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时辰后,小龙把值更交给了班超,班超又交给了刘阳,小龙突然醒来,坐了起来。
“怎么了?”刘阳问,从凑着火光正在看的书中抬起头来。
“我不知道。”小龙说着向一边歪了歪脑袋,“我想我听见些什么了。”她站起身来,示意刘阳跟着她向大殿门口走去。
他们向庙门口走去,她一路上竖起了耳朵,确信一定是有什么声音惊醒了她。还真是的,等他们走到大门口时,她听见了耳语声和马辔碰撞的当啷声。她冲刘阳摆摆手,叫他先不要出现,然后凑上前去透过窗棂布上的一个洞向外望了出去。在月光下,她见有一群男女正企图哄着他们的马儿带出庙去。
小龙暗想不知朱成是否认识这些人。不管怎么说,她都不能让他们偷了马匹去。她不及浪费时间告诉刘阳她的意图,已经走到大门口,一把推开了门。大门发出危险的咯吱声,所有的贼人都抬起头来看着她从门内跨了出来。她成功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之后,指指马:“换作我,可不会这么做。”
差点儿得手的偷马贼们很快恢复平静,其中一人向她直掷来一把匕首。她用两根手指尖一捏,凭空接住了暗器,一挥手又将自己的暗器向偷袭他的人掷去。她的银针一击即中,偷马贼翻倒在地,动弹不得。
其他人一见如此,都扑上前来,打算在小龙没放倒其他人之前制服她。她还是与平时一样平静地看着七名盗马贼,目光在他们中间上下搜索着破绽。她根本没去摸剑。首先,很快她会有帮手,其次,如果他们真的是朱成的老朋友,不小心伤了哪个就不好了。
小龙一转身躲开首先向她扑来的一名妇人的一击。然后她向后轻移一步,又躲过了另一名贼人刺来的一剑。下一击来自一名使短棍的老人。小龙抓住了棍子,一边滑向一侧躲过另一击,一边用力一拧。她躲开的一根长棍和短棍重重相交,将两名贼人都撞了开去。与此同时,最早的两名贼人又再一次冲了过来,这一次配合着出击。见他们刺来,小龙跃入空中,轻轻地短促地在他俩的兵器上一点。可她继续发力纵入空中的力量令两把兵器都当啷一声掉到了地上。她从半空中翻卷而过,同时向正与刘阳过招的两名贼人中的一个甩出了一枚银针。
贼人倒下,另一个又替补了上来,刘阳再一次面对两个对手。他已经有一阵子没进行对打练习了,而面对的不是教习却有好几年了。不过,这些年来刘阳的武艺依然有稳定的进步,他对付这些对手当然没有问题。
他不像小龙,不到万不得已从不出剑,他很早之前就学会了不问缘由,先利用各种有利条件再说。虽然他的武功有进步,但还是比可兰差得远,更不要说跟小龙三个比了,三人多年独自闯荡江湖练就的本领是他望尘莫及的。
所以刘阳举剑立在身前,看着两名贼人越走越近,细想着他们可能会出现的破绽以便利用,这也是其他人一直教他的方法。在比武中,没有时间做其他事情,唯有集中全部精神在眼前的问题上。不然的话,就得付出生命的代价。
刘阳让自己保持足够的警觉,注意贼人在出击前的肌肉的抖动。他举剑格挡住他们的一击,手腕一转将两人同时向后推了出去。利用他们暂时的站立不稳,刘阳向前一步趁着其中一名男子脚步踉跄时向他劈了下去。刘阳出击的力量之大竟打掉了男子的兵器,见他扑上前,男子已毫无反抗能力,被他用拳头击中了脑袋。这样他就只有一个贼人要对付了。那个贼人看见了同伴的下场,便更加小心地向刘阳扑了上来。
与此同时,在庙里,朱成他们几个也猛地被惊醒了。听到外面的打斗声,他们互视一眼,急忙跳了起来。大家都抓过兵器,向门口冲去,差点互相撞作一团。班超和朱成同时到达通往走廊的门口,匆忙间两人几乎卡在了一起。他们进入黑漆漆的走廊,朱成因为对地形的熟悉,比其他两人跑得更快。她穿过庙门口,月光照在她脸上,她猛地停住了脚步。
她的视力很快适应过来,一看清楚和小龙、刘阳对打之人,她大叫道:“住手!”
