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校服,非常合身!
书包,整理完毕!
就是这头假发真不好办!
我烦躁地看着镜子里那一大块隆起的“包子”,决定不戴了。
我把假发拿掉,将头发梳理整齐,再朝后绾起,夹上漂亮的发卡。
哼,齐肩头发怎么了?万一被同学们问起来,我就说假期的时候把头发剪短了。
还有皮肤黑了点儿……那是去做日光浴了。
最后是特意配好的平光眼镜,戴上后再仔细瞧瞧,非常完美,绝对没有任何破绽。
我拎起书包,转身朝房间外走去,背挺得直直的,仿佛即将踏上战场的战士。
“前方即将到达澄久学院站,请到站的乘客准备下车。”
听到地铁的广播后,我拿出小镜子,正准备最后一次检查仪表,没想到在镜子里看到了一张令人吃惊的脸。
她有着可爱的苹果脸、圆圆的眼睛和挺翘的鼻子,再加上一头乌黑浓密的披肩卷发,看起来就像芭比娃娃。
可是她此时双眼睁得大大的,嘴巴也张成了圆形,一副十分惊讶的样子。即使她长得再可爱,也让我有些不开心。
我深呼吸一下,转过身,扬起手,轻快地笑着说:“洛洛,早上好。”
“你……你……”
洛洛脸色惨白,难以置信地看着我。
我有些不解地看着她:“洛洛,你怎么了?”我摸了摸脸,“是我的脸上沾了什么东西吗?”
洛洛慢慢地合上嘴,吞了吞口水,才艰难地说:“初晴,你不是……不是住院了吗?你妈妈说你需要静养,可能要请好长时间的假……”
在这短短的几秒里,我已经迅速调整好了心态。再听到她的话,我面不改色地挤到她身边,说:“那是我妈妈太大惊小怪了,其实我什么事都没有。”
“真的吗?”她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带着怀疑与不安。
我在心里悄悄记下,脸上却笑得更开心了:“当然是真的。我妈妈总是把我当成小孩子,捧在手里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只要是我的事,哪怕像米粒大小,都会把她吓得够呛。”
“嘻嘻,哪有这么夸自己的!”洛洛终于露出了笑容,她迟疑地说,“初晴,你真的不打算拒绝吗?”
拒绝?
拒绝什么?
我根本不知道她在说什么,但是我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说:“我还没考虑好呢,所以谈不上什么拒不拒绝。啊,地铁到站了,我们快下车。”说完,我拉着她朝车门快步走去。
洛洛比我娇小不少,被我拖到学校后,她微微喘着气说:“初晴,你的力气怎么忽然变得这么大了?咦,你怎么变黑了?”
“因为我做了日光浴。”我面不改色地说。
“你不是在住院吗?怎么会有时间去做日光浴?”洛洛充满疑惑地问道。
我刚想习惯性地用夸张的笑声掩饰,但立刻想起现在的身份,改成用手遮住嘴唇,发出“哧哧”的笑声:“讨厌,人家都说了是我妈妈太紧张了。我在医院用了一天时间做全身检查,确定什么事都没有,就出院了。在家太无聊,就跟我妈妈去了美容院,体验了一下最新的紫外线照射灯。你别想太多了,快去教室吧。”
洛洛迟疑了一下,小声说:“我想去厕所,初晴,你先去吧。”
“那正好,我也想去厕所,一起去吧。”我亲热地挽着她的胳膊,绝不和她分开。
开玩笑,我怎么知道教室在哪里?更不知道该坐哪个位子,不跟着她,我不就露馅了吗?
我伟大的计划才踏出第一步,怎么能出师未捷身先死呢?
