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锦年还留在学校里，没有因为学校的闹剧而离开。
最近的几天退学的人渐渐少了，或许可以说是已经退无可退了，要是再退下去，这所学校真的不用再维持下去了。
或许是没有对比的学生，新一轮的月考大部分人的成绩都退步了很多。
而相反，新弗尔德伦的学生成绩竟然有了大幅度的提升，他们没有了等级区分，学习上轻松了许多，对于学习的兴趣也提了上来。
这些学生在初中时都是学校的佼佼者，如今恢复到平常的教育方式，他们的力量又涌现了出来。
手里转着的笔一不小心掉到了地上，方辰低头去捡，发现邻桌的一个男生不知道为什么居然偷偷摸摸地在擦眼泪。
下课之后那个男生就开始收拾书包了，方辰看着他将东西一股脑地塞进袋子里直接站起身离开了教室，只留下几张试卷还塞在抽屉里。
将那些试卷拿出来一看，原来是月考的成绩单，分数非常差，这样的成绩估计会跌到黄袖的等级去。
学校的改革，看来影响真的很大，让这些学生的心无法安定下来呢。
虽然说适者生存，但是在他看来，这些留下来的人里面，未必个个都是适者。
三老头的决定真的是对的吗？
以他们的能力和智慧，怎么可能会考虑不到之后会发生的事？
如果他们早就知道会有这样的结局的话……
难道，他们是想搞垮弗尔德伦？
这种念头才从脑海里飘过，方辰瞬间吓出了一身冷汗！
如果他们要搞垮弗尔德伦，那他们留下来就是一个错误！
三老头或许是要重建弗尔德伦，或许是要彻底改变弗尔德伦，或许……只是为了毁了它。
倘若真是这样的话，他们必须离开，而且越快越好！
顾锦年应该比他更早察觉，更早明了，可他为什么还留在学校里？是在等什么契机吗？
方辰放下了手里的试卷转头看向另一侧的顾锦年，他依旧是平静地坐在位置上，眼睛里看不到任何东西，只是平视着前方。
弗尔德伦里人心惶惶，而新弗尔德伦里的蓝启荷也在思考着和方辰同样的问题。
现在所有的学生都安顿好了，但是他们真的忘记了那个曾经努力了那么久的学校吗？
不会的，他们只是换了一所新的学校罢了，就好像从弗尔德伦里被赶出去，换到了别的学校一样，只是这所学校正好和弗尔德伦对立，正好在跨海大桥的对岸，让他们心里有一丝安慰罢了。
现在那所学校的人渐渐都转到了新弗尔德伦里，而且听说在那里念书的人有很大一部分成绩都在下滑。
三老头不是笨蛋，这样的情况连她都可以想到，他们又怎么会不知道呢？
他们所希望的改革到底是什么？
他们竭尽全力改变制度又是为了什么？
“无论学校变成什么样子，都没有关系……”
在弗尔德伦校长办公楼里，一个中年男人正望着天空黑压压的一片乌云，最近天气剧变，也许暴风雨就要来临了。
学校也因为制度的改变逐渐荒凉了起来，不过，无论学校变成什么样子都没有关系，他依旧是校长，依旧可以坐在这个位置上。
“你们听说了吗？三老头要在弗尔德伦的岛上建立工业基地。”最近新弗尔德伦沸沸扬扬地传出了一些小道消息，并且一下子蔓延开来，“胡说，我听说是要造富人区，是有钱人才可以住的地方，我爸都收到房地产的广告了，问我们想不想提前买下来。”
“哪里啊，我听说是三老头选中了一个继承人，要把弗尔德伦当作礼品送给那个继承人呢，所以才想尽办法把我们赶出去。”
“什么继承人？”
“我也不知道，好像是打算从学校里挑选出来，而我们是被淘汰的。”
“无论怎么样，我们现在已经不是弗尔德伦的学生了，那边到底怎么样，反正与我们无关，”旁边听着的蓝启朔立刻插了一句嘴，然后转头问蓝启荷，“对吧？”蓝启荷默不作声，只是点了点头，算是回答他的话。
没有关系，真的是没有关系吗？
所有人的想法都和蓝启朔一样吗？
“顾，”弗尔德伦前门的大道上，戴着眼镜的廉跟在顾锦年的身后，这几天学校的变化他都看在眼里，可是顾没有动作，他也不会有任何动作，“学校食堂的承包商离开了，去了对面的新弗尔德伦。”
“校长怎么安排？”顾锦年转过身，白色的衬衣随风而动。
廉摇了摇头：“校长什么也没有说，我问了教导处主任李，他安排了一家餐厅，每天为学校的学生送外卖。”
顾锦年皱起了眉头：“他们的饭卡作废了吗，这些钱得退还给学生。”
“我下去安排……”廉将顾锦年说的话记了下来，他原本不想提的，但忍不住还是开了口询问，“顾，学校已经成了这副样子，我们……”
