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带着凉意的风吹拂下,绿绿的树叶失去了原来的青翠,就像年龄把少女的光彩抹去一般。在黄叶无奈飘落枝头的同时,村头小河边的芦花绽放了,洁白如棉,轻柔如絮,远远望去似风中白云,让人看了心里就舒服,忘却了随之而来的冬日严寒。
这时,一只小木船靠近了那片密密丛生的芦苇林,船头上的老人吃力地把一根根芦苇拉弯,用剪刀把那一枝枝轻柔的芦花剪下,小心翼翼地放到船舱中的小筐里。他一次次地重复着,速度越来越慢,他真的很老了,在他爬上爬下之间能感觉出来,他早已不适合干这事了。
一筐芦花终于装满了,小船也慢慢离开了那片芦苇丛,在老人的身后依然是那么美丽的一幅风景画。对于这片芦苇林来说,这一小筐的芦花只是九牛一毛而已,可对老人来说,一筐足已。
这老人就是我的外祖父,他要用这些芦花为我那幼小的女儿做鞋。岁月与苦难的生活压弯了他的腰,高大的身影只能在母亲的回忆中,我们才能体会到。对于这些,我一点也不怀疑,因为他那双大脚是很难买到现成的鞋子的,他所穿的都是外祖母纳的千层底。
每年的深秋,当那芦花开放时,外祖父总要早早地为我们每人做一双又轻又暖和的芦花鞋,今年他已打算好为我们做。
夏日的一天,外祖父突然吃不下东西,以前也有过这样的事情,但他总以为没事,这次真的一点也吃不下。在这样的情况下,他才同意去医院检查,然而事情之糟是我们每一个人都没有想到的,外祖父得的居然是那种让人心寒的癌症,而且是晚期的食道癌。我们谁也没有把这一消息告诉他,但他还是从我们的目光中得到了一些信息,勤快的他还想着做这做那,但都被劝阻了,成了一个闲人。
在药物的帮助下,他能吃一点面条与稀饭。闲着的他开始盼着秋天的到来,他或许也知道这个秋天是何等的遥远。
终于,风中有了一丝凉意,外祖父看到了树上的落叶,芦苇也抽出盼望已久的穗子。风更紧了,芦花绽放了。外祖父坚持着要自己做,谁也阻止不了,他也知道这可能是做最后一双鞋子了。
一双小巧的芦花鞋终于做成了,外祖父像是完成了最后的杰作一样,当小女在试穿了他的鞋后的第三天,他再也坚持不住了,只住了一个星期的医院后,就离开了这个让他留恋的世界。
那双芦花鞋小女始终没有穿,这是我舍不得,因为这鞋从此后只有一双了。村头的芦花年年开放,从此后谁也没有去采摘过,因为会做芦花鞋的人已经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