仗啥不给钱
■杨航
老爹进城看儿子,儿子不敢马虎,全程热情招待,可老爷子却心事重重……
刘老汉是个农民,他有个独子叫刘玉喜,在市工商局上班。这天,刘老汉正在吃饭,堂弟拎着两瓶酒来看他,跟他说起一件事。
堂弟说他前天进城碰到了玉喜,玉喜带着他在市里玩了两天,其间吃喝玩乐,竟不见有人向玉喜要钱。堂弟说着,晃了晃手中的酒:“就连这捎回的两瓶酒,都是别人送玉喜的。”
刘老汉心里一“咯噔”,坐不住了。第二天天一亮,刘老汉拎着个包袱就坐上了进城的早班车。
听说父亲来了城里,刘玉喜临时请了假,一身制服也来不及换,拦了辆出租车就赶去接父亲回家。
到了家,刘老汉将那包袱塞到了床底下,憨厚地笑了笑:“你堂叔回家跟我说了,这城里吃喝玩乐啥都新鲜,说得我心痒痒,就想来看看稀奇,你当初带着他咋样玩的,就带着我再玩一次吧。”
刘玉喜一听,大笑道:“爹,我早就让您来您还不肯,这次动心了吧?走,现在我们先去吃午饭,您爱吃清蒸鱼,正好我辖区有一家,我这就带您去尝尝。”
刘玉喜领着刘老汉七转八拐地到了一家饭馆,饭馆的老板一见刘玉喜,点头哈腰地将他们迎进了里面。刘玉喜使了个眼色,连菜都没点,老板就心领神会地下厨房去打点了。不一会儿,几道美味佳肴就上了桌,刘老汉觉得点多了浪费钱,刘玉喜让老爹不用担心钱的事,只管吃菜。
吃完后,刘玉喜去账台跟老板打了声招呼,带着刘老汉就要走,饭馆老板赔着笑脸将二人送出了门。刘老汉注意到,自始至终,果然像堂弟说的,儿子请他吃饭,却没有付一分饭钱。
出了饭馆,刘玉喜领着刘老汉来到一家个体超市,刘玉喜一进门就喊:“老板娘,上好的核桃还有没有?”
一个胖乎乎的女人从收银台里抬起头,朝刘玉喜二人一瞅,笑呵呵地说:“有的有的,都在里面呢,全是新到的。”
刘玉喜领着刘老汉选了一大袋核桃,拎着袋子来到收银台前,将袋子往台面上一放,说道:“老板娘,最近生意咋样啊?”老板娘点点头说还行。刘玉喜说:“老板娘,我们工商可是你们的娘家人啊,要是遇到啥困难就去局里找我们。”老板娘连连点头表示感谢,刘玉喜提起核桃,说:“老板娘,那我们先走了。”
出了超市,刘老汉把手往后一背,说不想逛了,要回家休息。等到了家,刘老汉一头钻进卧室,刘玉喜以为老爹急着去睡觉,就没多问,自己留在客厅看电视。可没过几分钟,刘老汉又走了出来,对刘玉喜说:“说来也怪,一到家我的瞌睡虫全跑了,玉喜,外面天热,你衣服都被汗湿了,你换件衣服,我们接着出去逛会儿。”
刘玉喜换了一身便装,父子二人重新出了门。两人来到步行街转悠,这儿挺热闹,到处是卖各种小吃的,刘老汉说想吃烤红薯,刘玉喜见街对面就有,就赶紧跑过去买,可不一会儿,他又空着手回来了,不好意思地说:“爹,我没带钱,您、您带没?”刘老汉啥话没说,从衣兜里掏出几张钞票。
红薯买回来了,刘老汉却不吃,他提着红薯,喃喃道:“天阴了,回家吧。”说完,他掉头就往回走。刘玉喜抬头望望天,万里无云,天气明明好得很啊,老爷子这是怎么了?
