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s女奋斗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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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家庭突变 (1)

(一)

吴嘉琪的病还没好利索,孟菲家里又出事了。如果有人要给最佳“乌鸦嘴”颁奖,一定非苏然莫数。当初她说孟菲的金翅膀会断,如今这一句戏言果就成真了。

“吃回扣,太正常了!这年头谁不吃回扣?怎么就你爸倒霉!”孙新新大嚷着。孟爸爸负责的一项工程,出了事故,在记者的追查下,发现这其中承包商和监理方之间相互勾结,在承包商手里就倒了三次手,记者顺藤摸瓜,曝光了几个负责人从中渔利的事情,上边领导很重视,派人下来调查,一干人等全部停职查办,孟爸爸还被相关部门的人,带走隔离起来审查了。这种事情在公司企业也算常见,但是到了政府,尤其是出了事故,就不是小事了。

“你调门小点行不行?又不是什么好事,用不用我给你拿个扩音器呀!”苏然怒目相向,瞪了孙新新一眼,孙新新立马闭上了嘴。

孟菲本来就很瘦小,再加上这几天到处奔波、心力交瘁的,一向爱干净的她,几天都没换过衣服了,她手臂上的动脉鼓在皮肤上,像几条觅食的青蜥,她的嘴唇干得起了皮儿,脸颊两边深陷下去,眼睛红肿肿的,她蜷缩在苏然家的沙发角中,像只没有了抵抗力的流浪猫。

吴嘉琪心疼地暗暗擦泪,倒了杯热牛奶放在她手里,孟菲一碰到杯子就紧紧握住,好像那是她能抓住的最后一点温暖。

“老贺说,这种事情挺多的,不会有什么事的。”苏然安慰着孟菲。老贺这时已经被苏然派出去想办法找门路了。

“我爸爸被他们带走以后,好几天没回来了。我真的挺害怕的。我之前看报纸,有些地方滥用私刑,屈打成招,还死了人,家属连最后一面都见不着,就给烧了。”孟菲呜咽着说。

“那是极少数,这是北京,天子脚下,还能容他们罔顾法纪!”苏然安慰道。

“北京怎么了,不是还有人敢到北京来抓记者呢吗?”孙新新忍不住嘟囔了一句。她这一句,换来了苏然和吴嘉琪一起射来的怒目。孙新新赶紧在嘴上比划了下拉拉链,缝起了嘴巴。

“能找的人,我妈带我都去找了。以前那个副司长,就是我一直叫干爹的那个,我们找了几次都说生病,在外地疗养呢。我妈那个老战友胡阿姨,从小看我长大,她老公是纪检的,我妈带我去找她,她就一直说她老公出差了,等回来再说。你说怎么都那么巧呀?”孟菲说。

“也许真的不在也说不定。”苏然安慰道,连她自己都不信,这年头,通讯实在太发达了,你就是站在喜马拉雅山上,也能上网发个图片,掏出手机发个短信,没人相信那些头头脑脑的还能联系不上?不是能不能联系的问题,而是想不想联系的问题。

“唉,世态炎凉呀!”吴嘉琪长吁短叹道。别管一个人平时交际多么广泛,电话簿的存储有多不够用,就算交友遍及全球各地,整天电话不离手地打,到真正落难需要帮助的时候,往往找不到一个适合的电话号码。

但是想想也是,这种事情谁敢管?都说身正不怕影子斜,可这世道不好混,你不想做坏人,但是身边的人都这样,你不识时务,就是你不正常,受排挤还是小事,没事弄个屎盆子往你脑袋上扣才叫恶心人呢!于是大家都从“恶”入流,不仅身不正了,还都成了绑在绳子上的蚂蚱,就算不是一根,也牵扯着一麻绳的人,一提搂一大串,正是人人杯弓蛇影的时候,谁敢多嘴问问不关自己的闲事。《红楼梦》里说得好:一损俱损,一荣俱荣。什么时候要做昧良心的事,都得好好揣摩揣摩,人家不是好心在拉你一起发财,人家是要拉你坐垫被的,中国人有时就是深信,法不责众,只要抱团,力量就大了。殊不知,老百姓眼里不容沙,再大的团也要给你拆开了揉碎了,等到那时就是树倒猢狲散、各人顾各人了。都说宁可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但是面对正义的群众和邪恶的小人,孰轻孰重呢?吴嘉琪觉得还是她爸说得对,人要本分才好,不用整天提心吊胆的,活得坦荡,活得踏实,也活得舒坦。

