年前得知她没有回来时,觉得诧异。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两人没有彼此解释,以至于矛盾激化到已经无法解决。

把车子停好,秦峮彦进屋叫人帮忙把萧易桓和贝清玉抱到楼上。

已经入睡的萧母听闻消息急忙下床赶来。

看到狼狈昏迷的贝清玉,心疼得不得了,“发生什么事了?”

被质问的秦峮彦耸肩,“小两口估计闹别扭了,一个喝得烂醉如泥,一个在马路边吹风淋雨。萧阿姨,叫个医生来吧,小……小贝估计发烧了。”

手忙脚乱不让人省心的夜晚。

贝清玉醒来的时候,浑身虚软无力,睁开眼,是陌生又渐渐熟悉起来的天花板。她愣神,迟钝地眨眼,眼前的景色却没有改变。

翻了个个儿,侧面是十分少女的衣橱和书桌。

萧家……这是萧家她的房间……

眼底浮起一层泪,贝清玉挣扎着要起来,才发现手背疼得不行,血管幽青,两个针孔赫然可见。

她怎么会在这儿……

疑惑很快就被解开,门轻声地敲响,随之被推了开来。

见到来人,贝清玉一愣,“萧阿姨?”

萧母见她醒了,十分高兴,把手中的粥放下,连忙来到床边,“怎么坐起来了,多躺会儿,你现在身体虚得很。”

贝清玉乖顺地靠在枕头上,看着面前妇人眼圈下一层乌青,过意不去,“对不起,让您担心了。”

“这次是确实。”萧母叹口气,把粥端过来,吹凉,“怎么不给阿姨打个电话呢,一个人倒在半路上,要不是秦家小子顺路把你带回来,指不定发生什么。”

实在是过于后怕,萧母吹粥的动作一顿,对上她的眼,“清清,挑个好日子和易桓结婚吧。”

对于这般跳跃的思维,贝清玉傻眼,随即连忙摇头,“不,不用了。”

“怎么了?”萧母一脸担忧,“我知道小两口这个年龄段喜欢闹别扭,但多大的风浪都过来了,哪里还忍不得这样的小事呢?”

“不是小事……”贝清玉木讷地低下头,眼底一层雾水浮现。易桓哥不喜欢他,这样的事不是小事。

为了表明他的立场,那天中午故意携邹雪织一起来酒店,时间不偏不倚,正是她接完张秘书电话之后,不就是为了让她知难而退么?

她知道萧阿姨一直很疼她,而这一点萧易桓也清楚不过。所以萧阿姨一定很难同意主动让邹小姐过门……而只要让她开口放弃。

只要她放弃了……

一切都好办了。

是的,所以在公司里才会那样戏耍她,才会叫她滚出去。

十多年的追逐,只是一场可笑的尾随而已。

她看不到终点,更看不到一直在面前的背影。所以她受不了那难熬的漫漫长路了,她跑不动了,想要走走停停,找一个适合自己的地方安营扎寨。

不再自不量力地试图惊扰别人的生活。

“什么事跟阿姨说说,是不是萧易桓又惹你生气了?”萧母是过来人,怎么会看不出贝清玉喜欢自家儿子,简直已经到了非君不嫁的地步。

好在她也十分心疼中意这孩子,何况儿子易桓现在也渐渐地看清了自己的心思。两人一定是因为不善表达,所以才会产生这样的误会。

“阿姨……”贝清玉低头。

“妈,你挑个日子吧。”

门口突然传来一个低哑的声音。

贝清玉惊愕地抬头,只见萧易桓穿着黑白相间的运动衫,双手插兜,纤长的身子半倚在门边,俊脸上风轻云淡。

没有想到儿子的态度突然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萧母的脸上不由得露出欣喜的笑容来,只要她这个脾气别扭又老爱故作姿态的儿子肯主动一些,那么事情就会好办多了,毕竟贝清玉从小就是喜欢萧易桓的。

贝清玉只是淡淡地抬头看了萧母一眼,只一眼,就让萧母眼睛里的热情与欣喜凉了大半,就连倚着门框的萧易桓也感觉到了,怔怔地看着她的反应。

“对不起,阿姨,我不能接受这样的安排,我这一次回国来,是因为公事。我想,如果没有公事的话,我应该还是会留在美国继续工作和生活的,最近几年都没有要回国的打算。对于没能和萧氏合作,我觉得很遗憾,不过,也有个机会正好可以回来看看阿姨您,除此之外,我真的没有抱着任何别的目的了。现在,既然事情都已经结束了,我想我也应该订机票回去了。”