一到家,还没等刘玉喜开口问,刘老汉又一头钻进卧室,过了一会儿,他取出了自己带来的包袱,又从怀里掏出个小本子放到茶几上。刘玉喜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刘老汉却气呼呼地说:“今天我要和你算笔账,算完了我就回家!”说完,他打开了那个小本子,递到刘玉喜跟前:“算算这些应该是多少钱?”
刘玉喜往本子上一瞅,只见上面写着几笔账目,第一笔是从车站到家的车钱,第二笔是饭店里的饭钱,第三笔是核桃钱……每笔钱后都打了个问号。
刘老汉黑着脸说:“这是我来你这里的花费,你仗着有一身职务,在自个儿的地盘上吃喝拉撒都不给钱,你还挺习惯的是吧?今儿个这些钱你不想掏,我替你掏!”
说完,刘老汉又气冲冲地解开茶几上的包袱:“还有这两瓶你给堂叔的酒,我们点滴没尝,全给你带回来了,你要是眼里还有我这个爹,赶紧把酒给人家退回去,然后向组织彻底交代……”
刘玉喜愣着神听完爹的连珠炮,忽然笑弯了腰:“原来您老是生这个气啊?您是完全误会了,这些东西我都是当面给了钱的呀!”
“哼!你别想糊弄我,我可是全程都认真盯着你的,既没见你掏钱,又没见你刷卡,你说付了就付了?”
刘玉喜说:“爹,现在年轻人谁出门还带钱包啊?现在都是移动支付,无论乘车、购物,扫一扫,点一点就把费给付了呢!”说着,刘玉喜翻出手机给老爹讲解起来:“爹,您看,这是付了酒钱的记录。一周前,有个商家被人诬陷卖假酒,我依法证明了老板的清白后,他为了答谢我,硬要送我两瓶酒,这是我随后用手机给他打的款……哦,再看,这是今天的付款记录,每一条清清楚楚都在呢,要不是下午出门前换了衣服,把手机落家里了,连买烤红薯,都可以扫一扫呢!”
刘老汉伸长脖子,认真地看起消费记录,他一条条地看下去,看得很仔细,看完后他涨红了脸:“玉喜,午休后出门,是爹故意让你换身衣服的,爹原以为你不给钱仗的是身上的制服,没想到你原来仗的是手机呀!”
(发稿编辑:丁娴瑶)
加薪心理学
■刘祖光
曾金波刚刚完成了公司的一个大项目,老板宋总非常高兴,请项目团队吃大餐、唱KTV,还开了好几瓶很贵的酒,喝到兴头上,宋总豪迈地一挥手:“这算啥?再奖励团队新马泰七日游!”
好嘛,团队十二个人,跑一趟新马泰,怎么也得过十万了。这给了曾金波申请加薪的信心:这次项目的标书是他花了三天三夜做的,呕心沥血,功劳有目共睹。再说,自己来公司四年了,还从未加过一次薪……综合以上因素,曾金波信心百倍,走进了宋总办公室。
听了曾金波的加薪要求,原本热情的宋总长叹了一口气:“金波啊,你也知道,公司还在发展期,在人员费用上,还是有压力的。”
曾金波想说什么,宋总索性把电脑显示屏推了过来,打开了一个文件,这是跟曾金波差不多同期进公司员工的薪酬表。宋总语重心长地说道:“金波,你看,他们的工资都没有你高。知道你有房贷,我特意交代了财务部门,给你的住房公积金交得比较高,甚至,比你们部门老大的还高,不信,我给你调出他的……”
曾金波一听,连忙阻止:“宋总,我信,我信!”
宋总说,从个人情感角度,他十分愿意给曾金波加薪;可是从公司角度,一碗水得端平,不患寡而患不均……
宋总说完,眼睛都红了,指着自己日渐稀疏的头发说:“金波,你看看我这头发,还剩几根了?都是愁的……”曾金波也跟着点头,宋总拍拍他的肩膀,下定决心说:“这样吧,加薪的事,不是不加,而是往后推一推。过了春节,根据项目完成情况,给你加10%,但这个数字你出去别跟他们说哦!”
