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南海域自古富庶，更是云中和各大岛屿的联结点。水质澄澈安静，物产丰富，是仅次中心地域的天堂。
嫣珠在四年前来的这里，她和金鳞平平安安的度过了一段相当美妙的日子，但好景不长，收集最后一样东西——鲛人血的时候遇上了麻烦。
鲛人本已被判定灭绝，但前些年又闻有人在东南海域见到了他们，倒也吸引了不少猎鲛人蜂涌而至，但每次都铩羽而归，久之也就没人相信了。
然而新出的鲛纱衣物和鲛珠却越来越常见，除了鲛人油仍有价无市外其他的这些年都便宜了不少。
鲛人就像幽灵游荡在东南海域，但没有人见过他们。
“肯定有的。”旁桌的客人说，金鳞看了他们一眼，皮衣短刀，是对猎鲛人。“不然那些东西从哪儿来的？鲛纱跌破了两千上品灵石，你相信吗？前两年拿着极品灵石都寻不到的呢。”
他夹了筷鱼肉，咀嚼着说：“要不是鲛人又出现了，这些东西能跌价？我听说绣坊的料子原本都不足百尺了，前天可又出了批货！”
他的同伴年纪大些，修为和这人一样都是金丹中期，不过寿元不止。他的筑基年龄肯定很大，不然不会满颌白须，但看起来相当精神。
“你说的不错。”他的声音要低些，但也不惧被人听见。嫣珠有些好奇想要看他，被金鳞传音制止。
女子转着酒杯听他们闲聊，她和嫣珠昨日刚来这片海域，闻言上个月有人见着了鲛人。
那人说道：“不仅有，而且有人和他们交流过。”
“交流？”这下子竖起耳朵的就不止他的同伴了。
“对。”那人语气很是自信。“你看鲛纱鲛珠都降了价，唯有鲛人油还居高不下，这说明什么？那些人一定是和鲛人‘交易’，而不是捕杀了他们。”
同伴仍有疑惑，“万一是端了老巢，杀的少但弄到的东西多呢？”
“不可能。”那人当即否认，“鲛人油是墓穴里点的，即便富贵人家也不会平常用，需求量极少，只要杀了一只价格立刻猛跌，而且鱼鳞鱼肉都没见着贩卖，一定是没死！”
他的话十分有道理，金鳞盯着酒杯默默出神。没注意到那对猎鲛人已经走了。
“金鳞姐姐。”嫣珠看她一直发呆，忍不住出声问。
金鳞回过神来，示意她传音交流。她起身付了饭钱朝海域走去。
“金鳞姐姐，你说真的有鲛人吗？”嫣珠好奇道。
“当然。”金鳞还是心不在焉，她虽然符合猎鲛人的特点，但带了个炼气期的小孩显得十分奇怪，加上女子装饰古怪，一路上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好在金丹修士就是奇怪一点也不会有太多人找麻烦，她走的还算安宁。
“鲛人长什么样啊？和我们差不多吗？”嫣珠问，黑珍珠额链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她的裙摆比红尾金线鱼的优雅长尾更加绚丽。
“和我差不多。”金鳞说：“和你差别可就大了。”她说的不错，嫣珠是个珍珠精，和鱼妖的差别可不逊色于人族与妖族的差别。“但他们不能变成人形。”金鳞突然有些迟疑，“至少以前不能。”
“现在可以了吗？”嫣珠抓住了其中的重点。
金鳞摇头，“我不知道。上一次鲛人出没已经是几百年前的事情了。”她猜测鲛人在这段修养期获得了什么特殊的能力，不然也不会卖出这么多东西的同时没有一点声息。
如果是他们自己买卖的就能解释清楚了。金鳞想到，她不相信人族会这么好心的只和他们买卖而不猎杀，要知道鲛人油可比鲛纱鲛珠贵重多了，更何况鲛人是出名的弱势种族。
这样的话就难办多了。海水里的东西她方便巡查，陆地上的人这么多谁能猜到哪个是鲛人。
“但他们还是要下水的吧？”嫣珠插嘴道。金鳞这才发现自己不自觉把想法都告诉了她。
她点了点头，“鲛人就算变成了人类也比我们更需要水。”
“我每个月都至少要泡一次才舒服。”嫣珠嘟囔道，有一次她们在路上困了两个多月没见着湖河，嫣珠几乎要烦晕过去，一到旅馆就叫了桶清水在里面睡了足足三天才缓过来。金鳞虽比她道行更高，但也是彻底的水生妖族，那段日子也是煎熬无比，她们根本无法想象鲛人没有水是怎么过的。
