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和吴六家的一拍即合,仿佛遇到了多年知己似的,拉着对方的手说了半宿的话。
这天晚上,安然家里,她也被娘亲批斗了大半夜。
顾宛娘送走贺家的人,回来也没说话,安然叫她她也不理会。安然知道这次把娘亲气得狠了,赶忙拉了哥哥和玉兰帮自己说好话。
可顾宛娘这次似乎是铁了心要整治安然,谁来求情都不行。她也没打,也没骂,就两个字:冷战!她不理人,谁来她都不理。
安然小心讨好地去厨房做了晚饭,又殷勤地给她盛饭,还打算亲自给娘亲布菜,却想不到顾宛娘根本就不接她双手碰过来的饭碗,反而放下筷子默默回房去了。
顾宛娘不吃饭,谁敢吃?安齐和玉兰也只好停下来,焦急地看着安然。
“妹妹,怎么办?”
“要不姑娘你再去给太太认个错吧?”
安然先前也不是没认错啊,可娘亲不是不理她吗?到现在,安然真有些急了。娘亲竟然“绝食”?这也太过分了吧?怎么能以绝食逼迫她呢?
安然没有办法,只能乖乖地敲门进去,老老实实地跪在娘亲面前,再一次深刻反省道:“娘,我错了,您原谅我吧!您就是不原谅我,也得吃饭啊!要不,您就罚我不吃饭好不好?您身体不好,不吃饭怎么能行?娘……”
这时,安齐也进来跪在妹妹身边道:“娘,这次确实是妹妹做错了,我先前就骂过她了,妹妹也知道做错了。但事已至此,我们还是想想该怎么办吧!您先把饭吃了好不好?吃饱了我们再罚她,再来想办法……”
不料顾宛娘什么都没说,却忽然扑簌簌地落下泪来。
安齐和安然两个立即膝行过去,抱住娘亲的腿,眼泪一下子就涌出来了。
“娘,我错了,你打我吧,骂我吧,您不要不吃饭,不要哭好不好?娘,您原谅然姐儿这次好不好?娘,求您不要这样,女儿心里难受……”安然想不明白,她不就是想要退亲么?怎么娘就这样大的反应?
安齐也忍不住哭出来道:“娘,是儿子不好,儿子身为兄长,却没有教导好妹妹。您骂儿子吧,您不要这样惩罚你自己,您这样让儿子如何自处?竟然逼得自己的生母禁食垂泪,儿子还有何面目俯仰于天地之间?”
顾宛娘这才开口道:“错的不是你们,是我。是我这个做娘的一直沉浸在失去你们父亲的伤痛里,这几年没有好好教导你们。特别是然姐儿,你聪明能干,我一直很放心。但直到今天我才发现我错了,你再聪明也还是个孩子,也有思虑不到的地方。你是你爹捧在手心里长大的,他向来最疼你,连你哥哥都比不上,要是以后你过得不好,你让娘如何有脸去地下见他……”
安然看着娘亲一边哭一边说,觉得心里一抽一抽的疼。她虽然一直在认错在请求原谅,可实际上她心里并没有觉得自己做错了。她想要追求一份自由的婚姻,她有什么错?可是现在她却不得不反思,她就算要退亲,也还有别的办法,既然贺家已经有这意思了,她何必抹黑自己让娘伤心?
“娘,女儿错了,女儿真的知道错了。女儿只是想着贺家这些年来一点音信都没有,只怕贺伯父他们已经变了心,女儿害怕去一个不熟悉的地方,身边的人还不喜欢我……我就想着退了亲就能留在娘和哥哥身边了,却没有想过要是退了亲,娘会有多么担心我……娘,我错了,你打我骂我都好,只求您不要自责,您不能不吃饭,不能再哭了,娘……”
顾宛娘听安然说出自己的心思,这才点了点头,知道她是真的知道错了。可事已至此,她还能怎样挽救呢?想来想去都想不出办法来。安然不想嫁到贺家那是坚决不能说的,要是说了,人家顺手推舟正好退婚。最后,她只想到一个无赖的办法,不管那贺家的人怎么说,她都一概不答应就是了,等女儿嫁过去,他们就知道自己的女儿好了。
顾宛娘心里有了主意,安齐和安然再劝了几句,她就慢慢收了泪水。她看着跪在自己身前的女儿,忽然叹道:“这婚事是你爹帮你订的,他对你如何你心里清楚。娘相信他不会忍心让自己的女儿吃苦的。至于你说的担心,娘也理解。但是娘更加相信,以你的聪明才貌,只要你有心,不管是你贺伯父贺伯母还是那贺家二公子,你都能让他们喜欢你的。只要你愿意,你就能在贺家过得很好。”
安然低着头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娘亲的话。可是,她想要的不是一般夫妻那样的相敬如宾,更不是那种有了尊重就算幸福的婚姻。这个世界根本就没有她想要嫁的人,她谁都不想嫁,她的身体她的心谁都不想给好不好?如果这个社会有遣嫁令,二十岁前一定要嫁人,她至少也得找一个能完全掌控的,对自己一心一意,并答应她永不收通房小妾的人才行吧?
顾宛娘看安然低着头没有说话,就知道她心里还有疙瘩,便又语重心长地说:“那贺家这些年对我们不闻不问,你当娘心里就舒服吗?可是世态炎凉,就是这样的。谁让你爹不在了呢?可这还远远不到需要退亲的地步。然姐儿,你虽然聪明,可到底还是经历得太少了。你有没有想过,如果退了贺家的亲事,人家会怎么说你?心善的或许会可怜你是因为家世没落才被退亲的,可那起子唯恐别人比她过得好的小人却不会这样看。她们会说,连父亲结义兄弟家都要退婚,可见这姑娘肯定是德行有大亏,不然人家这么多年都过来,有必要在齐哥儿中了秀才之后来退亲么?偏偏你个傻子,还故意装粗鄙抹黑自己。你不知道一旦有了流言,再好的姑娘也能给人说得比泥还低贱,到时候你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