曾金波感激涕零,保证了一番,出了宋总办公室。
回到家,老婆问起加薪的情况,曾金波把宋总的话复述了一遍,然后感叹:“当老板也不容易啊!”老婆白了他一眼,“呵呵”冷笑三声,一瞬间,曾金波觉得自己宛如智障。
又过了几天,曾金波走进办公室,看到隔壁桌的阿山在收拾东西。曾金波问怎么了,阿山苦笑一下说:“跟宋总提了加薪的事,我跟他说不加薪就不干了——嗯,结果是我辞职了。”
曾金波想,看来当初宋总拒绝自己的加薪要求,还真不是搞特殊呢。他问阿山是否找好下家了,阿山摇头,说打算去融天试试……
曾金波所处的行业,在本市里只有两家公司体量相当——宋总的公司和融天公司,两家公司竞争非常激烈。
半个月后,曾金波再遇见阿山,他已经改行卖保险了,问他怎么不去融天,阿山说:“我上门毛遂自荐,结果人家根本没把我当回事!这世道,上赶子不叫买卖,非得人家求着你的,才会重视你!”
这话让曾金波好一番琢磨,有一个念头开始在脑海中盘旋,他忽然想起了一个人:融天的宁欣。
上次他们的项目竞争者,就是宁欣带的融天团队。宁欣虽然是女人,但实力强悍,宋总听到她的名字,头总要大三圈。后来曾金波他们拼死干活终获胜利,据说对宁欣打击不小。
这天,曾金波在一家日料店遇到了宁欣。他上前跟她打了招呼,宁欣很吃惊。两家公司斗来斗去,员工们都从斗争中熟悉了,宁欣是知道曾金波的。曾金波跟她聊了聊,得知自从上次项目失利后,她似乎已经在融天呆不下去了,她在筹划着辞职,可是没有等到好的时机。
曾金波说:“要不,我介绍你跟宋总认识一下?”
宁欣愣了:“曾金波,你在开玩笑?你要知道,如果我去了你们公司,对你可是不小的威胁哦!”
曾金波笑着说:“这个,我考虑到了。你听我说……”
第二天,曾金波就找了宋总,说融天一直在筹划对公司的反攻,他建议把宁欣挖过来,一来充实公司的人才队伍,二来可以打击融天的士气……宋总一听“宁欣”的名字,两眼发光:“赶紧安排,找个高大上的地儿,别给我省钱。”
于是,曾金波做中间人,给两人安排了会面。双方谈得很不错,晚上临睡前,宁欣给曾金波发微信,说她提了薪水要求,比她在融天时还高了40%,没想到宋总一口答应了。
这话让曾金波心里很不好受:当初老子只想加薪10%啊,宋总就推三阻四,这外来的和尚张口就是40%,他居然不眨眼地答应……
宁欣来到宋总公司后,果然冲击到了曾金波的位置,但因为推介人才有功,宋总奖励了曾金波一万块钱“伯乐奖”,开会时还表扬了曾金波“心胸宽广”。曾金波则表示“大河有水小河满”,只有公司业务上去了,他这个小兵才能有更好的前途。宋总听了,非常满意。
宁欣跳槽了,这让融天的金总很震惊,他这才意识到了宁欣的重要。他私下约宁欣,想让她回去,遭到宁欣的婉拒。不过毕竟情义在,宁欣为金总推荐了一个人——曾金波。金总一听,说:“曾金波我知道啊,人才啊!”
