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氏从灶台后面抬起头来,笑骂道:“这个馋嘴的丫头。”接着,她便起身,从碗柜里取了一只粗瓷小碗来,先放上一点葱花,再揭开锅盖,撇开上面的油,舀了一碗汤吹了吹,递过来道:“肉现在肯定还咬不动,先喝碗汤吧!”
顾胜武接过来,抱着安然走到堂屋里在八仙桌前坐下,又吹了吹,才递给安然:“来,先喝碗汤啊,慢一点,小心烫。”
安然捧着小碗,小口小口地喝着鸡汤,努力将心里的酸涩一点一点挤出去,而后抬头对小舅舅道:“好喝!舅舅尝一口?”
顾胜武摸着她的头发,轻轻摇了摇头。
赵世华看着女儿笑眯眯的喝着鸡汤的样子,心里也是一阵阵酸涩。他这么聪明可爱的女儿,想吃点肉都这么难,都是他这个当爹的无能啊。就算是为了安然,他也一定要考中!不但要考中秀才,还要靠举人、考进士!他的囡囡就应该锦衣玉食,应该娇养着才是。他一定要在女儿嫁人以前出人头地,这样才能为女儿找一个富裕的人家,一辈子衣食无忧……
晚饭后,顾胜武看过安齐写的字和安然画的画,当即拍着胸脯道:“等下次小舅舅来,一定给齐哥儿和囡囡多带些纸来。”说着,她又转头对顾氏道,“姐,你别说,我们然姐儿画的花样子还真的很别致。我看这些花样子不但可以用来绣手帕,就是用在衣裳被面上也好看。那些简单的,还可以用在首饰上面……嗯,我回去和大哥说说,干脆我们也开一家银楼好了,就用囡囡画的这些花样子。”
“开银楼?这可不是玩的,本钱可不小。”顾氏虽然知道父兄行商赚了些钱,镇上也有两三个铺面,但开银楼却又不同,那个本钱实在太大了。
赵世华也劝道:“是啊,开银楼比不得做别的生意,还是要慎重些。不只是本钱的问题……”就他所知,哪家银楼背后没有权势支撑?
顾胜武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让他们不用担心。
安然和哥哥安齐这天晚上都跟娘亲住在西厢房,爹爹和舅舅住东厢房。顾胜武轻叹道:“明年把厨房好好修整一下,再在两边加盖两间厢房吧,这样我们囡囡也有自己的房间住了。囡囡明年可就五岁了呢!”
“明年再说吧!”赵世华道。
虽然知道小舅子这么说,应该是要贴补他们明年盖新房,但总是依靠岳家,赵世华心里其实也有些抵触。他堂堂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总依靠岳家算怎么回事?只是自己现在确实无能,而除了好好用功,争取考中,他没有别的途径可以回报岳父和舅兄对自己的支持。现在他只希望自己能顺利通过童生试,然后好好复习一年,明年参加乡试。等以后有能力了,才能抱回岳家的恩情。
第二天一大早,赵世华一家便收拾好了,顾宛娘将家里的鸡鸭托付给婆婆容氏照看,一家人便坐着马车随顾胜武去顾家。中午的时候将马车停在路边,吃了点干粮便继续上路了,直到未时末(大概下午三点)才到了顾家所在的三河镇。没办法,这么多人,一匹老马拉着实在有些吃力,而且路况不好,颠得安然浑身都疼。
去年过年的时候安然去过顾家一次,知道顾家在镇上开了一家布庄,因为品种齐全,低中高档布匹绸缎都有,是镇上生意最好的一家布庄。另外,顾家还有一家杂货铺子和一家糕点铺子,生意也不错。
事实上,安然的外祖父顾重山年轻的时候曾跟着一支商队,走南闯北倒是见过不少世面,也积累了一点本钱。后来因为年纪大了,不想再跑了,便在镇上落脚,陆续置下这三家铺子。
如今,顾重山基本上已经不出去跑了,但凭着以前的关系,也可以从以前的商队拿到最便宜最紧俏的货,自己吃不下的就转卖给临近镇上的商铺,同时他们的铺子也收一些南方的特产,通过商队卖到北方去,一进一出之间,批发兼零售,这几年倒是赚了不少钱,比顾重山以前跟着商队风里来雨里去的反倒强得多。
赵世华今天到岳家来,不但是为了感谢岳父一家对自己参加科考的支持,也是想跟岳父好好请教一些他以前行商时的见闻。从这次的县试题目上,赵世华敏感地抓住此次科考的风向与以往全然不同,书本上可以直接用的东西极少,似乎更偏重于实践。而岳父大人年轻的时候走南闯北,有很多见识都是他值得学习的,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用上。
刚到大门口,外祖父顾重山和大舅舅顾胜文、大舅母杨氏就迎了出来,将他们迎入客厅。
顾重山将女儿女婿迎进去,看着赵世华笑得很有几分得意。还是他眼光好啊!早就看出来这个孩子有灵气,只要给他机会,这不就出头了?
客厅里没有看到外祖母朱氏,顾宛娘问过之后才知道朱氏这几日身体有些不适。顾宛娘便让赵世华留在客厅里与父兄说话,她则带着两个儿女去看望外祖母。赵世华本也要去给岳母请安的,但岳父和舅兄都说朱氏不要紧,等晚饭的时候再见就是。
大舅母杨氏带着顾宛娘母子三人去后院。
刚刚来到后院,就迎出来几个孩子,正是安然大舅舅的三个孩子。
九岁的大表哥顾少霖长得很像大舅舅,浓眉大眼,是个阳光俊秀的小正太,看起来稳重又聪明。三岁的二表弟顾少云胖嘟嘟的,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看起来可爱极了。还有五岁的表姐顾庭芳,结合了大舅舅和大舅妈的优点,大大的眼睛,挺直的鼻子,小巧殷红的嘴,上唇很薄,现在就很会说话,长大了肯定比大舅妈还能说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