听见她的声音,大家闻声都转过头来,打斗停止了。贼人瞥了她一眼,难以置信地交换着眼色。正和小龙过招的男子差不多是头重脚轻地走过来,仔细地看了一眼:“小野兔,真是你呀?”
“真是好久不见了。”朱成微笑着说。
大个子男人扔下兵器,冲过来给她一个熊抱。其他的贼人也都围上来和她打招呼,拍打着她的背,像是在确认她真的站在这里。
小龙向她打倒的第一个贼人走了过去,在她的穴道上拍了一下,让她好站起来。妇人冲她点点头以示感谢,走过去加入她的同伴们把朱成围了起来。这时,小龙向其他几人走了过去,大家都不解地看着这一幕。
“我猜这就是她当时撞上的一帮人吧。”班超说。
“你可以收起你的剑了。”可兰对他说,指了指他依然紧紧握着的剑柄。
“他们表现得好像她死而复生了似的。”刘阳道。
“我相信他们马上就会给我们讲这个故事的。”小龙说。
也确实如此,很快朱成就大笑着挥开了贼人:“快进来,让我来介绍一下这些差点儿被你们抢了的人。”
“啊,对,我们真是失礼了。我叫何江。”一伙人中的头领转身对他们说,“请接受我诚挚的道歉,虽说我们的计划不管怎样都没法成功的。”
小龙和刘阳点头,算是接受了他们的恭维,大家一起涌进了大殿。只有班超留在后面,他先把马都系好,确保这场打斗之后,马儿们还能保持镇定。可这些马已经适应了都市里的嘈杂忙碌,没有一匹马看上去吓坏了或者在意正发生的事情。其中一匹马甚至整个过程中都一直睡着。做完了这件事,班超急忙赶了进去,正好赶上两拨人互相介绍。
当山贼都介绍了名字,刘阳问朱成:“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朱成刚想张嘴回答,傅新,一名刘阳刚才打倒的男子,挥手叫她别说:“让我来说这个故事吧。你讲的话肯定不会夸自己。”
难得这一次,朱成看上去好像害羞了,像是想要反对。其他人都叫她闭嘴,而班超奇怪地发现她还真的让步了,让其他贼人来讲这个故事。
“大概是五年前吧,她第一次遇上我们的时候。”傅新说。
“而她真的是一团能量火焰啊。”何江说,带着气自丹田的大笑声,“只有十五岁,不过已经能把我们中任何一个引得团团转了。”
“也聪明得不得了。”齐兵补充道,“我们最出色的几次活儿都是由她策划的。”
“好了。”朱成说,“如果你们想讲一个故事,赶快讲吧。”
“长话短说,她跟我们在一起只待了几个月。有一天,一名我们得罪过的官员逮到了我们。只有她逃了出去,我们以为自己肯定完了。当天晚上,她来救了我们出去。在之后一片混乱之中,我们发现她不见了,一直没有她的音讯,不得已只能放弃寻找,以为她死了。就在刚才这一刻之前,我们大家还一直觉得她的死是我们的过错。”
“说说你是怎么逃出去的,这些年又是怎么过来的。”龙国说。
朱成叹了口气,然后说:“那时候还在逃亡。我跟你们走散了之后,我仔细地想过了,如果我再回到你们这里的话,会给大家带来更多的危险。可我当然也不是故意想让你们伤心的。”
“这你别担心了。”何江说。
“知道你逃了出来,我们很高兴了。”傅新同意。
“不过,你说你已经不用逃亡了?是不是意味着你大仇已报?”任天涯问。
朱成笑着,向她的同伴投去飞快的难以觉察的一瞥:“没有,没报仇。我到最后放弃了。这都已经成为过去的事情了。”
“你还找到了几个新同伴。”何江说,“跟他们一起比跟我们这些老家伙混在一起好多了。你因何事回到这一带来的?”
“说出来可能比较难叫人相信,不过现如今我已经靠一些合法的手段挣一份俸禄了。”朱成告诉他们,“我们这次办的是正经朝廷官差。过去三年里我一直待在京城。”
山贼们都表示不敢相信,而最年长的一人轻敲着下巴审视着他们。不过他没有提出任何怀疑,对此小龙很感激。不管怎么说,他们都必须保持低调。
当他们终于接受了朱成的答案,她开始问他们了:“你们为何又回这里来?你们还在揽活儿吗?”