“廉可以选择离开的。”顾锦年不想多解释，但是他的话却是认真的，“你去任何一所学校，他们都会欢迎你。你已经高三了，高考对你很重要，不要因为这所学校而对你产生影响……这所学校，迟早要毁灭的。”
廉的心猛地一紧：“既然如此，顾为什么不选择离开？你是知道的，你还没有选择离开，我是不会走的。”
“我还有一些事情要处理……”顾锦年并没有正面回答他，而是选择转身离开。
廉看着他的背影，忽然发觉，这个自己跟随了那么久的人，一下子变得很陌生，仿佛是行走在大街上，从来都没有相遇过的两个人。
方辰在教室门口遇到办完事情回来的廉，他很惊讶一直紧跟着顾锦年的廉会独自回来，有些诧异地问了一句：“顾呢？”
“他有些事情要做。”廉关上门就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高一、高二的两个班级已经退到连半个班都维持不下去了，仅存的几个优等生只能和高三的学生坐在一块儿。
方辰自然选择了廉所在的班级，全校的黑袖几乎都集中在了一起。
只是不知道这样的情况还能维持多久，怕就怕在高考还没有开始之前，这所学校就崩溃了。
“真是奇怪了，顾做事不是一向有你帮着的吗？”方辰微笑着，“怎么忽然将你甩开了？该不会自己要去做什么特别的事情吧？”
廉瞥了他一眼，方辰立刻停了口不再开玩笑，他坐回椅子上，自言自语道，“总感觉这所学校最近怪怪的，连顾也怪怪的。希望不要有什么讨厌的事情发生。”
奇怪的事情吗……
尽管方辰只是随口一说，但是听在廉的耳中却好像预言一样刺耳。
向来对他没有隐瞒的顾竟然也什么都不说了，只是木然地留在学校里。到底会发生什么事情？
这所学校到底会变成什么样子……
“校长走了！”正想着，忽然有一个站在窗口的学生大喊了一声。
教室里的所有人都挤了上来站到窗口边。
曾经信誓旦旦宣言要把弗尔德伦发扬光大的校长竟然抱着一堆办公桌收拾来的文件坐上了车，要从学校离开了。
平常他只会带一个公文包，可是今天却将自己的办公室都收拾干净了，难道校长要逃走了吗？
“他要丢下我们吗？三老头造的孽，如今却让我们承担！我们快拦住他！”教室里的学生喊着跑下了楼，蜂拥地挤在车子周围，将校长的车围堵了起来。
有些学生直接砸开了窗户，硬生生地将校长从里面拖了出来。
廉和方辰赶来的时候发现他们抓住的并不是校长，而是教务处主任，李。
李脸上挨了好几拳，脸色非常难看：“你们这帮浑蛋要干什么？”
“你收拾校长的东西做什么？你为什么穿成这样？”
“是啊是啊，你还佩戴校长的徽章，李教头想当校长想疯了吧？”
学生熙熙攘攘的，硬是拽着他不让他走。
教务处主任快要被逼疯了：“谁逃了？理事会的人已经升级让我做了校长！你们以前的校长调到别的地方去了，我只是把他的东西收拾一下送还给他而已！”
“你升级做了校长？”廉真是大吃一惊。
谁都知道这个教务处主任是很无能的，当初也是靠了后台才能够进弗尔德伦教书的，什么也不会只能安排在体育保健一科。
三老头……真的是已经打算放弃弗尔德伦了……
不，或许他们是想毁了弗尔德伦！
廉整个人都清醒过来，他回身冲进教学楼要去寻找顾锦年，可是无论他怎么找，都没有看到顾锦年的影子。
他的东西还留着，人应该不会走远的，可是去了哪里？顾锦年是不是知道什么？如果他知道的话为什么不说？
难道……他和三老头是一伙的吗？
“小荷，你最近总是走神。”
课堂上，坐在她旁边的蓝启朔扭过头看着蓝启荷。
她总是会莫名其妙地看着窗外，从这个窗口可以看见对岸的跨海大桥，过了跨海大桥，就是曾经他们上学的地方——弗尔德伦。
想来当初他是那么不情愿进那所学校，但是因为有蓝启荷在，他还是决定在那里留下来。
他知道自己很依赖她，也知道这样的依赖让蓝启荷觉得很麻烦。
所以自从转入了新的弗尔德伦，他开始让自己独立起来。
他希望有一天自己可以变得独立变得强大，到了那个时候蓝启荷或许可以依赖他。
也许当初第一次与她见面，他就是憧憬这样的她。
强大的，美丽的，好像闪闪发光，如同天上的星星。
蓝启荷呼出一口气：“我在想弗尔德伦的事情。听说他们换了校长，由原本的教务处主任担任新的校长之位。”
“不是吧？那个李教头？他可是很蠢的。”后桌的同学一听立刻跳了起来，“让他做校长，弗尔德伦还不得垮掉。”
