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姆长相丑陋,一双黄色的眼睛深深地凹陷进去,眉骨凸起,下巴尖锐的像是钓线上的倒钩,而且脑筋也不太灵活,他还是个不务正业的人,坐过好几次牢,尽管如此,珍妮小姐终究有一天还是会嫁给汤姆的,前提是,没有霍尔的介入。
汤姆对珍妮的爱,是不容许任何怀疑的。他曾坚定地说,一旦获得足够的钱,就立刻娶珍妮。而珍妮也早就已经对每天打扫卫生的小钟点工工作厌倦透顶,她盼着自己的生活能有什么改变,甚至嫁给汤姆也在所不惜。
不过,汤姆虽然长得丑了些,但也有一些地方蛮吸引人的。珍妮不得不承认,他那像动物一般健壮的体格,足以弥补他外表的不足,从这个方面来讲,汤姆还是很性感的。
而自从汤姆第一次在酒吧里遇到珍妮,就被她漂亮的褐色大眼睛完全吸引住了,假如不是因为盗窃罪被判了三年刑,他相信不过一个月他就会把珍妮娶到手。
他入狱前对她这样说:“珍妮,你等着我,我一回来,我们就结婚。”说着,他以特有的既认真又愚笨的方式,用一双黄眼睛盯着她,补充道,“亲爱的,我不在的时候,不要再和其他男人交往,不然我下一次入狱,可就是杀人罪了。”
无论如何,他入狱前的嘱咐,曾使珍妮竭力控制住自己对霍尔的爱恋。霍尔是一个积极上进的水管装配工,是她在汤姆坐牢的时候认识的。她真不想霍尔身上发生什么三长两短的事。
然而,她似乎控制不住自己,因为霍尔具有汤姆所没有的一切。他俊朗、聪明,而汤姆却丑陋、愚钝;他诚实、并逐渐富有,而汤姆却不务正业、一文不名;还有,天呐!他长得瘦弱,颇具有诗人的风度和气质,可汤姆却像个马戏团里的大力士。
令珍妮担心的恰恰是最后这一点上的巨大差距。珍妮知道,口头上,霍尔还能说会道,但是在身体上,他和汤姆在一起比较,就好似一只无力的田鼠对一头愤怒的雄鹰。
在珍妮的心中,是这样想的:汤姆爱她,要和她结婚。她则爱霍尔,想嫁给他。但是,如果她嫁给霍尔,汤姆会立刻使她成为寡妇,或者一具尸体,或许两者都是--只要他出狱后知道这件事,他就会下手。这件事着实令珍妮左右为难。
如何是好呢?在汤姆出狱的那天晚上,她想到了一个办法。
他们在初次相逢的那个酒吧里见面,虽然汤姆是一个典型的不爱把喜怒表现在脸上的人,但是珍妮能从他的神情中看出,他仍然狂爱着她。
在汤姆狂吻过她之后,珍妮便开门见山地说:“汤姆,我们马上结婚吧!”
汤姆眨眨那对黄色的眼睛,说:“宝贝儿,我身无分文,首先我得做一两票,弄点钱才行。”
“傻瓜,我就是这么想的。我想,我有办法让你可以大捞一笔,一笔肥的、很快的,就在本周下手。”
“你认为,你比我懂得多?” 他笑了一下说,似乎没体现出多大的兴趣。
珍妮继续进攻:“我每周二服务的帕特罗夫人,就是我今天服务的那家人是一位寡妇,她丈夫在一年前去世了,他没有留下她所希望的钱财。”
“真遗憾,我为她感到不平。” 汤姆无动于衷地说。
“等等,”珍妮做了一个漂亮的手势,“她倒是有一件价值不菲的貂皮大衣,汤姆,虽然它的样式有点旧了,但料子却是加拿大的野貂皮。”
“那不错,呃?”他的兴趣提高了。
“那是最高级的。你知道,现在很多人养人工貂,纯粹为了做生意,但人工养的貂却无法和加拿大野貂皮相比,加拿大野貂,难得逮到一条,很昂贵的。”
汤姆两道凸出的眉毛抬起,有些疑惑地问:“你怎么知道这些,你从来没有见过野貂皮大衣。”
“是帕特罗夫人告诉我的。她说她丈夫花了一万两千美金买那件大衣,外加税金。”
汤姆叫道:“哇!真是件值钱的大衣!”
她点头说:“事情是这样的,今天我为她打扫的时候看见了那件大衣,她对我说,她希望有人偷走它!”
汤姆注视着她说:“珍妮,你是不是喝多了?”
“是真的,开始我也认为她是在开玩笑,可后来一想,也许她是认真的。她承担不起那件大衣的保险费。”
“哦,保险,那可不妙。”汤姆明智地摇了摇头。
“所以我偷偷想过,汤姆,假如你偷走那件大衣呢?像那位夫人期待的那样?”
