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乎意料，神殿内竟出奇的朴素。除了四面壁画和一只放满了鲜花的香案外什么也没有。
“看起来不是很虔诚啊。”莫语凝不知该庆幸自己没有给这些人带来繁重的经济负担还是该哀叹自己如此不受待见。
沈慕然也难以理解，他们那儿的宗教无一不是花大价钱装点神庙，哪怕打着清苦的旗子也要把神供奉的舒舒服服。
“或许……”他迟疑道：“他们的信仰方式和我们不一样？”
莫语凝决定不纠结这个，“快进去吧。”
二人闪身进了神殿，身后的石门旋即关闭。
封闭的空间多少让人安心几分，莫语凝燃起一簇灵火照亮幽暗的殿厅，她首先看到了香案上的那些花，那是正常体型的，各式各样的花朵，没有一枝是干枯的，每一朵都鲜嫩的仿佛刚从枝头上摘下，她走过去，还能嗅到清晨的露水气息。
莫语凝有些感染，低下头深深吸了口气。
花香中包含着奇特的力量。
她微微一怔，原先只是闻一闻花香，没想到发现了新的踪迹。
“喂，不要这么自恋好吧。”沈慕然在一旁看的眼角抽搐，“要是被发现了你这个‘神’可是要被烧死的哎。”
“不对。”莫语凝说。
“啊？你还不相信？”沈慕然没理解她的意思，“你不会以为那些家伙真是童话里的小精灵，温柔可爱的……”
“是神力。”莫语凝道。
“啊？”沈慕然不解，小金从布囊里爬出来，坐在他肩头懒洋洋的看着。
莫语凝立刻又反驳自己，“不不不，不是神力。而是，而是……”
她的头开始隐隐作痛，想从纷杂的记忆中找到想要的信息可不是易事。
小老虎轻轻哼了一身，沈慕然蹙眉，“仙力？”
莫语凝跳起来，“不错！”
她转过身看见小金，“你一定知道什么的对不对？”
小老虎却没有再理她的意思，趴在沈慕然肩上装睡。
“他不会说的了。”沈慕然无奈道，趁早打消了她的念头。
莫语凝没有放弃，既然小金这条路走不通就只能继续在自己的记忆里搜索了，好在小金已经指出了明路，她很快找到了方向。
“对，仙力。”她喃喃道：“这些花朵里有仙力，这是为什么？这儿的花是正常的……不对，这里的花才是正常的，还不对……”
“我们还是先看壁画，剩下的你慢慢想好不好？”沈慕然担心会有人过来，“说不定你看着看着就想起来了。我怕他们回来。”
他指的是长老，莫语凝在记忆里并没有长老的影子，也不知道自己的方法对他们是否有效。
莫语凝同意他的观点，两人走到壁画前，莫语凝的火光映亮了那些古朴的画作。
壁画是用油彩印上去的，应该有些历史了。她不太清楚这些油彩的来源，它们的质感与她曾经见过的都不相同。绘画很抽象，但能看出它们想要表达的意思。
第一幅画。
天地初开，璀璨的星空倒悬。
荒凉的土地上绽放出鲜红的彼岸花。
星空被一双素白的手收拢，化作一卷卷轴。
紫衣女子闭目全身画像，朱雀在她身边盘旋。
莫语凝的脸有些红，沈慕然倒是看得津津有味，“这个就是你吗？”
小金的眼睛微微睁开一条缝，不屑的冷哼一声。
之后变成老套的剧情，紫衣女子让这个世界欣欣向荣，赐予他们神力，他们建造这座神庙来供奉她。
“咦。”莫语凝看到供奉的一节突然咦了一声。
“怎么了？”沈慕然问。
莫语凝指着那幅壁画，一群长着翅膀的精灵跪在神殿前，一缕缕烟雾从他们身前升起。
下一幅壁画在穹顶上，她凌空一踏站在空中看。
这是一幅巨大的画作，仅有一幅，但其中的故事仿佛会流动，丝毫不影响他们阅读。
烟雾从他们身前升起，在香案上幻化成一束美丽的鲜花，花朵从左往右渐渐枯萎，但枯萎的部分又化为烟雾钻入他们身体之中。
莫语凝和沈慕然对视一眼，她跳下去复又看赐予神力的那幅画。紫衣女子手上缠着彼岸花，也是化作了白烟钻入他们身体中。
“我没有这么做过。”莫语凝斩钉截铁道：“他们的力量是天生的，不是我给的。”
沈慕然皱眉，“他们为什么要伪造谎言？”
他看了眼小金，小老虎感受到目光立刻别过头，不过沈慕然感觉他也不知道真相。他想了半天，说：“那其他是真的吗？”
“有的是。”莫语凝刚想和他解释，石门突然吱呀一声。
她和沈慕然立刻噤声，两人无处可躲只能握着彼岸花护身符站在香案边。
石门打开，进来的人竟是素衣男子。
他并没有看见莫语凝和沈慕然，径直走到香案前跪下。三人离的很近，莫语凝和沈慕然的心砰砰直跳，好在他没有察觉到他们，自顾跪下深深俯首。
有白烟从他身前窜起。
