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林语堂,也许用平和两个字最为恰当,他是出生在平和县的世界级文化大师,但平和两个字不仅仅是区域的概念,更是深入到林语堂骨髓深处的性格特点和人格标志。托着一只烟斗,笑容可掬地出现在众人面前,也许成为林语堂特有的标签了。幽默、闲适、平和是林语堂名片上的几个头衔,却又是别人赋予他的诠释。林语堂不争不辩,任由所有的说辞随风飘扬,只是让他的笑容在每一个角落灿烂。
林语堂的父亲是个牧师。1880年他从芗城五里沙前往平和的一次出发,多少基督教的虔诚另当别论,更多的是一个谋生地点的转移,颇像今天的民工如候鸟一样迁徙在不同的城市。但是林语堂的父亲在坂仔的传教活动延续下来了,传教活动的不断延伸让他的子女一个一个出生,1895年10月10日,坂仔镇的天空红霞满天,这个时候,林语堂出生了。
林语堂在平和坂仔生活、长大,直到10岁,离开平和坂仔前往厦门读书,尽管在读书期间,林语堂还不时回来过,但不容置疑,随着年龄的增长,林语堂离开平和的脚步越来越远,从上海圣约翰大学到清华、北大,从外出留学到前往美国写作,以至后来的台北定居,从10岁那年开始,林语堂跨出离开坂仔的那步起,林语堂就开始了自己漂泊的生涯。平和县是林语堂生命的源头,厦门是他生命的驿站,上海则是林语堂激情飞扬的码头,美国是林语堂人生的拐弯,台港则是他生命的终点。
岁月不断老去,林语堂的名气却越来越响亮,成为“两脚踏东西文化,一心评宇宙文章”的世界文化大师。他一生写了8部长篇小说和1000篇散文,有60本书,在世界上出版各种不同版本的林语堂著作近800种,中文版和外文版各300多种。翻译成21种文字,几乎包括世界上所有的主要语种。他曾担任国际笔会副会长,数次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提名。此外,他还编译了肖伯纳的《卖花女》、马乐腾的《励志文钞》等诸多文章,是颇有名气的翻译家。他提倡“幽默”,“两脚踏东西文化,一心评宇宙文章”,向世界介绍中华传统文化,让世界了解中国,也向中国人介绍西方文化。他提倡使用简化汉字,发明中文打字机,特别是编写了中国有史以来第一部由中国学者编写的最完美的汉英字典《当代汉英词典》。简略的叙述,让林语堂的形象如他赞誉的坂仔青山,巍峨高耸。
可是无论走得多远,我们都可以发现家乡已经成为大师无法磨灭的烙印,在林语堂的成长过程中,家乡不仅仅是他物质和区域的记忆,更是他精神和文化的滋润。在他众多文章里面,多次提到坂仔和在坂仔度过的快乐童年时光:“如果我有一些健全的观念和简朴的思想,那完全得之于闽南坂仔之秀美的山陵……”、“我是漳州府平和县人……”、“我们家居平和县坂仔之乡,父亲是长老会牧师。”“坂仔村位于肥沃的山谷之中,四周皆山,本地称之为东湖。”家乡的一山一水都成为他记忆和生命中重要的一部分,也就难怪他说“我的家乡是天底下最美的地方”。家乡已经成为他内心和性格最为基础和翔实的一部分,如日夜流淌的西溪水一样。“影响于我最深的,一是我的父亲,二是我的二姐,三是漳洲的西溪的山水。最深的还是西溪的山水。”家乡对于林语堂而言,不仅仅是一种美好的记忆。坂仔的自然风光、文化传统、地方方言,东湖峻峭的山、西溪秀美的水,童年纯真的梦、家乡难忘的情,都浸透到林语堂先生文化修养的深处,进而影响了他的作品风格,形成了他幽默性灵、平和闲适的精神境界。
在林语堂的《四十自叙》中有这样的诗句:“我本龙溪村家子,环山接天号东湖,十尖石起时入梦,为学养性全在兹。”“东湖”为坂仔的别称,“十尖”与“石起”便是坂仔村前村后高山的名字,林语堂说,他的为学养性全部在这儿形成,一个地方不再仅仅是表面的印象而上升到潜移默化的影响,那就值得称道和关注了。最值得关注的是家乡的青山形成了林语堂的高地人生观。林语堂在40岁之后,在追溯他之所以成为今日之林语堂时,首推福建平和坂仔的故乡,那片层峦叠嶂的青山在林语堂的叙述中,我们可以感受到在山的面前,一切都变得渺小与悲戚。青山不再是某种现实的存在,而成为一种哲学的意蕴渗透到他的心灵深处。据说,童年的林语堂曾登高山,站在山巅俯瞰山下的村庄,村庄的农人,如蚂蚁般在山下移动,这个发现令林语堂目瞪口呆,幼小的心灵受到强烈的振撼!他曾以孩童的目光,无数次地仰视过大人,觉得他们高大,而高山令其如此渺小?坂仔青山的伟岸,使他开始形成一种高地人生观,长年在与高山静默的对望与斯守中,逐渐地感觉那山进入了血液,成为生命的一部分,没有什么比它更高贵,没有什么能与之抗衡,也没有什么可以成为打击它的力量。在高山面前,一切都只不过为过眼烟云烟的芸芸众生,基督教影响下的林语堂,默默地将上帝的位置让给了青山,以山峰作为衡量一切的标准。“山逼得你谦逊恭敬!”这时候,平和的心态就体现出来,成为他生命中的亮点。故乡的青山,已经脱离了山的具象,成为一种精神的高度!这样的高度,支撑了林语堂一生并进而影响了他的创作,最后影响了众多林语堂作品的读者。
家乡在林语堂的生命中有着无可替代的位置,成为他创作的源泉,家乡的记忆,在林语堂笔下描述了许多,就在对家乡的这些描述之中,流露出林语堂对家乡深深的眷恋。在许多散文里,他都是把家乡做为自己写作的意象和内心的观照。就是在他的小说中,自传体小说《赖柏英》更是以家乡的人和事做为描写叙述的对象,他笔下的众多人物都能在家乡坂仔找到对应的人。还有他众多的作品里,以家乡的情境做为背景或者家乡情结的散发更是难于准确统计,很难想象,如果没有家乡,没有家乡的青山影响他的高地人生观,林语堂的作品还能如此之多,如此幽默性灵平和吗?不仅仅是家乡的山、水和人对林语堂极具诱惑力,其实就是几句乡音也足以引起他的共鸣,他曾经为了听几句乡音闽南话,不仅仅不以半夜听到隔壁妇人用闽南话骂小孩子为不堪其忧,还列为快事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