宁欣为金总和曾金波安排了见面,两人聊得很愉快——没法不愉快,为这次会面,曾金波做了充足的准备,应答准确,思维缜密,令金总啧啧称赞。能把曾金波挖过来,等于还击了宋总,也给公司补充了新鲜血液。因此,面对曾金波的薪水要求,金总很爽快地答应了。
老婆看着曾金波邮箱里的录用通知,上面的数字让她欣喜若狂:“这跟你原来的薪水相比,可是翻倍啊!这宋老板和金老板对待新员工怎么都这么慷慨?”
曾金波笑笑,说:“因为在大多数老板的心里,给老员工加薪如同割他肉一样难受;挖对方墙脚,却是最痛快的事儿。这就是最简单的加薪心理学!”
(发稿编辑:丁娴瑶)
被诅咒的袁大头
■刘树新
元宝村有个叫马小帅的村民,一个大男人,却留着女人般的小辫子,于是大伙儿都管他叫“马小辫”。马小辫整天只干两件事,打理辫子和出门赌钱。媳妇因马小辫不听劝告,抛下他和儿子,远走他乡。
这天晚上,马小辫从邻村打牌回来,抄近道走乱坟岗回村里。由于白天下了一场暴雨,道路泥泞,非常难走,马小辫一不小心摔倒在地,脑袋也撞到了一块木头上。等马小辫缓过神来,借着月色才看清那块木头竟然是棺材的一角。马小辫吓得想赶紧爬起来,慌乱中手在地上胡乱一抓,竟抓住了一块硬硬的东西,像个硬币,他随手拿了就赶紧离开了乱坟岗。
马小辫曾在城里的古玩店打过工,也有几分见识,等镇定下来,他仔细看了看那“硬币”,发现这玩意儿是民国时候的银币,俗称“袁大头”,少说也值个几百块。
发了这样一笔横财,马小辫早已忘了害怕,乐得合不拢嘴,赶紧往家跑。走到村口时,马小辫早已饥肠辘辘,正巧李四的酱肉店还亮着灯,闻着酱肉的香味,马小辫一溜烟跑进了李四的酱肉店。进了店,马小辫见李四正拿着小刷子往酱肉上刷着什么,酱肉的香味死死地抓住了马小辫的鼻子。
马小辫大大咧咧地说:“给我来两斤猪头肉,再给我装瓶酒!”
李四笑嘻嘻地问:“哟,今儿个你是赢了钱了?”
马小辫下意识摸了摸兜,这兜早就输空了。正有些难堪,他的手指尖无意中碰到了那块袁大头,他顿时来了主意,慢悠悠地从兜里掏出袁大头,说:“那个,我在家里翻出一块祖传的袁大头,这玩意儿老值钱了。这样吧,你给我来两斤猪头肉,装一瓶好酒,再给我一千块钱,这袁大头便宜卖给你了。”
“什么?白吃我的肉,白喝我的酒,还要我给一千块钱?就你那破玩意儿,是真是假还说不定呢!”李四一脸的不快。
见李四不同意,马小辫本想一走了之,无奈他饿极了,只好妥协道:“你拿去县城问,一千块钱算便宜你了。算了,今天先不问你要钱了,我把袁大头给你押这里,等你去找个明白人问清楚,我再问你要钱,到时候可不许抵赖啊!”还没等李四同意,马小辫抓起一块酱肉,顺带捎上一瓶白酒,脚底抹油般跑了出去。李四无奈地望着他的背影,收起了那块袁大头。
马小辫回到家里,儿子拿着彩纸缠着要和他一起做手工,说是幼儿园布置的作业。马小辫理都不理,自顾自地吃肉喝酒,很快,就喝得不省人事。
可睡着睡着,马小辫听见有奇怪的响动,睁眼一看,竟是一个青面獠牙的厉鬼朝他扑来,他赶紧朝屋外跑,可怎么也跑不动,很快,他被厉鬼一把抓住了头发,只听厉鬼吼道:“把钱还给我!”