壁画的画面在眼前重现，莫语凝和沈慕然更是大气都不敢喘，紧张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幕。
“神。”他喃喃道：“请给我指示。”
白烟升的更高，直到穹顶的壁画才蜿蜒向下，落到香案上一点点凝结成素白的兰花。他俯的更深，“我的妹妹忤逆了长老，被关在监牢里不见天日。”
莫语凝微微瞪大了眼，沈慕然也没想到事态会这样发展。
“请您帮助她渡过难关。”他说，可身体的细微动作表明了他刚刚有些犹豫，莫语凝猜测他是在想：“如果您真的存在”。
但他没有说出来，沉默了片刻后接着道：“今天有一只恶鬼伪装成您的模样。”
莫语凝的嘴角开始抽搐。他们已经不太怕素衣男子，听闻此言沈慕然甚至偷偷笑了起来。
他其实并不太信自己的话，但还是说了下去。“请您尽快镇压他。”
兰花凝结成型，带着清晨的香气静静卧在香案上。
素衣男子起身要走。脑海内突然响起了一个声音。
“监牢在哪？”
那是成熟女性的嗓音，尽管因为刻意伪装而显得虚假。
他僵在原地，颤着身子回头，空无一人，只有穹顶的壁画在微光下闪着柔和的光，他看向紫衣女子的全身像，那种悲悯又毫不在乎的微笑，俯睨众生的仁慈。
“在东边最高的红花里！”他突然挣脱了束缚大声说，他冲到香案前跪下，因为太过激动甚至弄掉了几枝鲜花，那些娇弱的花朵一触地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仿佛冰块掉到了岩浆中一样。
“求您救救她！”他以头抢地，“她什么都不知道！”
莫语凝想问那你又知道什么，但终究没敢再开口。
他似乎知道不会再有神迹了，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神殿，石门闭合，空荡的神殿内又只剩下莫语凝和沈慕然两个人。
良久，沈慕然打破沉默。
“你可真大胆。”说不出是夸奖还是挖苦。
莫语凝深吸一口气，额角有渗出的细汗。她刚刚也极度紧张，说不清是出于什么心理做出这样的事。
“他和那个妹妹不一样。”莫语凝说，声音还带着未调整好的轻颤。“他是长老的接班人。”
沈慕然一挑眉，“你不是说不知道长老的消息吗？”
“这是个猜测。”莫语凝说，“我之前说了出来，看起来是对的。”
“那你说那些长老在隐瞒什么？”沈慕然问。
莫语凝摇摇头，“我不知道。”
她走向那面壁画墙，轻轻抚摸那些跪拜的精灵。她摇了摇头，大概是因为困惑。
沈慕然转了一圈，道：“看来那些长老说你是恶鬼呢。”
“他们肯定这样说。”莫语凝说：“我不知道我走之后他们建立了什么宗教体系，不过看起来我是被当成了一个幌子。”
她指着那些白烟道：“我从未教他们做过这些。也没有叫他们把我当做神。”
“拜托。”沈慕然吐槽：“我们那儿八竿子没影儿的事情都能被吹成创世神，你这种有板有眼的老地主还不被添油加醋的利用？我劝你也别往心里去，他们就是蠢，没你还会有别人。”
莫语凝微微蹙眉，她知道沈慕然说的没错，但过不了这个坎。“还是因为我太鲁莽。”
沈慕然重重叹了口气，仿佛在哀叹她的冥顽不灵。
莫语凝说：“这至少是一个教训，我以后可不敢如此不敬了。”
“你还会的。”沈慕然说：“因为你没空管。”
莫语凝垂下眼帘，没有说话。
“还是抓紧时间说说哪些是真哪些是假吧。”沈慕然催促道：“你也别一直藏着掖着，我快被好奇憋死了。”
“这所神殿的大部分都是假的。”莫语凝说：“我的确创造了这个世界，但根本不是从什么星空荒野中创造的，只是把几个碎片拼在了一起而已。”
“那应该也不大。”沈慕然推测道。
“是不大。”莫语凝说：“所以我选择了他们，他们天生拥有控制空间的能力，可以把这片渺小的土地生活的像一个真真的世界。”
“当时我只是想研究一下这些生物。”莫语凝叹息。“我给他们了一些指引，给他们看了星空卷轴和彼岸花，这些东西对于我很平常，朱雀正好无聊就与我一同来看看，结果就成了这样。”
“听上去你很无辜。”沈慕然的话却听不出来有同情。
“我不知道自己是否无辜。”莫语凝如实说。
沈慕然耸耸肩，“那就去问问这些年究竟发生了什么吧。”
他走向石门。“东边最大的红花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