汤姆一下变得警觉起来:“我?我已经因偷窃坐过两次牢了,亲爱的,你总不会要我为了一件什么貂皮大衣,再一次入狱吧?不,我不干。”
珍妮解释道:“那不算是偷,因为她希望有人偷,她好像能因此得到赔偿金。汤姆,你那样做反倒是帮了她的忙,她需要现金超过貂皮大衣。”
汤姆阴郁地说:“需要现金的不止她一个。”
“假如你偷走她的貂皮大衣,她可以从保险公司获得赔偿,你也可以得到许多现金,汤姆,何乐而不为呢?”
汤姆小心地问:“我从谁那儿得到?”
珍妮有些话中带刺地说:“你是笨蛋啊?你总不至于坐在这里,告诉我你不知道去什么地方销赃吧?何况你还有那些一块儿蹲过监狱的哥们儿!”
他踌躇一下:“不……不……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我当然认识收赃的人。只是,珍妮,假如我再一次失手的话,我们就永远结不成婚了,你懂吗?”
“在这个世界上,为了得到你想要的,你必须奋斗,汤姆,你究竟要不要我?”
对于这点他丝毫没有踌躇:“当然要,宝贝儿。”
“那么,你就去偷大衣,跟你的朋友去销赃,然后我们结婚。好不好?”她倚下身子吻他。
“假如你坚持这样,好吧!不过,我不着急下手,因为万一……”
“汤姆,你不会被逮到的,我向你保证。”
“保证?”
“对,”她从皮包里拿出一把钥匙放在桌上,“看见没有?这就是帕特罗夫人家房门的钥匙。”
汤姆吃惊地问:“嘿!你怎么会有这个的?”
“我在那儿工作,这还不简单吗?”
“有钥匙就方便得多,”汤姆承认,但他突然想到了什么,“可是,珍妮,为什么你自己不去偷那件大衣?你有钥匙,况且对她家又了如指掌。”
她叹了口气,说:“因为那样,我就会成为第一嫌疑人。即使帕特罗夫人不在意谁偷了她的大衣,但警方可会关心的。然后我就会被逮到,这你都想不到吗?”
他把鹰钩般的下巴上下动了一下,说:“也许,我也会被逮捕的。”
“你不会的,因为我会告诉你行窃的最佳时机。”
“什么时候?”
“周五晚上,帕特罗夫人不在家。七点钟,她要和她妹妹去看歌剧,是她今天告诉我的。”
汤姆眯起的双眼完全消逝在深陷的眉毛下。那情况维持了几秒钟,一阵长时间的沉默,只有啤酒入喉的咕噜声。然后,他点点头,像谈生意一样一本正经地说:“帕特罗夫人的大衣存放在哪儿?我得手后怎样逃走?如果我携带大衣上公共汽车的话,让别人看来,不是很古怪吗?对不对?”
那是挺滑稽的!珍妮想着,控制着让自己不笑。这个丑八怪手臂上挂着一件貂皮大衣,那样子任何人看见都不会忘记。她小声说:“汤姆,你必须……嗯……借一辆车。”
“你是指偷?”他说。
“嗯,是的,我想是这样的。”
“还有,珍妮,我去取大衣的时候,你在哪儿?”
“我就在这儿等你。”
“好,我干,周五晚上七点半。”
“你会成功的,明天我去配一把钥匙。”
他们一言为定,一起离开酒吧。
周五晚上,看着帕特罗夫人出发去看歌剧后,汤姆带着一种愉快的幸福感,大胆地将黑色轿车停在帕特罗夫人的房屋前。多谢珍妮,这一次会轻而易举到手的。
他关掉马达,下了车,为防止有意外情况发生,他把钥匙留在了点火器上。然后他向四周环顾了一圈,没发现有什么威胁,便从口袋里摸索出钥匙。很快地,他跳下台阶,打开房门,潜入屋内。
与此同时,躲在一棵大树后面的珍妮,走出藏身处。她悄无声息地贴到汤姆的汽车前,探身进去,拔下插在点火器上的钥匙。然后飞奔到下一个十字街头的公共电话亭,用半歇斯底里的声音通知警方:有人正在帕特罗夫人家行窍,假如你们快些的话,可能逮个正着。她报上帕特罗夫人的住址,挂断电话。
做完这些事后,珍妮怀着犯罪和胜利的心情,回到她答应等候汤姆的酒吧里。当然,汤姆是不会来赴约了,但是,她必须喝杯加冰块的酒,来庆祝自己将和霍尔结婚,同时彻底驱赶走丑陋的汤姆在自己心中留下的阴影。
珍妮小口地啜着酒,想到就在十几分钟前,她刚刚和霍尔分开,他们在一起缠绵了两个多小时,霍尔说还有点事先走了,她没有留他,因为她也要去等汤姆。当然,一切正如她计划的那样,她沉浸在对未来的幻想之中:汤姆再次锒铛入狱,这一次时间一定很长;等他再次出狱时,她和霍尔的孩子大概已经上学了。
突然,汤姆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面前。
他带着歉意地微笑着,伸手揽住她的肩膀。在惊愕中,珍妮感到自己在发抖。
他说:“珍妮,我的宝贝儿,我把事情搞砸了。”
她闭了一会儿眼睛,然后勉强地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什……什么?”