洛洛抿了抿嘴唇,不情愿地说:“好吧。”
我寸步不离地跟着洛洛去了厕所,来到教室,然后跟着她坐下。
没错,我们是前后的邻桌。
我知道这一点,但我不知道“邻桌”是哪个位子。
教室里现在人并不多,有的在看书写作业,也有的在交头接耳。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总觉得他们都在偷偷看我。但是当我朝他们看过去时,他们又马上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目光绝对不会朝我这边看。
在这个班级里,在“我”的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这间教室的墙上竟然没有贴课程表,我不知道第一节课是什么,只好拿出了英语课本。
第一节课通常是自习,所以拿出英语书绝对没错。
翻开书,上面似曾相识的笔迹让我立刻就知道课上到了什么地方。
我想了想,把其他书也拿出来翻看,毕竟这段时间我都要好好学习,总不能连课上到哪里了都不知道吧。还要好好记笔记,因为它有重要的用途。如果课程上到了我没学过的地方,而我完全听不懂的话,那就糟了。
就在我全神贯注地看书时,教室里的人越来越多。即使我一直将注意力放在书上,仍感觉到越来越多的人在注视着我。
我抬起头,发现不知不觉中所有的座位都坐满了。大多数人和之前来教室的人一样,见我望向他们,就慌乱地移开了视线,但是有几个人一直在直勾勾地盯着我。我望向她们时,她们不仅没有避开,反而抬高下巴,抛给我近乎挑衅的眼神。
她们有四五个人,座位分布呈“品”字形,最抢眼的是坐在中间的女生。
她有一头栗色的长发,虽然扎成了马尾,但是发尾做成了羽毛卷,为她增添了几分妩媚;大大的眼睛,弯弯的柳叶眉,笔挺小巧的鼻子,线条饱满的鹅蛋脸,还有修长洁白的脖子,任何人见到她时,都会不由自主地感到惊艳。
她是谁?
这时,她发现我一直在凝视着她,竟然张开嘴,用口型说了几个字。
我有些紧张地注视着她的嘴,猜测着她究竟说了什么。
她说完,大概是看到我一脸茫然,于是重新说了一遍。但这次的动作很慢,我在心里不停地组合,最后,一行字出现在我的脑海里——
你竟然还有脸来?
我差点儿就跳起来。
她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我竟然还有脸来”?我又没有做错什么,为什么没脸来学校?
她应该明白我已经知道她说了什么,脸上露出轻蔑的神情,侧着头和旁边的女生耳语了几句。那个女生听完后也露出了同样的神情,转过头对其他人说了几句话。
突然,她们都望着我,勾起嘴角,似笑非笑,像几张面具,让我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就在我按捺不住,想要站起来去询问她们时,铃声响了,老师走了进来,是个表情严肃的年轻女老师。
她站在讲台上,按学号开始点名:“……26,洛洛;28,黎霞;29……”
等她点完名,班里的同学大喊起来。
“老师,你忘记点27号了。”
老师诧异地说:“是吗?我看看。”她低头看了看,说,“27号是蓝初晴,她请假了。”
“老师,她来上课了——”刚才挑衅的女生之一故意拉长了声音,“只是她自带隐身功能,所以老师没看到她。”
她的话引起了哄堂大笑,老师有些恼怒地说:“安静!”
老师朝我看过来,我连忙露出一个微笑。
她推了推眼镜,说:“蓝初晴,你妈妈不是打电话说你住院了吗?你竟然这么快就出院了?”
我站起来,落落大方地说:“是的,我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因为快考试了,我不想落下太多功课,所以回来上学了。”
老师听后非常开心,欣慰地说:“蓝初晴,你真是一个好孩子。大家都要向蓝初晴学习!”
“是……”教室里响起了稀稀拉拉的声音。
老师并不在意,示意我坐下,然后拿出教材开始上课。
我坐下时朝那五人组望去,只见她们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满怀怒气地扭过头开始上课。
我在心里想着:哼,想跟我斗?没门!我可不像我姐姐那么好欺负!