马小辫“啊”的一声从梦中醒来,这才发觉自己做了一个噩梦。他下了床,正要擦一擦冷汗,却被镜子里的自己吓得半死:只见自己浑身上下都是抓痕,而且身上奇痒无比,最让人费解的是,他心爱的头发也被剪得乱七八糟,之后,他又在自己的鞋窠里发现了好多自己的头发!
马小辫吓得魂不守舍,联想到噩梦中厉鬼向他索要钱财,猛然间,他才意识到这可能跟他捡到的那块袁大头有关,这袁大头难不成是厉鬼的陪葬品?马小辫瘫坐在地上,好久才缓过神来。他想了想,为了避免厉鬼缠身,必须从李四那里把袁大头要回来,再规规矩矩把袁大头送回乱坟岗。
清晨,马小辫顾不得李四店里开没开门,直接朝酱肉店跑去。
“谁呀?这么早……”李四一脸不快地把门打开,却看见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马小辫,他惊呆了,“你、你怎么弄成这个样子?”
“我那块袁大头呢?快点给我!”马小辫憋红了脸问道。
一听是来要袁大头的,李四气不打一处来,心想这马小辫可够无赖的,白吃了我的酱肉,还要把抵押的袁大头要回去。
“什么袁大头?没有没有!”说着,李四就把马小辫往店外推。
见李四不想归还袁大头,马小辫急得直往店里冲,他非要找出来不可。一来二去,两人厮打在了一起,很快惊扰到了周围的村民,没多久村主任也过来了,后面还站着乡里派出所的两名警察。
马小辫心想,他跟李四刚打起来,为啥警察来得这么快?村主任看了一眼马小辫,眼神中竟然有几分怜悯。还没等李四张嘴说话,村主任就让警察把李四带走了。
这让马小辫和其他村民都有些看不懂了,马小辫想,李四想赖掉自己袁大头的事,村主任咋知道的,竟然还带着警察来抓?村主任仿佛看出了马小辫有心事,拍了拍他的肩膀,问道:“你是不是吃李四店里的酱肉了?”马小辫点了点头。村主任接着说:“李四这家伙,不知从哪里搞来了不合格的食品添加剂,他做的酱肉已经让乡里好些人吃坏了身子,他们都跟你一样,浑身奇痒无比,白天还能忍着不抓挠,晚上睡着了一不留神就抓挠得不成样子。我说马小辫啊,数你最惨,你看你这被抓挠得……”
马小辫这才弄明白,原来自己身上痒是吃了李四的毒酱肉所致,那头发是咋回事?他还是觉得这跟厉鬼索财有关,否则那头发又咋会在自己的鞋窠里?他想还是要尽快找回那袁大头送回乱坟岗去。
等大家散去,马小辫也回了自己家。一进家门,儿子就高兴地举着自己的手工作品给他看,马小辫仔细看了一眼,竟是用头发摆出的蝴蝶,然后粘在了彩纸上。
“爸爸,昨晚看你睡着了,我就剪了你的头发做成了‘头发蝴蝶’,你看漂亮不?老师一准会夸我做得很特别!”儿子骄傲地说。
听完儿子的话,马小辫差点气晕过去。
(发稿编辑:曹晴雯)
私建幼儿园
■牧谦
县教育局新来了位葛局长,他刚一上任,就接到了群众举报,说靠山村未经审批,擅自使用小学校舍私建了一所幼儿园。
靠山村背靠大山,位置偏远,村里的青壮年都外出打工了,只剩下老人和孩子。村里原有一所小学,后来县教育局实行改革,学校的几十名学生被并入了邻村小学,之前的校舍就空了。像这样的村小学,整个县有几十所,教育局还没来得及处理这批空置的校舍,就出了这档子事。为了调查清楚,葛局长决定借调研之名,亲自去一趟靠山村。
接待葛局长的是村支书老张。吃中饭时,葛局长先试探着问起了村里孩子上小学的事,老张都很配合地回答,可说起3至6岁孩子上幼儿园的问题,老张却都绕开了。
下午,老张带着葛局长到村里转转,路过村小学时,葛局长想进去看看,老张只好讪笑着打开了锁。
这所空置的村小,其实就只有一个小院子,五六间平房,人数最多的时候也不到一百人,只有五六个民办教师,因此被合并到了邻村小学。
葛局长假装不经意地问:“小学被合并后,这校舍没人用吧?”