这话当然不能跟孟菲说。孟菲已经够怄的了。家里银行账户的钱都被冻结了,上下走关系怎么也得掏点血,这都是扔出去的孩子,泼出去的水,能不能收回谁也没指望,所以孟菲的亲叔叔亲舅舅们在借了一些钱给他们后,就都不愿意再掏了。孟菲本来想找亚布森商量商量,谁想到,亚布森一听说孟爸爸进去了,就跟孟菲说:“我本来是想找你爸谈合作的事情,没得谈我也得回去了。”拍拍屁股人家就走了。

苏然一听这话,气得直骂亚布森呢:“老黑就是心黑!”

孙新新也骂道:“靠!这都什么世道呀?”

晚饭前,老贺的电话终于来了。他有个同学在法院工作,刚好和纪检的人熟悉,就托人帮忙问了下孟爸爸的事,说是:没什么大事,这两天人就能回去了。老贺一高兴,赶紧掏钱叫上朋友带纪检的人一起撮一顿,本想拉拢拉拢纪检的同志,人家同志还真是一身正气,说:这是举手之劳,不必客气,就不来了。老贺的朋友不客气,几十年的兄弟了,又有举“口”之劳,就大方地宰了老贺一顿,老贺心甘情愿地陪他灌了一瓶XO。这朋友,才是真正的朋友,没白交!老贺得到了消息,还没等回家,就给苏然他们去了电话,让几个女人终于可以安心地好好吃上一顿饭了。

(二)

生活有时远比小说家的笔更不可思议,巧得令人觉得不真实。说书的人喜欢说:一波刚平,一波又起,如果现实中也有个说书的人,整天把发生的事情当个故事讲出来,那么这段大概讲的就是孟家的事吧。

还没等孟爸爸回来,孟妈妈就因为“三高”住院了。和孙新新口中天天叫嚷着要找的“三高”男人不同的是,孙新新的“三高”是择偶条件,即:高品位高学历高收入;而孟妈妈的“三高”则是医学用语,即:高血压、高血脂、高甘油三酯。“三高”在没发病的时候,普通的心电图是观察不到的。在闷热的天气或是气压低的时候,“三高”病人会比常人感到更加憋闷、呼吸不畅,严重的可能引发心脏猝死,孟妈妈就有趋于严重的迹象,所以医院要求家属24小时陪护。

人在遭遇一连串的打击后,有可能变得对伤痛麻木起来,心里对伤痛有了免疫力。孟菲不再像前几天那样哭泣了,哭是最最没有用的,在精神崩溃的时候大哭一场,可以,但是哭完,你仍然要面对所有的一切,灾难不会因为哭泣而改变。孟爸爸没回来时,孟菲就住在医院里,照看母亲,孟爸爸回来后,整天窝在自己的房间不出来,孟菲就医院和家两头跑,帮父亲准备完饭,就到医院去照顾母亲。

“我现在只想一家人,能够平平淡淡地在一起吃上一顿饭。”听到孟菲伤感的话,几个姐妹都忍不住掉泪了。有些事情,因为平常习惯了,你不会觉得怎样,可是突然有一天,当你意识到,如此平常的事情,也许再难如愿,你就会发现,那些曾经被我们忽略的人和事,其实都是我们最最珍贵的。孟菲每晚睡觉都会紧紧地拉着母亲的手,她很怕,怕自己会失去她,现在,她比从前更懂得了珍惜拥有的可贵。

