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宛娘已经两个月没见到女儿了,之前又知道她被人掳走,让她担心得不行,现在总算能见到人了,一路上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眼睛不自觉地就红了。侍女绿枝和魏秀芹一左一右坐在她身边,不住地含笑安慰她。
“太太就要见到姑娘了,应该高兴才是啊!要是等会儿姑娘看到您眼睛又是红的,肯定也是要伤心的。太太怎么舍得让姑娘伤心?”
顾宛娘赶紧掏出手绢拭去眼角的泪水,笑道:“我没有哭,我就是高兴的。你也跟了我们几年了,该知道这孩子在婚事上有多少波折,吃了多少苦。”
魏秀芹也劝道:“二舅母,表妹现在就是苦尽甘来了。您放心,老天让她之前吃了那么多苦,就是为了后面给她更多的福气。表妹以后都会顺顺当当,平安喜乐的。”
顾宛娘拉着魏秀芹的手,点点头道:“你说得不错。老天爷不会让我们然姐儿一直吃苦的。五月的时候我去草堂寺摇过一只签,解签的师傅也说然姐儿婚事上虽然有些波折,但最后会苦尽甘来拨云见日的。现在可不就是乌云散尽了吗?阿弥陀佛,菩萨保佑我的然姐儿以后都顺顺当当的。”
绿枝和魏秀芹都肯定地点头,绿枝兴奋地笑道:“太太您放心,以后我们姑娘可就是王妃了呢!奴婢想起来都激动。太太您说,贺家的人要是知道姑娘要当王妃了,会是什么表情?”
提起贺家,顾宛娘仍然忍不住生气,不过想到女儿要不是和贺家退了亲,也不能当王妃,心里的气才顺了一点。哼,让贺家的人后悔去吧!
马车到了蜀王府前面,已经有人等候了。玉兰亲自出来将太太和表小姐接到二门才下了马车,乘坐小轿到了安然的院子里。
安然的院子就在主院旁边,顾宛娘在绿枝和玉兰的搀扶下下了小轿一看,也不由大为震惊。这院子太漂亮了!一眼望去,院子里到处都是开得正艳的木芙蓉,红的粉的紫的,偶尔间插一株白色的,满院子都是,热热闹闹好像春天一样。
木芙蓉是原产蜀地云南的花,在成都一代栽培最广,蜀王在成都的王府里就种满了木芙蓉。这些年他虽然没怎么回京,但京里的蜀王府却为了讨好可能回来小住的主子,种了很多芙蓉花。而安然住的这个院子正好就是芙蓉园。
木芙蓉是大灌木,碧绿的叶子和开得又大又密集的花朵一点让人都看不出秋天的痕迹来,再加上地面一盆盆颜色艳丽鲜亮的秋海棠,一眼望去真真是繁花似锦,真让人有一种回到了春天的感觉,只满院子里飘荡着的桂花香气才隐隐提醒着主人,现在真的已经是秋天了。
顾宛娘焦急地左顾右盼,很快就在一株粉红色的木芙蓉下面看到了正含笑望着自己的女儿。
她心急地叫了一声“然姐儿”,便红着眼睛奔着女儿小跑过去。
安然也红了眼睛,提着裙子向娘亲跑去。
一下子扑到娘亲怀里,安然才在她耳边轻轻叫了一声:“娘……”
她现在勉强能开口说话,但声音嘶哑,而且仍然有刺痛感。岳朝城给她的建议是能说话,但还是要尽量少说。
顾宛娘听到女儿声音不对,赶紧放开她,焦急地抬起她的头来,问道:“你嗓子怎么了?”
安然含着泪带着笑摇摇头。
玉兰赶紧在一边回道:“太太,姑娘的嗓子被药伤了,正在治疗,所以才没有回家去的。前些日子根本一点都不能说呢,岳先生医术好,现在姑娘已经能说话了。岳先生说,再有十来天,姑娘的嗓子就能恢复个七八成了。”
顾宛娘看着安然,这个受了这么多苦,到现在仍然是带着笑意的女儿,真是心疼得不行。
“你是个坚强的孩子,不像娘亲,倒是像你爹……我可怜的孩子,你竟然受了这么多苦,你哥哥也没跟娘说……虽然娘很没用,但娘总可以陪着你,照顾你啊!”
“太太,姑娘,到屋里坐下说话吧!”玉兰又对安然道,“姑娘,表姑娘也来看您了呢!”
安然这才想起表姐也在一边,她满怀愧疚地擦了擦眼角,放开娘亲拉着魏秀芹的手,轻轻说道:“表姐,你来看我,我真高兴……”
玉兰赶紧在一边解释道:“岳先生说了我们姑娘不能多说话,表姑娘您别介意。我们姑娘知道表姑娘要来,高兴得昨晚都睡不着呢!”
魏秀芹含着泪笑着摇摇头道:“我和然姐儿一起长大,就像亲姐妹一样,怎么会介意这些。只是看到表妹受了这么多苦,心里忍不住有些难过……”
这表姐妹两个虽然见面的时候不多,但自幼感情就好,安然和她倒是比嫡亲的表姐顾庭芳处得更好些,或许这就是人与人之间的缘分吧!
安然一手拉着娘亲,一手拉着表姐魏秀芹顺着青石小路往屋里走去。一眼望去,只见那房子白的墙,黛的瓦,红漆柱子,淡茶色扶栏和地板,只看一眼就觉得干净漂亮好像水洗过一样。
八月的阳光温暖灿烂而不烈,绿枝看着安然头戴金凤钗,坠着一串泛着荧光的明珠,一身浅粉色绣银色撒花兰花纹的襦裙,腰带和衣领是相同款式的月白色绣金色五福纹,在阳光下闪着熠熠金光。绿枝只觉得这院子漂亮得好似仙境一般,而清新亮丽的姑娘就好似仙女一般。
赵世华头戴银质面具,背负双手站在一丛高出人半个头的木芙蓉后面,远远地看着那个拉着女儿就流泪的妇人,眼睛也不觉有些湿润。宛娘,他的结发妻子啊!这些年,她一定受了很多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