“但不一定要去海边。”金鳞说：“贩卖鲛珠是个好行当，他们可以在旅店叫洗澡水缓解。虽然没有海里自由也能挺一段日子。”
他们一定很缺钱。金鳞想，不然不会急匆匆的兜售如此之多的鲛纱鲛珠，把价格都冲击了。
自己也很急。她低下头，祖母奶奶就要化形了，可不能因为她们耽搁了。
先去找找那个目击者吧。金鳞这样想。
“事情就是这样。”嫣珠坐在山崖上的观海亭里，这个故事她已经讲过一遍了，但为了让萧云竹清楚又说了一次。
他们遇到的那个黑衣女子正是萧云竹，女子前些日子乘飞舟赶往东海，子青对此感到不解。
“你为什么来的这么巧？”他问。
黑衣女子微微一笑，依旧清婉动人，“碧落剑和我解除约定，火神召集天地之火这么大的事情我若是不知那才是奇怪呢。”
嫣珠激动道：“那你是来帮我救金鳞姐姐的吗？”
“不错。”萧云竹道。
“为什么？”子青却没有那么容易相信她，“我们还没有集齐答应你的宝物。”
他想起那张可怕的清单，脸色又沉了些。
“我已经不需要了。”萧云竹微笑。
“什么？”这回连嫣珠也觉出奇怪，经历了一回计算后她不仅智力大增情商也高了不少。
素衣男子和粉衣女子披着外套掩盖住翅膀，对于这个中途决定很是不解。但他们第一次见到如此繁华古怪的地方，注意力也没办法集中。其幽之外的世界竟是这样吗？那片湖如此之大，竟然波涛汹涌，海滩上的人比其幽自古以来所有的人加起来都要多。
他们过于激动，这种古怪又吸引人又让人害怕，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后悔还是庆幸自己的决定。
朱雀发现叫不走他们后也放弃了努力，决定安心帮助他们好了，反正天地之火已停，人间又未陷入炼狱，这说明莫语凝他们并无危险。
至少现在没有。
萧云竹对于他们的震惊感到理所当然，她笑道：“能得到神明的帮助可比什么阵法方便多了。”
子青和嫣珠面面相觑。
“你怎么……”水族少女有些结巴。
“我当然知道。”黑衣女子虽处凡界但仿佛天下在手，笑道：“我决定帮助你们，只要事成之后别忘了我就成。”
子青蹙眉，“万一我们输了……”
“那我也不用考虑了。”萧云竹说：“天神陨落造成的浩劫不是我等能够逃过的，我认命。”
她笑道：“不过在此之前嘛，我还要搏上一搏。”
萧云竹的勇气真不是常人能有的，子青对她的钦佩又多了一重，他站起来对黑衣女子欠了欠身，“那我在此谢过萧姑娘了。”
萧云竹也没有扶他，坦然接受。“我也是没有别的选择，不成功便成仁吧。”
观海亭下，游人嬉戏，浪花如雪，碧海如琉璃。
他们并没有让素衣男子和粉衣女子跟着，实际上这对精灵并没有什么作用。朱雀请他们一起只是为了给莫语凝一点安慰，也是给他们一个机会。
“你们在这里待一个月。”子青给他们开了间旅馆，“东南海域是云中最好的地方，如果你们住的惯就可以留下，住不惯……”
他顿了顿，将一摞书籍放在桌子上，“如果一个月后我还有机会过来，就接你们回其幽。”
粉衣女子沉默片刻，“谢谢。”
“不用。”子青说：“你们要小心别让别人发现。”
他说完就走，留下两人在狭小的空间里面面相觑。
“哥哥。”粉衣女子拉住他的手，“我喜欢这里。”
素衣男子沉默良久，反握住她的手，“我也喜欢。”
子青出了门就来到海滩前，他去的是相反的方向，这里没有沙滩，只有凌厉的礁石剑一样凸起。嫣珠坐在悬崖边，赤着脚在空中乱晃。她的脚下就是激流。这里的海水可不如沙滩寂静澄澈，它们浑浊如泥浆。
子青走过去，嫣珠回头。“你来啦。”
他在她身旁坐下。“恩。”
嫣珠看向前方，“谢谢你。”
“不用。”子青说。
“不是为这个。”嫣珠说，却也没有解释是为了什么，“我找金鳞姐姐找了很久。”
“我知道。”子青说。
“她就是在这里消失的。”嫣珠指了指下面的海水，“我们不敢从游人那儿入海，就从这里跳下去。”
“为什么不走渔船呢？”子青问。其实他已经听过一遍。
“渔船容易出马脚。”嫣珠说：“而且我们根本没必要叫渔船嘛。”
“说的也是。”子青笑道，“你很快就能见到她了。”
“但愿如此。”嫣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