几个姐妹开始排班,吴嘉琪和苏然负责孟爸爸,孟菲和孙新新负责孟妈妈。不是只有苏然做饭超一流,孙新新的厨艺也是证书级的。孙新新生长在单亲家庭里,从很小的时候,父亲就搬出了家,小时候,父亲还很疼爱她,每半个月就会来看她,父亲并不富裕,但他每次来都会给她带礼物,走时还不忘塞点零用钱给她。

后来,父亲不来了,母亲对孙新新说:“爸爸有另一个家了,不能来看你了。”那时孙新新还不懂另一个家的意义,只是觉得自己好像刚刚才失去父亲似的,她很怕母亲也有另一个家。有天晚上,年幼的她从梦中哭醒,在梦里,她梦到母亲对别的小朋友好,她一直大声地叫母亲,母亲都像没看到她一样。睁开眼看到母亲后,她一把抱住母亲,泣不成声地说着:“妈妈,你不要有另一个家,就我们两个人一起过 ,好吗?你别像爸爸一样不要我。”

孙新新的母亲真的没有再婚,她一个人含辛茹苦地把孙新新抚养长大,从孙新新上学起,母亲就没买过一件衣服,但她却给孙新新穿最漂亮的衣服,跟了母亲很久的老旧自行车被人偷了,母亲伤心了很多天,以后,她总是走二站地去上班,她说那样锻炼身体。孙新新搬进大学宿舍的第一天,就有了一个笔记本,那是她妈妈送给她的入学礼物。

孙新新曾经偷偷去看过父亲的家,那个家很富有,有一个漂亮的女儿,和一个贤惠的太太,太太在家收拾屋子准备饭菜,女儿在边上练钢琴,然后她看到她的父亲下班回来,抱着那个女儿亲昵的样子,孙新新悄悄擦了把眼里的泪,就转身离开了。以后她再也没去看过他。

孙新新知道自己是母亲最大的骄傲和希望,每次母亲在跟别人谈到她时,都是一脸的骄傲,她总说:我女儿长得又高又漂亮,名牌大学的学生,功课特别棒。

为了母亲,孙新新努力地学习,进了公司,她也拼命工作,她曾在公司创下了连续四天五夜工作没合眼的记录。入职半个月就转正了,没出三个月就被提升为主管领导。她上班第一个月的工资就给母亲买了一件波司登的羽绒服,因为那时,她母亲冬天上班还穿着几十年前的一件老旧的黄绿色军大衣呢。

为了工作,孙新新搬到离单位比较近的地方,但她每到周末都会回家陪母亲。孙新新从小就会给母亲做好饭,等她下班,现在每次去,她还是不让母亲忙活,自己一人下厨,用不了多久,就做出一桌子丰盛的美食。

孙新新像照顾自己的母亲一样照顾孟菲的妈,端屎端尿的,她从来没皱过眉,连孟菲都看着不落忍了,她却说:“客气什么,你妈就是我妈。”

有天晚上,站在医院的阳台上,孟菲问孙新新:“你最大的愿望是什么?”

孙新新想了想说:“以前,我的愿望是找个有钱、有本事、对我和我妈都好的男人,有个大房子,我们每天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不过——现在——我最大的愿望就是我妈身体健健康康的,我每天都可以陪在她身边。”

听了她说的,孟菲的眼泪在眼圈里直打转,她冲孙新新笑了笑说:“我决定了,我要好好找份工作了。”孙新新看着孟菲,也对她笑起来,她想:有时候年龄的增长并不代表成熟,含着泪水去微笑才是真正开始成熟了。孟菲终于成熟了。

(三)

吴嘉琪和苏然也没闲着。两人天天轮流去照看孟爸爸。孟爸爸的事情已经有了定论,上边念在孟爸爸已经到了快要退休的年龄,就不再追究他的责任了,只是让他退还收到的回扣,自动提出辞职申请就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