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莉再次感觉到那种熟悉的心痛和不安。“那好。”她说。
她走出门,门外是一片原野。高大的金鞍马群从天上奔腾而来,沿着山峦奔跑着。凯莉愣愣地望着那些马,突然意识到比格先生和他究竟怎么想的突然没那么重要了。
她从梦中惊醒了。
“做噩梦了?”比格先生说,“过来。”
他伸手想抱抱她。“别碰我,”她说,“我觉得很难受。”
之后几天,那个梦一直困扰着凯莉。
“你想让我怎样?”比格先生说,“我不能和一个梦较劲儿吧。”他们坐在游泳池边,双脚在水里晃着。阳光直射着他们,白茫茫的一片。
“你觉得我们聊得够多吗?”凯莉问。
“不够吧,”比格先生说,“也许不够。”
他们开着车去海边,然后又去吃午饭,一路上赞叹着迷人的景色,聊着心情有多放松。任何事情都让他们感到惊奇:他们看到一只母鸡带着两只羽翼未满的幼雏过马路;他们看到一条小鳗鱼在落潮的时候被困在岸边;他们看到高速公路上几只被压扁的老鼠尸体。
“我们算朋友吗?”凯莉问。
“以前真的是朋友。那时候我以为你真的是跟我心灵相通的知己。”比格先生回答。他们正在一条狭窄又蜿蜒的水泥路上。
“刚开始的时候大家都会这样,然后就会觉得疲倦,或者失去兴趣。”凯莉说。
他们沉默了一会儿,之后凯莉说:“为什么你从来都不对我说‘我爱你’?”
“因为我担心,”比格先生说,“我怕一旦我说了‘我爱你’,你会以为我们肯定会结婚。”车子经过了减速带,比格先生慢了下来。旁边是一座公墓,装饰着明艳的塑料花朵,一群光着膀子的年轻人正站在路边抽烟。“我不知道,”比格先生说,“最近究竟是怎么了?”
他们回到酒店,收拾行李准备回家。比格先生问:“你见到我的鞋子了吗?别忘了帮我把洗发水装起来好吗?”
“没看到。嗯,当然。”凯莉轻轻地说。她走进浴室。镜子里面的她看起来很美。健康的肤色,苗条的身材,金色长发。她开始收拾她的化妆品、牙刷和面霜。比格先生的洗发水就在浴缸旁边,但她故意置之不理。“要是我怀孕了怎么办?”她想。估计她会瞒着他,自己去做人工流产,然后再也不理他。或者她会跟他说一声,再去做人工流产,然后再也不理他。要不然就自己把孩子养大,但这有点风险——她这么恨他,万一连带着也恨那个孩子怎么办?
她走进卧室,把高跟鞋和草帽收好。草帽是定制的,花了五百多美元。“亲爱的……”她开口对比格先生说。
“怎么了?”他问。他背对着她,正在装行李箱。
她本想说:“就这样吧,亲爱的,我们结束了。跟你在一起的时光很美好,但是我觉得在愉快的时候结束会比较好一点。你明白吗?”
比格先生抬头看着她。“怎么了?”他说,“有什么要帮忙的吗,宝贝?”
“哦,没什么。”凯莉说,“我忘了帮你拿洗发水了,没别的。”
“他就是个王八蛋”
凯莉在飞机上喝了五杯血腥玛丽,然后他们吵了一路。从飞机上一直吵到下车。凯莉一直喋喋不休地骂着,直到比格先生忍无可忍地说:“你是不是想让我把你扔在你家公寓门口?你是不是想这样?”他们到了比格先生家的时候,凯莉打给她父母。“我们大吵了一架,”凯莉说,“他就是个王八蛋,跟所有男人一样。”
“你还好吗?”凯莉的父亲问。
“哦,好得不能再好了。”她说。
之后比格先生很温柔地走过来。他帮她换了睡衣,陪她坐在沙发上。“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就喜欢你,”他说,“之后越来越喜欢。现在……现在我爱上你了。”
“别说这种恶心的话,我都快吐了。”凯莉说。
“那为什么是我,宝贝?”他问,“你认识那么多人,为什么偏偏跟我在一起?”