没错,我并不是蓝初晴,而是蓝初晴的双胞胎妹妹蓝未晴。
我冒名顶替,以姐姐的身份来到了学校。
现在算是暂时过关,但是初步的胜利并不算什么。我蓝未晴最终的目的是将那些在学校里欺负我姐姐,并把她推下去的罪魁祸首找出来,并给予最严厉的惩罚。
2
上午的课结束了,没有人发现我不是蓝初晴,不过也可能是因为课间休息的时间太短,所以没人跟我说话,就连洛洛都没回过头。
午休的时候,我拿上钱包去买面包,发现坐在前面的洛洛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想起她早上的反应,我心里的问号越来越多。
她真的是蓝初晴最要好的朋友吗?
如果是最要好的朋友,为什么见到我时很惊讶?
如果是最要好的朋友,为什么不关心我的身体,反而对我为什么会出院很感兴趣?
如果是最要好的朋友,为什么不愿意和我一起进教室?
如果是最要好的朋友,为什么不约我一起去吃饭?
姐姐啊姐姐,你这个“最要好的朋友”身上似乎有很多谜团呢。
不过没关系,来日方长,我会弄清楚的。现在嘛,肚子在咕咕叫了,还是先去填饱它吧。
我慢悠悠地走到学校的小超市,选了一个三明治,又买了牛奶和薯片,付完钱出门时,迎面走过来两个女生。
咦?看起来有点儿面熟,是同班同学吗?
还没等我想起她们究竟是坐在哪个座位的同学,她们就交换了一下眼神,然后朝两边分开,一左一右朝我包抄过来。
超市的门并不大,三个人并排站着会有点儿挤,所以我稍微后退了一点儿,想让她们先通过。
可我万万没想到,当我后退时,有什么东西绊住了我的脚,重心一时不稳,我直接朝后倒去。虽然我及时伸手撑住了地面,但依然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手里的东西也掉到了地上。
这时,她们又走了一步,一脚踩到了三明治上。三明治的外面包裹了一层保鲜膜,但是里面的东西被踩扁了,保鲜膜被挤破了,里面的馅和沙拉酱也喷了出来。
我还没反应过来,头顶上就传来了不满的叫声。
“哎呀,你这个人怎么走路这么不小心啊?”
“就是,自己摔倒就算了,还把东西乱丢,害我差点儿摔倒,还好我及时站稳了。”
“喂,你的三明治把地面弄得这么脏,还不快点儿弄干净?”
我吃力地站起来,刚才这么坐下去,屁股摔得好疼啊。但她们说得很对,是我没站稳才导致了现在的情况,错在我。
我连忙道歉:“对不起,我下次会注意的。”
“知道就好。”
“别跟她废话了,我们快走吧。”
等她们进了超市,我正准备向超市阿姨借工具,阿姨已经提着水桶和拖把过来了。
“阿姨,我来打扫吧。”我准备接过阿姨手里的拖把。
阿姨不肯给:“你这样的小女孩能干什么啊,一边站着吧,免得越帮越忙。”说完,她三下五除二打扫干净了。
我不好意思地说:“可这是我不小心弄脏的……”
“你这小姑娘倒是挺老实的。”阿姨努了努嘴,说,“这是你的中饭吧?现在都坏了,你得重新买了。”
她不说还好,一说我的肚子就叫了。我赶紧去拿了个三明治,在结账时,阿姨小声问道:“你是不是跟那两个小女孩闹意见了?”
“什么?”我莫名其妙地问,“没有啊,怎么了?”
“没有就好。”阿姨讪讪地笑了笑,找了零钱。
我将零钱收好,总觉得阿姨意有所指。这时又有别人来结账,见阿姨顾不上回话,我便拿着东西走了出去。
因为不想回教室,我又不熟悉学校,左转右转,不知不觉中来到了一栋三层小楼前。楼上挂着大大的黑牌子,牌子上写着三个金色的大字:图书馆。
图书馆的门关着,大概是现在还没到开放时间。
我没地方可去,见图书馆周围没人,旁边一左一右有两个花台,花台里开放着浅红色和黄色的野蔷薇,淡淡的花香传来,令人心旷神怡。
我选择坐在开放得最美、最多的蔷薇丛边喝牛奶、吃三明治,微风吹着美丽的蔷薇花,绿叶和小草轻轻摇摆。
不知从哪里传来了悠扬的小提琴声,婉转动听,我听得入了迷,思绪随着琴声飞向很远的地方……
“未未,我在学校里最要好的朋友就是洛洛。我跟她提过你,她想见见你。未未,你什么时候能来见我啊?我想你了。”
视频里和我非常相似的女生温柔地笑着,粉色边框眼镜将她衬得更加淑女。见我大大咧咧地啃着苹果,她有些不赞同地说:“未未,女孩子的行为举止应该优雅一点儿。”
“又没有别人,怕什么。”我再次用力地啃下一块苹果,还很嫌弃地吐出苹果皮。
这粗鲁的动作引起她小小的惊呼,她还用手掩住了嘴:“未未!”