老张忙不迭地答:“没人用、没人用,我们收到过文件,擅用空置校舍是违法的,我们知道……”
前后转了一圈,葛局长心中有了数,看来,靠山村确实使用了空置校舍,办了一所幼儿园。为啥?虽然村小看起来空空荡荡,但葛局长还是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钢制篮球架的四角被包上了旧轮胎做的防撞角;教室墙壁上有涂鸦的痕迹,笔法幼稚;校舍后面还堆着一堆新煤,明显是做饭用的……不过葛局长看破却没说破,他心中还有疑问,这种私建的“山寨”幼儿园能盈利吗?他们是怎么维持下去的呢?
晚上,葛局长让老张找几户有3至6岁孩子的家庭,他要去走访。他们先去了小芳家,小芳今年5岁,家里只有爷爷奶奶。简单介绍后,葛局长问:“小芳上幼儿园了没?”小芳爷爷说因为乡里的幼儿园太远,住校一次得住一个星期,担心孩子吃不好,就还没去上。小芳爷爷顿了顿,试探地问:“现在村小空置了,要不场地让我们用用,让孩子们在里面玩?当时建村小,也征用了我家几分地呢……”
葛局长听出了话外之音,赶忙解释,现在的幼儿园可不比以前了,国家对学生的平均用地面积和活动面积都是有要求的,而且消防、食品安全啥的都要得到国家相关部门的许可才行,以靠山村的实力,根本建不起一所合格的幼儿园,就算建成了,也是赔钱的。
“叔叔,我们少用一点面积可以吗?”一旁的小芳突然冒出了这么一句。葛局长很惊讶,小芳只有5岁,家里人说话都有浓厚的方言口音,可小芳说的,却是字正腔圆的普通话……这让小芳爷爷和老张都有些尴尬,赶紧岔开了话题。葛局长虽有疑惑,但也没有追问。
接下来的几天,葛局长又去了几户村民家走访,大伙儿都反映靠山村急需一所幼儿园,公立的、私立的都行,可葛局长心里明白,这是不可能的,为这三四十个入幼儿童建一所公立幼儿园,成本太高;私立幼儿园不赚钱又不会有人干……
时间一晃就过了一周,葛局长要走了,靠山村私建幼儿园的事,他也通过另一种方式查清楚了。
两三天前的晚上,葛局长请老张喝酒,本想套老张的话,可老张直到喝醉了趴在桌子上,都没说出啥。不过等老张趴下,葛局长发现他桌上的手机一直在闪,拿过来一看,是微信群聊,群名叫“众筹幼儿园”。葛局长知道有戏,见老张的手机没有设置密码,就偷偷用老张的微信把自己拉进了群,然后删了对话框,之后他又仿照群里大伙儿的名字,给自己改了个群昵称。葛局长就在这一百多人的微信群里“潜水”,看看大家都说了啥。
“葛局长走了没?上次幼儿园老师教的歌,俺家孩子又快忘了。”
“快了吧,他人不坏,可听他的意思,公立幼儿园遥遥无期,孩子一天天长大等不起啊!”
“没事,咱现在不是有幼儿园嘛,就先这样吧,耽误啥也不能耽误孩子的教育啊!”