“谁说我选你了?”
“这到底是怎么了,你的习惯吗?”比格先生说,“我现在陷进来了,你倒是想离开了。你这么想走的话,那我也拦不住。”
“不,你可以拦住我,”凯莉说,“这才是重点。”
“我不明白,”比格先生说,“咱们的关系和你之前谈过的其他感情有什么不一样吗?”
“没什么不同,都一样,”凯莉说,“已经足够了。”
第二天早上,比格先生就像什么事儿都没有发生一样愉快,这让凯莉很恼火。“帮我选条领带吧,宝贝。”他对凯莉说。像往常一样,他拿了五条领带到床边,开了灯,把眼镜递给凯莉。
凯莉迷迷糊糊地勉强睁开眼睛,迅速地瞥了一眼领带。“就那个吧。”她边说边把眼镜摘下来扔到一边,闭上眼睛把头埋到枕头里。
“但你都没好好看。”比格先生说。
“我已经做好决定了。”她说,“再说了,最后不是每条领带都一样吗?”
“哦,你还在生气,”比格先生说,“我不懂你有什么可气的。你应该放轻松一点。我觉得昨晚之后事情已经好多了。”
甜蜜的家
“我破产了。保姆走了,孩子们都饿着肚子呢,”艾玛丽塔在电话里说,“帮我带点披萨过来好吗,亲爱的?两三块就行,我晚点还你钱。”
艾玛丽塔正待在上东区一栋破旧的公寓里,是朋友的朋友家。凯莉对那片区域太熟悉了:破旧的砖房,狭窄的门口,地上到处扔的都是中餐外卖的广告;而街上,邋遢的人遛着邋遢的狗,夏天还有肥胖的女人佝偻地坐在台阶上。凯莉身无分文的时候,在那里住了四年——很长一段时间,凯莉都以为自己永远不可能逃离那片地方了。她在以前常去的小店买了披萨,店主还是那个男人,用脏兮兮的手做着披萨,而他的小妻子也如往日一样沉默地站在收银台前。
踏着四层摇摇晃晃的楼梯,凯莉在角落里找到了艾玛丽塔住的地方。煤灰色的墙,阴暗的房间。“呃,这只是暂时的,”艾玛丽塔说,“房租很便宜,才五百块一个月。”
她的女儿,一个黑头发大眼睛的美丽小女孩儿,坐在旧报纸堆旁边,好奇地翻着杂志。
“上次莱迪说要带我去旅行,之后就再也没联系过我,”艾玛丽塔说,“我还给他寄了一些他想要的书呢。这些男人不想要床上厉害的女人,床上功夫好的也不行。他们就喜欢不会做爱的那种。”
“我懂。”凯莉说。
“快看!是妈妈!”那个小姑娘骄傲地指着杂志说。照片上,艾玛丽塔戴着阔边花式帽,在英国皇家爱斯科赛马会上,身边是某位公爵。
“一个日本商人想包养我,”艾玛丽塔说,“你知道的,我讨厌这种事,但实际上我破产了。所以我在考虑——为了孩子。我想让她去幼儿园,但我得先弄到学费。所以我答应那个男人了。但两个礼拜了他都没再联系我,连个影子都看不见。估计没戏了。”
艾玛丽塔穿着运动裤坐在沙发上,大口嚼着披萨。凯莉坐在一个小木椅上,穿着牛仔裤和旧T恤,腋下还有汗渍。两个姑娘的头发都油腻腻的。“每次我想到以前的时候,”艾玛丽塔边吃边说,“我都会想,我不应该跟这个男人上床,我也不应该跟那个男人上床……也许我应该走一条不同的路。”
她顿了顿,接着说:“我知道你想跟比格先生分手。听我的,不要。抓住他。当然,你很漂亮,有成千上万的男人等着约你出去。但是你和我,我们都知道真相。我们知道真正的生活是什么样子的,不是吗?”