娇滴滴的声音让我的心都快化了。
我吐了吐舌头,笑着说道:“好啦,不捉弄你了。不过,姐姐,怎么感觉你现在越来越像古代的大家闺秀了?说,是不是有什么意外的情况呀,比如……”我嘿嘿笑着,“喜欢上了一个像古代书生那样的温润君子?”
“哪有!”姐姐白嫩的脸迅速变得通红,连耳根都红了,“我只是觉得这样比较好……”
“嘻嘻,姐姐,你大概不知道自己有多不会说谎吧?你现在不仅脸红透了,连脖子都红了哦。哼,肯定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对不对?快告诉我吧。”
“没有,没有,真的没有。未未,你如果放假了,就回来玩吧,不仅我想你了,爸爸妈妈也好想你呢。没有别的事的话,我就先挂了。”
视频中断,姐姐害羞地下线了。
我咬着苹果,望着窗外明媚的阳光,一声赛一声的蝉鸣急切地响着。
回国吗?
爸爸和妈妈都想我吗?
其实我也想他们,但我用什么身份回去呢?是女儿,还是侄女?
每次回去时,我都有点儿尴尬。那里本应该是我的家,然而现在我却是客人。即使爸爸、妈妈和姐姐再怎么表现得若无其事,我也依然觉得自己是个外人。
虽然我们一起出门时,别人都觉得我是他们当中的一员,我却总有些不自在。
和现在的妈妈在一起时虽然很亲密,她对我也很好,还有哥哥也很疼我,但我心里总有道过不去的坎。
我知道这样不好,不应该这样别扭的,但我真的没办法忍受这种感觉。
有时候,会有一道小小的、如恶魔般的声音冒出来:“为什么当年爸爸和妈妈要选择我?如果当初选择的是姐姐,我的人生是不是会变得完全不一样呢?”
正当我胡思乱想时,忽然从天而降一只巨掌,打在我头上:“小公主在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我吓得直接从椅子上跳了起来:“讨厌,你干吗啊?”
一张帅气得会令女孩尖叫的脸凑到我面前,距离近得几乎可以碰到他长长的睫毛。
只可惜我不仅不会被这张漂亮的脸迷惑,反而还嫌弃地用手推开:“讨厌,你走开,挡住我的空气了。”
他郁闷地抱怨道:“小公主真过分,每次都不让我见大格格。”
我抓起电脑边的书就朝他头上敲去:“你是不是又看国内的古装剧了?叫你少看点儿,你偏不听,满口公主格格的,以为这样就讨人喜欢了吗?笨蛋,傻瓜!”
“哎哟,别打了……哎哟,好痛!”
看着他抱头鼠窜的滑稽样子,我内心的坏情绪消失得无影无踪。
见我停下追打,他委屈地拿出一个包装得很漂亮的礼物,说:“这是别人送给我的,我想退,但不知道是谁送的。亲爱的妹妹,能麻烦你发挥你的推理能力,帮我找出它的原主人是谁吗?”
我没好气地接过礼物,问:“能拆吗?”