“保育组,多做点鸡蛋,有孩子反映吃不饱。”这条是老张发的。
“好的,老张,放心吧。”一个名为“保育组组长”的人回复道,“鸡蛋不够我挨家去收,只要是孩子们的事,大家都很支持。”
这下,葛局长明白了,原来靠山村是“众筹”了一所幼儿园!除了老师是从县里请的,其他工作人员都由留守的老人志愿组成,大家积极性很高,五六十岁的农村老人也学会了微信,在群里领任务……
他们的保安组由爷爷们组成,负责在幼儿园门口巡逻站岗,保证安全;保育组则由奶奶们组成,负责给孩子们做饭;蔬菜是专门的“种菜组”种的;鸡蛋是“养殖组”养的鸡生的,都是特供幼儿园;而孩子们的玩具,都是一个干过木工的爷爷做的……这些都是免费的。至于保障安全所需的灭火器、应急灯啥的,都是在外打工的年轻人凑钱买的。葛局长了解到这些时,眼眶都湿了。现在办什么事都讲程序,特别是建幼儿园这样的大事,短则半年,长则一两年,可留守儿童们却等不起,于是靠山村就想出了这样一个方法,试图解决孩子们上学的问题。
葛局长临走那天,众筹群里大伙儿在讨论给孩子们买套益智类玩具,一番沟通后,大家很快达成共识,纷纷在群里发起了红包。这些红包不分大小,都击中了葛局长的心,他终于不潜水了:“支持!孩子的教育最重要!”说着,他连发了5个200元的红包,然后退了群。
过了两个月,靠山村等来了真正的“大红包”,县教育局研究决定,在幼教稀缺的农村,在保证安全的前提下,特事特办,加快建设或扶持一批幼儿园,而靠山村“众筹”的幼儿园,进入了第一批重点扶持转正的名单……
(发稿编辑:曹晴雯)
人在江湖
■春分未分
“人在江湖漂,哪能不挨刀”,这“刀”呀,有各种各样的“挨”法,可这一回,实在是太诡异、太荒唐、太可笑了……
张明是城里的一个小混混,一天傍晚,他和几个狐朋狗友聚在一起喝酒,这酒劲一上头,脑子一热,胆儿就大了,几个人一合计,要做一件平时不敢做的大事——抢劫!张明运气不好,抓阄时被选上了,该他率先动手。
张明嘀咕了一声:“抢就抢,谁怕谁呀!”
他们来到了一条僻静、昏暗的街道,这里叫“新街口”。几个人偷偷躲在一个墙角落里,等待着猎物上门。不久,一个老头从街口走来,这时已经很晚了,没什么人。见时机成熟,张明壮壮胆,悄悄从老头后面跟了上去。
突然,张明蹿上前去,把准备好的匕首架在老头脖子上:“别动,把钱交出来,交了钱就不为难你了!”第一次抢劫毕竟胆怯,张明的声音连着匕首一起在发抖。
老头冷哼一声,并没有像张明想的那样乖乖地束手就擒,反而一闪身,伸手一挡,硬是把张明的匕首挡开了。张明瞪大了眼睛,自己这是遇上狠角色了啊,身后有那么多朋友看着,眼睁睁地被一个老头欺负了,这脸可往哪儿放啊!想到这里,一股热血直冲脑门,张明持刀向老头冲了过去,两个人扭作一团。老头毕竟上了点年纪,张明又是五大三粗的,有蛮力,不知怎么的,这匕首竟直直地刺进了老头的胸口,待张明清醒过来,老头已倒在血泊中一动也不动了。
张明一下子慌了,他不敢报警,也没叫120,更顾不上身后的那帮朋友,他失魂落魄,像疯了一样往家里跑,他知道,最迟明天早上,尸体就会被发现。
张明跑到家里,平静了一下,思来想去,只得去找头儿,让他帮着想想辙儿。头儿叫冯景,他听了来龙去脉后,眉头紧锁,说:“你这个事啊,不好办,我是不能帮上你什么忙了,但你别急,我知道有可以处理这件事的人。这样,我把他的地址给你,报我的名字,他会帮忙的。”不等张明反应过来,冯景就拿出纸、笔,“刷刷”写了几行字,把字条给了张明,送他出了门。