“妈妈!”那个小姑娘叫着。她举起另一本杂志,指着艾玛丽塔的照片:第一张,她穿着白色的香奈儿滑雪服,站在圣莫里茨的山顶上;第二张,在滚石音乐会上,她穿着黑色套装,戴着珍珠项链,优雅地微笑着,正要在一位参议员的陪伴下从一辆加长豪华车上下来。
“凯灵顿!不要再看了。”艾玛丽塔故作严肃地说。小女孩儿看着她,咯咯笑着。她夺过杂志,扔到墙上。
这是晴朗的一天。阳光透过布满灰尘的窗子洒了进来。“宝贝儿,过来。”艾玛丽塔说,“过来吃点披萨吧。”
“嗨,我回来了。”比格先生说。
“嗨。”凯莉走到门口,亲了亲他。“聚会怎么样?”
“挺好的,挺好的。”
“我来做晚饭吧。”
“好啊,不用出去吃了,真不错。”
“我也这么觉得。”
“喝一杯吗?”比格先生问。
“谢了,”她说,“一小杯红酒就够了。”
他们在餐桌旁坐下,凯莉点亮了蜡烛。比格先生一直在讲生意上的事情,凯莉专心地望着他,不时地点点头,认真地附和着——虽然她并不是真的感兴趣。
比格先生讲完了,凯莉说:“我超开心,我养的朱顶红终于开花了,有四朵呢。”
“哦,四朵,”比格先生说,“我很高兴看到你对养花有兴趣。”
“是啊,多好呀,”凯莉说,“只要一点点耐心和关注,你就会看到很惊人的改变。”
尾声
斯坦福·布拉奇的电影《时尚牺牲者》在全球票房超过了两亿。斯坦福买下了一架挑战者号私人飞机,装潢得就像是伊利莎白·泰勒在《埃及艳后》中的闺房一样。
立瓦·维尔德还在写他的小说。在他笔下,比格先生把小孩儿烤了吃了。斯坦福·布拉奇还在孜孜不倦地参加各种活动,但始终没有什么新进展。
萨曼莎·琼斯最终决定离开纽约。她去洛杉矶参加奥斯卡金像奖,在一个派对上遇到了泰勒·基德。他们最近在同居,但泰勒与奥斯卡最佳男演员奖擦肩而过之后,发誓说他永远都不会娶她。萨曼莎说:“呃,那是因为那个电影太可爱了。”不过话说回来,萨曼莎是泰勒新片子的制片人,一部艺术电影。
艾玛丽塔·阿马菲的女儿进了曼哈顿有名的吉特芙德幼儿园。艾玛丽塔开了一家自己的咨询公司,有三个雇员——司机、保姆和女仆。最近她刚给女儿买了她的第一件名牌外套。
波恩还是男模。
小说家玛格达去了一个派对,庆祝一本以纽约消防员为主角的年历的出版。三十三岁的萨坦比先生开车送她回家,从那以后他们就如胶似漆了。
帕卡德和阿曼达有了第二个孩子,一个女儿。他们俩正在努力把一双儿女都培养成天才。上次凯莉去他们家吃晚饭的时候,帕卡德对儿子切斯特说:“你有没有意识到这些蜜汁烤花生是我们生命的奇迹?”切斯特严肃地点了点头。
布里吉德离开了她丈夫。最近有人看到她凌晨四点还在塔诺疯狂地跳舞,和巴克利一起。
那些越来越老的钻石王老五都还没结婚。
贝拉和纽伯特去第五大道参加了一个新生儿送礼会。纽伯特坚持要带一个滑稽的条纹大礼帽——在餐会上表演跳舞的时候,所有人都喝着龙舌兰笑个不停。纽伯特从五层楼的窗户跌出去的时候音响也一起爆炸了,幸亏有遮阳棚接住了他。纽伯特骨折在家休养的那两个月,贝拉升职成为了银行的总裁——且仍未怀孕。
和瑞度过了那美妙的一晚之后,斯基普·强森回到了纽约,然后消失了两个月。再次露面的时候,他对所有人宣称他“陷入爱河”了。
“了不起”先生听说自己有了个私生子。他要求那个妈妈去做DNA测试,而结果表明那个孩子不是他的。
凯莉和比格先生仍然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