“不能……”
“那你给我干什么?你真当我有特异功能,凭着外包装就能猜出是谁送的?何况你交友遍天下,我都不知道你究竟认识多少人,又有多少人认识你,怎么查啊?”我立刻把礼物掷回他怀里。
他苦着脸,双眼凝视着我,可怜兮兮地说道:“拜托了,请妹妹救小生一命吧。我真的不想再收来历不明的礼物了,万一里面又有告白信之类的东西,我又没有及时退回去,被误解我接受告白,那就惨了。拜托了,你想要我做什么都可以,好不好?”
这些话让我又好气又好笑:“你能不能少看点儿国内的古装剧啊?这种说话的方式实在是太奇怪了。”
“俺苦也!”他竟然还单手掐了个兰花指,扭了扭腰,拖长了声音,模仿京剧里的花旦来了声长长的花腔。
这个动作和声音,配上他快到一米九的高挑个子和红发碧眼,怎么看都滑稽。
我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他保持着姿势不动,讨好地笑着说:“亲爱的小公主,请同意臣的请求吧!”
“好吧,我就大发慈悲,替你看看吧。”
见我松了口,他乐得一蹦三尺高,把我搂在怀里用力亲了一下我的脸,然后高高兴兴地跑了出去:“我出去和波比他们打篮球,晚上不回来吃饭。”
我在原地跳脚:“哥,我不是小孩子了,你怎么还总是这么亲我啊?不懂男女授受不亲吗?”
“我可是你哥,有什么男女授受不亲的?那是封建老古董,咱们才不信呢。”厚颜无耻的话从门外远远地传来。
“又不是亲生的!”我小声嘀咕着,脸上却不由自主地绽开笑容。
是啊,虽然被亲生父母过继给了姑姑,成了姑姑的养女,可是我得到的爱并不比亲生父母给的少。
姑姑是个小有名气的国家地理摄影家,工作足迹踏遍了几大洲,我也从小跟随着她辗转于不同的国家,见识了无数别人无缘见到的风景。
当然也有很不开心的时候,那就是分别。
每次我刚刚熟悉了新环境,交上了新朋友,就要离开,次数多了后,我开始和姑姑大闹。
“我要回家,我要姐姐,我要爸爸和妈妈,我要好朋友,我不要再去新的地方了。”
8岁的我抱着心爱的兔子玩偶,哭得声嘶力竭,边哭边在地上打滚——这招是跟居伊学的,他每次只要使出这招,他妈妈就马上百依百顺。
姑姑,不对,现在是我的妈咪,看着我这样卖力地撒泼,她既没有打我,也没有骂我,更没有哄我,而是笑眯眯地坐在箱子上看着我。
就在我越滚心里越没底气的时候,她慢悠悠地说:“我本来决定给你找个哥哥的,看来你比较喜欢姐姐,那哥哥就不要了吧!”
什么?哥哥?
我立刻从地上爬了起来,扑到妈咪身边:“妈咪,我要有哥哥了吗?”
妈咪将头扭到一边,满不在乎地说:“没有哥哥了,你又不喜欢哥哥。”
“不不不,我喜欢,我好喜欢!”我激动极了,拼命地摇着妈咪,“妈咪,哥哥在哪里?谁是我的哥哥?他什么时候来?”
妈咪歪着头说:“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妈咪,我的好妈咪,你就告诉我嘛。我的哥哥是什么样的?为什么忽然会有哥哥呢?”我继续摇晃着妈咪。
见妈咪不为所动,我想了想,急忙拍干净身上的灰尘,又把自己的兔子背包背上,然后拉起属于我的粉红色小箱子,甜甜地笑着说:“妈咪,我们快去机场吧。我好希望立刻就看到我们的新家,也迫不及待地想认识新的朋友了。”
妈咪“扑哧”一声笑了,说道:“小机灵鬼。你的哥哥在巴黎,所以我们现在要去巴黎接他。你不是抱怨总是换地方,所以没有朋友吗?以后有哥哥陪你玩,开不开心啊?”
“开心!”我高兴得跳起来,“太好了,我有哥哥了,我有哥哥了!妈咪,哥哥长得帅不帅?哥哥长得高不高?哥哥会不会打篮球?哥哥会不会……”
“好啦,这些问题就留到见到哥哥时再问吧,现在咱们要快点儿赶去机场,不然就误机了!”
