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之砚见父亲皱眉沉思,以为退亲有门,忙道:“爹,您也听到了,这样一个粗俗无礼的村姑如何配得上儿子?这真要娶进门来了,人家不但笑话儿子,不也笑话您、笑话我们整个贺家?”
贺明朗眼睛一瞪,面色一沉:“你平日里总是自以为聪明天下第一,不过整天吟诗作对风花雪月的,有甚作用?若要比大智慧,我看你未必及得上那丫头五分。能娶到她,是你的福气!”
“就那个村姑?还大智慧?爹您就算要哄我娶那个村姑,也不用编这样的瞎话。您不就是不肯承认自己看错了人吗?却要害得儿子受一辈子苦不成?”贺之砚压根儿不相信父亲的话。说他聪明不及那丫头五分?这简直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话!
吴氏担心丈夫生气,却不料这一次贺明朗竟然没有生气,反而道:“等把人娶回来,你就知道了。你年纪也不小了,也该正正经经做点学问,不要整日里跟着那些人办什么文会诗会的,这些上了场全都没用。”而后,他又侧头对吴氏道,“我们两家离得远,往来一次不方便,这婚事得早早地张罗起来才行。今年然姐儿都十三了,要不明年就娶回来好了!”
吴氏一听,忙劝阻道:“老爷,这也太急了点吧?十四岁,还没及笄呢!只怕赵家弟妹也舍不得。要不我们今年先把谦哥儿的婚事办了,明年再筹备砚哥儿的婚事。等后年那丫头及笄了,再娶回来不迟。”
贺明朗觉得妻子说得也有理。既然那丫头是个聪明的,只怕要等齐哥儿乡试过后才肯嫁过来,这样她的身份也好听些,便点头道:“你心中有数就好。以后切莫怠慢了人家,派过去的人一定要选恭顺有礼的,那等奴大欺主的奴才全都给我发卖出去!”
时光飞逝,转眼就到了祈丰十八年。
这一年,安然十四岁,安齐十七岁,他和表哥顾少霖、堂姐夫王陌阡以及远在永昌府的未来妹夫贺之砚都要参加今年的乡试。
去年初,湖州知府钱鹏阳调入京城,如今在户部任职。去年四月,堂兄安南就带着家小去了京城,据说现在国子监读书。
这两年,安然一家除了清明回老家祭奠,基本上没有回去过。每次回去,也只给三叔三婶那边送些礼过去,顾宛娘连那边的门都不想登。倒是小姑姑那里,他们每次回去都要去拜访一下,感谢这些年魏家对他们家的关心和帮助。
这两年贺家倒是不时有人来,来往比前面几年都密切,从去年下半年开始,两家就开始商议安然的婚事。
考虑到安齐和贺之砚都要参加今年的乡试,双方协商,将他们的婚事定在明年三月。明年二月,安然及笄,三月正好出嫁。安然悄然找了贺家的婆子传话,说迎亲的时候必须让新郎亲迎,不然她拒绝出嫁。
亲迎本是六礼之一,但遇到两家距离远的,很多时候新郎都是给女方准备好宅子或客栈暂时休息,等成婚那天再去那临时住处亲迎的。那婆子也是吴氏跟前得力的,当即答应转告夫人,但答应不答应却一个字都没承诺。
顾宛娘很高兴贺家信守承诺,可是等她给安然筹备嫁妆的时候又为难了。贺家那样的大家族,女儿嫁妆少了怕是会给人笑话,让人看不起,可值钱的东西她也置办不起啊。
安然卖画的钱是瞒着娘亲的,所以顾宛娘并不知道自己的女儿竟然是个小富婆。她见娘亲如此焦虑的样子,不得不安慰她道:“娘,我们家是什么情况,贺家谁不清楚?不管我们将嫁妆置办得多好,肯定也比不上人家啊!既然如此,还不如按照我们家的情况,适当置办一点意思意思就是了。”安然一点不担心自己嫁妆少了会怎样,她反而担心自己出嫁了,家里没钱用,看样子得再弄点钱存着留给哥哥。
顾宛娘虽然觉得女儿说得有道理,可还是想给女儿最好的陪嫁。安然无奈,见她甚至犹豫着想回顾家借银子,担心她真的做出借钱给自己办嫁妆的事情来,只得取了一千两银子给她。
顾宛娘看着眼前的银子惊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你,你,这银子,哪儿来的?你舅舅家不是好几年没送过分红了吗?再说这些年你也没给他们设计首饰啊!”
“娘,这是女儿画画卖的钱。”安然小声解释道,“是托秦夫子帮我送去京城寄卖的。”因为嫁妆的开支,安然不得不又画了两幅画送去秦夫子那里托他寄卖,可把秦夫子、那画商以及京城名流们高兴坏了。
如今云梦真人的画已经被炒到了天价,依然是有价无市,好不容易看到云梦真人有了新作,如何让人不兴奋?
秦夫子一来欣喜自己的弟子出息了,隐隐已经有了一派宗师的苗头;二来自己也能抽成,而且这抽成之高,比得上他在县学几十年的薪俸了,自然积极。
卖了两幅画,补上了自己嫁妆的亏空,还剩下一千多两。安然干脆在县城里另外买了一处三进的宅院给哥哥当新房用。等哥哥成婚的时候说不得就是举人了,也不能住得太差对不对?更何况他们现在住的房子是典来的,主人家说不准什么时候就回来要回去了呢?
安然买了宅子,重新装修好,重新做了家具,还买了几个下人,就等着收拾好了搬过去住。顾宛娘现在对女儿真是刮目相看。她想不到安然这样能挣钱,只是画了两幅画而已,竟然就卖了两千多两银子。这画也卖得太贵了吧?居然还有人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