“我也是这样认为，或许理事会的人根本就没有打算让弗尔德伦变好，他们只是寻一个借口将学生赶走，让学校无法维持下去，然后推卸全部的责任。”蓝启荷皱了皱眉头，“等到学校资金不够，理事会的人就不会再投入，而是直接将学校关闭。”
同学们一个接着一个围了上来：“为什么要关闭学校？”
为什么要关闭学校……
这理由就多了，譬如说要拿弗尔德伦所在的岛屿建造别的东西，或者是重新整顿弗尔德伦，但是在她看来，真正的原因应该是：“他们不再需要弗尔德伦了，学校本就不如赚钱的工厂，最初我们在他们眼里只是提高名气的工具，如今他们站立在了世界的最顶端，名气大如天，可以不必维持这所学校。弗尔德伦所在的地方环境又十分好，毁了建造他们想要的东西，对他们来说更重要。”
“反正与我们无关，他们爱把弗尔德伦怎么样就怎么样吧。”身边的同学听到弗尔德伦极有可能要倒闭的消息，立刻幸灾乐祸起来。
他们笑着，议论纷纷，听在蓝启荷的耳里却是那么悲伤。
真的甘心吗？
那所曾经自己拼尽了全力才考上的学校，那所曾经以为可以留下一丝美好回忆的学校，就这样放弃了，甘心吗？
教室里还闹哄哄的，蓝启荷忽然站起了身，朝着外面走去。
出了教室之后她先去请了一天假，然后出门打了出租车驶向跨海大桥对岸的弗尔德伦。
有些事情，如果不弄个明白，她会觉得就好像心头有一根刺似的，非常难受。也许现在前往未必能够知道更多的消息，但是总比什么都不做的好。
那些转入新弗尔德伦学校的学生虽然表面上是幸灾乐祸的，但实际上他们应该也和自己一样吧。
如果时间可以倒流，他们或许也希望用自己的力量拯救弗尔德伦。尽管是弗尔德伦将他们赶走的……不，赶走他们的不是弗尔德伦，而是站在最顶端的那帮人。弗尔德伦从来都没有要赶他们走，那所学校一直以来都是接纳他们的！
出租车很快到了弗尔德伦的大门口，她惊奇地发现学校门口居然围着许多打包要离开的学生。
这些人都准备离开了吗？
蓝启荷有些郁闷地走进学校里，看见当初的教导处主任站在一幢教学楼的石阶上对着那些离校的高三学生大骂：“你们走什么？学校还好好的，马上就要高考了，难道你们不要拿毕业证书了吗？喂，我还没有盖章，我还没有同意你们离校！”
拎着包裹陆陆续续离开的学生们压根儿就不理睬这个新上任的校长，而是自顾自地走出学校大门，乘上车离开。
新上任的校长几乎快要疯了，他伸手想要拉住一个学生的行李，却被那个学生猛地推了一把，眼看就要摔到地上，蓝启荷忽然快走了几步一把扶住他的手臂：“李校长，小心。”
“你，是你……”那新校长转过头看到了蓝启荷，想起当初她在大礼堂与他针锋相对，脸色立刻惨白，“你还回来做什么？”
蓝启荷嘴角抽搐了一下，他就这么怕她吗？
她只是回来看看弗尔德伦现在的情况怎么样了，又不是来搞破坏的！更何况她还扶了他一把，至少也得说声谢谢才是。
蓝启荷懒得解释，这新上任的李校长就跟她杠上了：“弗尔德伦已经把你开除了，就算你现在还留下来也没有学籍了！不要以为学那些钉子户就可以平平安安待在这里，我告诉你，只要学校不认同你，你就不是弗尔德伦的学生！”
“我只是回来看看弗尔德伦什么时候会倒闭，好给新弗尔德伦的同学报个信。”蓝启荷平静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松开扶着他的手走向教学楼。
这下可把李校长给气坏了，远远地对着蓝启荷的背影喊：“你们这帮丧家之犬，被赶出去了就来说弗尔德伦的坏话，我告诉你，弗尔德伦在我的带领下马上就会振作起来，来年会有更多的学生进入学校里！”
来年……
呵，到底有没有来年都是一个问题。
她不再理睬他，而是进了教室想要看看情况。
一楼还有两个教室，三楼四楼完全空了，本来想下去的，但是听到五楼有声响，或许是黑袖的班级被调换到了楼上。
才跨上五楼的阶梯，就看见一个人影站在走廊上，手臂佩戴着黑色的袖章，脸上扬着笑容：“小荷？你还愿意回来这所学校看看吗？”
是方辰……
这家伙果然还坚守在这里。
不过以他的智商应该不可能看不出来这所学校的现状吧？干嘛还留在这儿？难道是知道什么内幕吗？
蓝启荷走到了他的面前：“现在弗尔德伦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