我永远也忘不了第一次与哥哥见面的情景,当时年幼的我以为见到了天使——
鲜艳如火焰般的红发下是精致的面容,碧绿色的眼眸像是最上等的绿宝石,衬得皮肤更白,简直和壁画上的天使一模一样。
“妈咪,他是天使吗?”我拉着妈咪的手,有些忐忑又有些欣喜地问道。
妈咪微笑着把我的手递向“天使”:“未未,这是巴蒂斯特,以后就是你的哥哥了。巴蒂斯特,这是未未,你可爱的小妹妹。”
巴蒂斯特像一个绅士一样,捧着我的手,弯下腰轻轻一吻:“未未,你好,从今天起,我就是你的哥哥巴蒂斯特·莫泊尔。”
他直起腰朝我微笑的那一刻,我仿佛听到了神圣的歌声在天空中回荡。
“好了,亲爱的孩子们,以后多的是你们培养感情的时间,但是现在,我们要马上赶往机场。”妈咪霸气十足地宣布道,拉着我和巴蒂斯特就走,“我们的下一站是巴西,那是一个很热情的国度,你们会爱上那里的。”
向来都是妈咪一手拖着行李箱,一手拉着我,但是现在变成了一手拉着我,一手拉着哥哥,无论发生什么事,手都没有松开过。
当我再长大一点儿,才知道,原来巴蒂斯特的亲生父母是妈咪的好朋友,在一次探险行动中下落不明。他的亲戚们都不愿意照顾他,所以妈咪成为了他的监护人。
大概也是这个原因,哥哥对我非常好。在这样充满爱的家庭里成长,我又何必自怨自艾呢?
我彻底想通了这个道理后,放下了心结,急切地期待着回国的日子。可是我万万没想到,等到的却是一个出乎意料的消息。
3
夕阳懒洋洋地悬挂在地平线上,正好处于两栋大厦中间,就像一双巨大的筷子夹着圆圆的鸡蛋黄。
望着它,我原本就有些饿的肚子似乎更饿了,可现在比吃饭更重要的是,一定要打败面前这三个来挑战的臭小子。
就在10分钟前,我和巴蒂斯特正要穿过街心空地回家,安东尼忽然打电话过来了。
“未晴,巴蒂斯特,快来一区球场,有人指名要挑战我们。”
这话瞬间让我激动了:“我们马上到!”
当我们赶到常去打球的球场时,就看到安东尼正和三个陌生的男生对峙。
他们是两个高大的黑人男生和一个中等个头的红发男生,其中最高壮的黑人男生盯着巴蒂斯特,说:“我们想要这个球场。听说你们是这个街区的第一名,只有打败了你们,才有资格使用这里,所以我们来挑战了。”
最近迷上武侠片的巴蒂斯特像大侠过招一样,将手向前伸去,然后弯了弯手指:“三对三斗牛?没问题,我们接受挑战,现在就开始吧。”
黑人男生有些疑惑:“你们不是只有两个人吗?”他指了指安东尼和巴蒂斯特,“不是还缺一个人吗?”
我顿时怒火中烧,说道:“喂,我站在这里半天了,你当我是透明人吗?”
黑人男生难以置信地看着我,说:“你是女孩子!”
“女孩子就不能和男生一起打球吗?”我一边活动关节一边没好气地说,“有哪条法律规定了?”
他的同伴们叫起来:“我们才不跟女孩子打球呢。”
我拿起篮球,利落地做了几个运球动作后,说:“你们现在瞧不起我,等会儿输了可别哭!”
“哼,我们是绝对不会输给女孩子的!”
比赛开始了。
“安东尼,传球!”
巴蒂斯特将篮球拦截下来,丢给安东尼,而安东尼在做了一个花哨的假动作后,将球掷向了我。
“未晴,接住!”
我早有默契地冲到篮球架下,抬臂轻轻一扔,球在空中画出一条长长的抛物线,轻松地落进了球筐里。
“得分!”