冯景让张明找的人叫马力,江湖上人称“老大”。马力原先是个马路上捡破烂的,后来闯荡江湖,从一个小混混做起,一点一点打拼。他为人心狠手辣,在一次械斗中,身上被砍了二十八刀,成了个血人,可他还是死死抱着对方一个头儿的脚,直到警察赶到……就这样,马力硬是在这城市中闯出了自己的一片江湖。
马力这个“老大”神通广大,他应该有办法。张明不敢怠慢,连夜赶到了马力的公司。表面上这是个拍卖公司,实际上是用来装点门面的。公司的人大都已经下班了,凭着“冯景”这块招牌,几经周折,张明总算见到了这里的经理。
这经理四十岁上下,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他瞪了张明一眼,盘问了一番,然后又沉吟起来,最后像是下了决心,说:“我先说好,你找到马哥之后,如果有什么意外,或者有其他什么麻烦,不要牵扯到我,明白了吗?我告诉你,马哥现在应该在他情人那儿,我找人开车把你送过去。”说完,他挥一挥手,张明就随着一个人出了门,拐过几个弯后,上了一辆黑色的车……
车子开了一会儿,开进了一个别墅小区,又在一栋房子前停下了,张明被推搡着下了车。在车远去后,张明走到那栋别墅前,敲了敲门,开门的正是马哥的情人“丽姐”。
“丽姐”身姿婀娜,眼波流转,她靠在门上,瞟了一眼张明,说:“马哥今天不在我这里……”
“哎呀,丽姐,这不有事麻烦你么!我大哥有急事要找马哥,今天见不到马哥,办不成事儿,大哥又要找我的麻烦。你看,这事儿你能帮我不……”张明哆嗦着把一张卡递给了“丽姐”,“密码,事儿完了直接发给你,钱不多,但也是一片心意……”
“丽姐”鼻子里“哼”了一声,把卡从张明手上抽出,说:“行了,知道了。你也不想想,今天他没到我这儿,也没在公司,肯定和他那个老太婆在一起了!反正也不远,你往东走,穿过三条马路,那儿有个幸福小区,5号楼403,他老婆就住那儿。”说罢,她也没顾上张明连连道谢,直接关上了门。
好歹是有线索了,可张明的心却一点点冷了,他决定了,如果在天亮之前还没有找到“老大”,他就去自首,反正这就是自己的命吧。张明穿过三条马路,终于到了“丽姐”说的那个幸福小区,这里的房屋都显得很破旧,一点也不像一个“老大”住的地方。
张明找到了那个楼,气喘吁吁地爬上了四楼,敲了敲门。
“来了,别急啊!”很快,门就开了。张明有些惊讶,本以为“丽姐”是因为嫉妒才说“老大”的妻子是个“老太婆”,现在一看,这“丽姐”还真是没有夸张,站在张明面前的,不就是一个活生生的老太太吗?皮肤暗黄,眼眶通红,眼睛也肿着,像是刚刚大哭了一场。
张明进了屋,急忙开了口:“大……大嫂,马哥在哪?我都找马哥一晚上了,这儿有点事……”
还没等张明说完,老太太的眼泪就流了下来,她轻轻擦了擦混浊的眼睛,说:“你晚了一步啊,刚才公安来说了,我家老头昨天晚上在新街口被人捅了一刀,我都和他说了别出门,他偏要出去……你说他,唉,一辈子都这么倔……”
其实老太太不知道,老头子早年间是在新街口捡破烂的,发迹后,有时夜深人静时,他会斥退保镖,独自一人在这条路上溜达,抚今思昔,品味人生,哪想到这条小马路也是“江湖”,也会“挨刀”!
说话间,张明无意中看到了墙上挂的几个镜框,其中有张照片上的老头,正是在新街口张明遭遇的那人。张明双腿一软,两眼一黑,昏了过去……
(发稿编辑:姚自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