贝清玉的声音不大,却很坚决有力,清清楚楚地传到萧易桓和萧母的耳朵里,萧母看着儿子,刚才他身上才燃起来的那一点点柔情瞬间就因为贝清玉的话而消散了,他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倚着门框,可周身却散发出一股冰冷的气息。

“那个……”萧母知道贝清玉这样回绝,让自己没有一丝能说服她的可能,而且儿子就站在这里,也让她没有办法再度开口,想了想,只好开口挽留:“清清,你这一趟回来不是还没有见到你萧叔叔吗?他人在外地,还要过几天才能回来,我想你好不容易才回国一趟,至少也应该看看他再走,你萧叔叔一向最疼爱你了,如果让他知道你几年都不回来,回来不见见他就又要走,一定会很伤心的。”

贝清玉在心里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虽然她现在恨不得能马上飞回美国去,可萧母说的理由是她不能拒绝的,何况,她也不想拒绝,萧叔叔把她当成亲生女儿一般养育成人,自己不声不响地出国躲了五年都没有回来看他已经是很内疚了,如果这一次她再走,那么就算萧叔叔不伤心,她心里也会过意不去的。可眼下和萧易桓闹得这么僵,住在萧家是不大可能了,两人抬头不见低头见,自己受不了那份尴尬。于是,她掀开了被子:“我自然会等到叔叔回来看看他才走的,不过,我不能住在萧家,我要回酒店去住。”

“为什么啊?”萧母很失望,“你就像是我们萧家的女儿,我从来都没有把你当成外人看过的,你的房间也一直为你保留着,你回国,不住在家里,反倒要去住酒店?”

看着萧母失望不舍的表情,贝清玉觉得自己不孝极了,她有些惭愧地低下头,没有说话,却沉默着表达自己的坚持。

“妈,你不要为难她了。”萧易桓冷冷地开口,声音里像是结着凛冽的冰,划过贝清玉的心尖,又是一阵疼:“她想住在哪里,就让她住在哪里吧,反正这个家对她来讲,也没有任何意义了,她爱怎么样,都随她。”

萧易桓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幽暗的走廊里依稀看得到他的背影那么决绝,可看在萧母的眼里,却有一丝心疼,这个孩子,明明心里就是十分在意的,可偏偏就是不肯多说一句好话来哄哄自己心爱的人,非要用这样冰冷的方式,哪个女孩子会高兴啊?

“既然这样,那我送送你吧?”萧母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这么晚了,你一个女孩子不安全。”

“不用了,阿姨,我打电话叫我同事来接我好了。”贝清玉低头穿鞋,不知道为什么,她现在的心情特别复杂,刚才在听到萧母说让自己和萧易桓结婚的时候,她的心就开始狂跳不已,没想到的是萧易桓竟然也会答应,她到现在心情都没有办法平静,所幸的是,这些年来在国外的种种磨砺已经让她可以控制自己的表情了,若是换成几年前,她一定会像花痴一样迫不及待地点头答应,然后狠狠地扑上去的。想一想以前的种种行为,就觉得很丢人,那个时候,爱一个人都感觉是没有自尊的,可偏偏那个人连看都不看自己一眼。而现在,自尊是找回来了,可她的心里为什么会感觉这么空落落的呢?

贝清玉穿好鞋,起身就想给Faker打电话,却被萧母拦住了:“你不在这里住,我也不强留你,但是已经这么晚了,就不要麻烦你那位同事了,我让管家安排车送你去酒店。”

萧母的好意,让贝清玉再也没有办法拒绝,只好礼貌地向她告别,然后坐着车离开。

萧母站在二楼的阳台上,静静地目送着贝清玉离开,心里觉得十分遗憾。夜晚的风起了,有些凉,她刚转头准备回房间,却看到萧易桓的房间里灯虽然关着,可隐约却可以看到落地窗前有一个高大的黑影,就那么一动也不动地矗立在窗前。

她再度轻叹了一口气,转身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