“干得漂亮!”
相比我们的欢呼雀跃,来挑战的男生们输得垂头丧气。
“哼,竟然敢瞧不起我?”我双手叉腰说道。
也不去打听打听我蓝未晴是什么人!啦啦队、篮球队、足球队、体操社……我可是参加了很多社团的专业“运动员”呢,运动神经可不是一般发达。
居然因为我是女生就掉以轻心,活该他们输,哈哈哈!
正当我眉飞色舞地想着时,安东尼忽然抱住我:“未晴,你果然是最棒的女孩子!”
如果在平时,我并不介意和他拥抱,毕竟国外的表达方式比较热情奔放,赢了比赛后与队友相互拥抱非常正常。可问题是我们刚打完球,他一身汗臭味扑面而来,熏得我头昏脑涨。
我拼命想推开他,可是这个迟钝的家伙不仅不放开我,反而还收紧了手臂。
我抬起头正想要他放开我,没想到他忽然把我高高地举了起来。
这下我可吓坏了:“浑蛋,快把我放下来,我恐高啊!”
“哈哈,就不放!”安东尼这个坏心眼的家伙竟然举着我转起了圈儿。
我又气又怕,紧紧地抓住他的手臂,生怕他一不小心没抓稳,让我掉下来。
就在这时,一股强烈的失落和忧伤涌上来,我的心脏跳得格外快,全身的血液仿佛凝固了,像置身于零下几十度的冰天雪地里,寒气从脚踝往上冒,我所有的知觉在缓缓地消失。
所有的声音离我远去,我的耳边只剩下自己急促的呼吸声和心跳声。
怦怦……
心跳声越来越急促,仿佛被技艺高超的演奏者以无法想象的速度击打出如疾风骤雨般的鼓点。当鼓点的节奏达到最快时,我的眼前一黑,仿佛绷得太紧的弦突然断掉,然后我失去了知觉。
当我醒来时,发现自己正躺在病床上,巴蒂斯特和妈咪正担心地看着我。
“妈咪,我怎么了?”
“未晴,别急,先喝口水。”妈咪喂我喝下半杯水后,说,“你中暑了,加上运动过度,过于疲劳,所以晕倒了。医生说你没有什么事,好好休息就行了。”
“真的吗?”我有些迟疑地问。
“当然是真的。”妈咪用力地点点头,还拉上巴蒂斯特来做证,“刚才巴蒂斯特也听到医生的话了,医生就是这么说的。”
巴蒂斯特笑着揉了揉我的头发,说:“平时未未一点儿都不像个小淑女,没想到今天却淑女了一次。不过这种淑女以后还是不要有了,我差点儿被吓死了。”
“嘿嘿,看你以后还要不要我当淑女。”我做了个大力水手的经典动作,说,“像我这么健康活泼、人见人爱、花见花开……”
我的话被突如其来的铃声打断,是妈咪的手机在响,但这个铃声并不是电话铃声,而是网络视频的提示音。
妈咪拿出手机看了看,诧异地说:“是哥哥打来的。”
我顿时睁大了眼睛,因为妈咪的哥哥就是我的爸爸。这个时候爸爸找妈咪,是有什么事呢?
不知道为什么,我忽然想起了昏迷前那种心悸的感觉,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了出来。
妈咪接通了电话,爸爸的声音清晰地传了过来:“小芙,你能让未晴回来一趟吗?”
“哥哥,未晴还要一个多月才能放假呢,你那边有什么事吗?”妈咪不解地问。
爸爸的声音很沉重,似乎还带着一丝哽咽:“初晴出事了,现在昏迷不醒,说不定有生命危险……”
他的话就像一枚重磅炸弹,将毫无心理准备的我们炸得晕头转向。
但回去不是这么简单的事情,要订机票,要请长假,妈咪还要安排工作上的事,最快也要一周后才能出发。
就在我们心急如焚的时候,三天后爸爸又打来了电话,说姐姐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虽然她现在依然昏迷不醒,但状态已经好转了,让我们别着急,如果实在回不来,就等一个多月后有时间了再回。
可我怎么等得下去呢?