“我是说那件貂皮大衣的事,事情吹了。”
“你有没有弄到大衣?”她慢慢地恢复镇静。
“我弄到了,珍妮,一点儿也不麻烦。但是我把汽车钥匙丢了。当我跑出来的时候,我找不到汽车钥匙。”
她生气地说:“我不是告诉你要留在点火器上的吗?”
他的眉头皱起来:“我记得我当时是这么做的,可后来找不着钥匙时,我想我肯定是弄丢了。等我拿着大衣出来的时候,正好听见街头有警笛在响。”
珍妮在心中暗暗骂道:那些笨警察!总是迟到!还有那响彻云霄的警笛!但她却装作很关切的样子问:“你怎么做啦?汤姆。”
他耸耸肩,说:“我没做什么,只有逃,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那大衣呢?”
汤姆抬起参差不齐的眉毛,带着份骄傲说:“在汽车的后座里,我把它扔在那儿,关上车门,开溜了。珍妮,我聪明吧?”
“聪明?”她反问着,心中忙着重拾破碎的梦,“你是什么意思,聪明?大衣搁在汽车里有什么聪明可言?”
“你不懂吗?我把嫌疑抛给那个人,偷窃的大衣放在汽车里,那表示不论是谁偷的,他是开那部车来的,对不对?”
“那又怎样?”
“宝贝儿,听我说,警方会扣住大衣和停在屋外的那辆车的车主,对不对?”
“我当然明白。但是,假如一个人偷车做工具,再去偷貂皮大衣,警察不能冤枉车主,不是吗?”
他摇摇大脑袋,接着说:“是不能,珍妮,但是我说的聪明是指,我把警方的目标转离我们……转离我……”
“老天,全城的小偷多得是,警察为什么会怀疑你?”
他一本正经地扳着指头:“第一,我刚出狱;第二,我是个出名的贼;第三,我和一个每周在帕特罗夫人家工作的女孩要好,对不对?警方知道这事,所以,他们当然会想到是我做的,除非他们认为汽车是别人偷的,你明白吗?”
“不,我不明白,一点也不明白。”
“嗯,听着,珍妮,偷窃是我的职业,对不对?也许这是个坏职业,但我对此却十分内行。想想看,要是我偷一辆车,也许才偷走五分钟,车主就会报案;假如警察行动得快的话,说不定我会在偷大衣时被当场抓住。这不是因小失大吗?明白吗?做这一行最好是租汽车。” 汤姆认真地说。
珍妮带着一种轻松感大笑起来。可怜的汤姆,她和霍尔的事迟早会成功的。她揶揄地说:“汤姆,你是一个傻瓜,租汽车等于是领警察逮你,不是吗?”
“哦,不,我租汽车的时候,不用自己的名字,珍妮,我可没有那么笨。”
“可是租车的时候,你必须出示驾驶执照,登记名字和住址。”
他得意地点点头,说:“当然,我会拿出驾驶执照,但不是我自己的,明白吗?”
珍妮说:“哦,那么,你是偷别人的驾照去租的汽车?”
“是的,这很简单。”
“你在哪儿偷的?”
“昨天晚上在一家电影院停车场,从一辆小型货车里偷的。很多人把驾驶执照放在汽车的手套箱里,你知道吗?” 他咧嘴笑了。
“不,我不知道。”珍妮心想,那跟我有什么关系。
“这可是内幕消息。”
“这么说,你用别人的名字去租的那辆车?”
“是呀,恰巧那个人的照片不很清楚,他比我瘦一些,但谁说人不会长胖呢?我戴上墨镜,贴上小胡子,仔细化了妆去的。你放心,没人认出我。”他对自己的计谋十分得意。
汤姆无所谓地接着说:“这害不了他,假如他有不在现场的证明的话,就没有事。但那就不干咱们俩的事乐。”汤姆叹了口气,“珍妮,对不起,貂皮大衣丢掉了,但我保证下一票一定成功,我俩还可以结婚,是不是?”
“我想是的,”珍妮心不在焉地说,“不过,我感到很失望。”
“我也失望,宝贝儿,相信我。”汤姆安慰地拍拍她的手,“不过,这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假如我没有偷那个水管工人的执照,利用他名字租车的话,我们可能永远也结不了婚。”
“水管工人?”珍妮警觉地睁大了眼睛。
汤姆点点头,说:“是呀,我是偷一辆水管工人的货车,我告诉过你了。”
珍妮被自己一阵突然的猜测所刺激,小声问:“汤姆,那个水管工人叫什么名字?”她清清喉咙,“执照上的名字?”
“好像叫霍……叫霍尔什么的……”汤姆耸了耸肩,又说:“那有什么关系?那和我们毫不相干,只是个陌生人而已,宝贝儿。”
珍妮脸色惨白,她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