“没有。”龙国说着摇了摇头,“自从那次失败之后,大家都觉得自己已经太老了,再也经不起这样的危险了。过去这两年,我们碰上就做一票。”
“你还记不记得一个养鹦鹉的神经兮兮的侯爷?”傅新问。
“当然记得了。”朱成说,“是我放走了鸟儿的。记得我把他给彻底搞疯了。”
“嗯,我们其实是帮了他一个忙吧。”何江承认。
“他有几只最华丽的盘子不知道为什么最后进了我的袋子。”天涯说。
“也进了我的袋子。”傅新补充。
“积习难改啊,我明白。”朱成说,“你们别以为我的技艺生疏了,我可以向你们保证在我的新领域,我的这些本事也还是很有用的。”
“我还真难想象你能管理什么事情。”齐兵坦白地说,“我还以为无论在什么组织里,你都会叫人头痛。”
“好在我现在可以自己做自己的主人。”朱成说。
可兰对上了小龙的目光,两人都扑哧笑了出来。他们一路说着话,叙着旧,时间过得很快。没过多久,天有些蒙蒙亮了,他们要分别了。大家出了破庙,迎着初升的太阳不禁眯起了眼睛。
“抱歉打扰了你们一晚上。”何江说着,向大家鞠了一躬,“不过我可不后悔,更不用说这不但让我们老友久别重逢,还有机会结识新朋友。”
“我们大多时候都在附近的小镇上。”傅新说,“下次你不办朝廷官差的时候,有时间来看看我们。”
“你们大家也可以来京城里逛逛。”朱成说。
“别担心,我们会去的。”龙国保证。
大家互相道了别,五人继续向路上走去。等他们驰出一段距离之后,班超催动马儿上前跟朱成并排:“什么绰号呀,小野兔?”
她冲他扬起了一边眉毛:“何江想出来的。只有他可以这么叫我。你要再叫一次的话,我保证叫你的马儿飞起来。”
“嗨,我的骑术已经大有长进。”班超对她说,“我没准会没事儿呢。”
“想测试一下吗?”她问。
班超轻拍了一下马儿,离她远了些:“还是别吧。”
“明智之举。”小龙对他说,“我可不打算追你去。”
“不过我倒是有个问题。”刘阳过了一会儿说道,“你到底是怎么跟这么多人混得这么熟的?”
“如果你足够有本事,而又与人志趣相投的话,在外面很容易找到朋友或者结下敌人的。”朱成说,“再说了,我居无定所。我不像小龙有那么多捕快跟在身后,不过我也担心他们终有一天会出现来抓捕我。我想,我能跟何江一帮人混上好几个月我自己都很吃惊的。如果不是那次出了事,可能我现在还跟他们在一起呢。离开我师傅的学校之后,他们是第一个让我觉得有归属感的一帮人。”
“你为什么离开?”可兰问。
见朱成有些犹豫,小龙替她回答了:“她的朋友身陷险境,令她明白她只要在那儿就是他们的威胁。她不想让任何人有危险。如果你只需要担心自己的话,那样会比较容易顾得上。”
“差不多吧。”朱成同意,“而且在那之后,我再也没有跟什么人待很长时间,直到遇上了班超和小龙。我的品位还是无可挑剔的,对吧?”
“嗯,我真是很高兴你决定留下来。”刘阳说,“不然的话,没有马还真是难以到达宿州。”
可兰翻翻白眼:“看来这肯定是她最大的贡献了。”
他们都笑了起来,继续兴高采烈地一路向前。一天过得很愉快,虽然前一晚大家都只睡了很少的时间,但谁都没有抱怨劳累。当天下午,他们到了一个小镇,在一家客栈里过了夜,都早早睡下了,补一补前一晚的觉。
连朱成第二天都起得很早,丝毫没有抱怨,他们继续向宿州行进。在接下来的几天里,他们保持着一定的速度,不过相对还是比较轻松的。因为不用避开官府,他们一直走的是官道,道路长时间以来已经被来来往往的旅人磨平了,也由京城里派来的工人定时维护。他们每晚都在不同的小镇落脚,也都会花上一个时辰逛逛当地风景。钱袋饱满,时间也充裕,尽力地享受着自己的假期,挤出任何一点能享受的欢愉。他们一般都住在相对舒适的客栈中,也不吝啬吃食上的花费。到了每一个新地方,都找到当地最大的馆子,吃个酒足饭饱。
刘阳总是坚称哪怕是路边的面摊都比御膳房里最好的厨子做出来的东西好吃。他决定一定要吃个够。只要想想如果傲慢的御厨看到他吃得狼吞虎咽,会吓成什么样,就叫他吃得更加有滋有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