大概是看出了我的不安,妈咪帮我向学校请了长假,将我送上了回国的飞机。
我在爸爸的陪伴下来到医院,看到了静静地躺在重症观察室洁白的病床上、脸色苍白憔悴的姐姐。
“姐姐!”我轻声呼唤,然而姐姐毫无反应。
她像一个美丽易碎的瓷娃娃,安详宁静,让人心疼。
我望着爸爸,问道:“姐姐究竟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她会变成这个样子?”
爸爸摸了摸我的头,说:“那天我忽然接到老师的电话,说初晴失足从楼梯上摔了下去,送到医院急救。这只是一个意外,但是初晴的身体一向不好,又有心脏病,医生判断很可能是她那天突然心脏不舒服,才造成了失足。其实她的心脏倒没有什么大碍,主要是她摔下楼梯时头被撞了,才导致了昏迷不醒。医生说她的大脑里有瘀血,等瘀血散了就会醒来了。那天我吓坏了,以为……所以才要你回来。你放心吧,初晴会好的。”
爸爸的话就像一颗定心丸,让我高高悬着的心放了下来。不过我还是无法相信。
“姐姐不是一直都好好的吗,为什么会突然心脏不舒服呢?”
明明之前跟我视频时还那么有精神,笑得那么开朗,怎么可能突然发病呢?虽然姐姐小时候的身体确实比较虚弱,可经过这么多年的细心照顾,再加上姐姐自己也非常注意生活细节,所以她每年身体检查时,医生都说没问题,很健康。
她怎么会突然发病呢,而且还早不发作晚不发作,偏偏在下楼梯的时候发作?无论从哪个角度想,都太不正常了,还有那股我说不清道不明的忧伤……
我从未告诉过别人,我和姐姐之间似乎存在着心灵感应。她悲伤的时候,我也会难过;我激动的时候,她也会紧张得发抖。当然了,这种情况只会在情绪波动格外强烈时才感觉得到。
因此姐姐失足事件让我觉得更蹊跷了,如果真的只是正巧在下楼的时候心脏病发作,为什么姐姐会有那么强烈的情绪波动呢?
“未未,你坐了这么长时间的飞机也累了吧,现在先回家休息吧。”爸爸温和地说。
我正想说“不累”,但是转念一想,说不定能在家里找到一些线索,于是乖乖地点头:“好的,爸爸。”
回到家后,我对爸爸甜甜地笑着说:“爸爸,你去工作吧,我在家睡会儿。”
“未未,你饿不饿?想要吃点儿什么吗?”爸爸关心地说,“我今天已经请假了,不用去上班。你妈妈要晚上才能回来,她也很想你呢。”
“我想吃煎饺。”见爸爸一定要守着我,我随口说了一种食物,等爸爸去厨房忙碌的时候,我走进了姐姐的房间。
爸爸和妈妈都很开明,从不随便翻看姐姐的抽屉。而姐姐和我在小时候曾有约定,每次见面时要互相交换日记,所以我们养成了写日记的习惯。
今年的日记我们还没有交换,姐姐也不可能把日记带去学校,所以它一定放在房间的某个地方。
我依次打开姐姐的抽屉,没有。
床头柜和枕头下,没有。
书柜里也没有。
奇怪,难道姐姐把日记藏起来了?
我站在房间中央四下张望,思考着假如是我,会把日记藏在哪里才觉得安全,结论是书柜!
书柜有五层,每层上面的书都排列得整整齐齐,书脊上印着各种书名。乍一看非常正常,毫无问题,但是当我的手从书上逐一抚过的时候,忽然摸空了。
这是一本硬壳字典,可硬壳下竟然是空的。
我抽出字典,发现里面的纸张比硬壳封面要小1/3。
它一定就是我在找的日记。
我怀着忐忑和激动的心情翻开日记,映入我眼帘的不是记忆里熟悉的字迹,而是一张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